本是前大将軍梁冀菟園,後廢棄。被薊王重金買來,修造成陵邑。“采土築山,十裏九坂,以象二崤。”薊王在九坂上建塢堡。稱九坂塢。九坂塢“串”字相連,稱“二崤城”。
山下八豎六,十裏闾裏、街衢、城坊,便是陵邑。住着十萬守陵人。
阿閣兵亂時,大将軍何進使武猛都尉丁原燒孟津,火照城中,喊殺震天。洛陽四郭,人心惶惶。唯函園百姓,安穩如常。無它,函園四面環水,圍以垣牆。南北水砦,東西山門,皆有重兵拱衛。再加軍堡内,幕府五校領一萬精銳。另有門下遊繳、刺奸、賊捕,并繡衣吏,常備園中。便是天下雄兵,亦難動分毫。區區蛾賊,還有何所懼。
先前不覺。心想,洛陽八關,固若金湯。然孟津火起,肉眼可見。更加鞠城兵禍,死傷無數。讓洛陽百姓紛紛驚覺。欲遷入園中者,累日劇增。
園中宅院,價格飛漲。作價數百萬乃至千萬,亦一舍難求。蝼蟻尚且貪生,貴人豈不惜命。奈何函園百姓惜售,求之不可得。于是乎,九坂懸樓,正式提上議程。
十裏九坂,二崤土丘,各高百餘丈。從山巅順下至山腳,坂上緩坡,皆可造樓。如此算來,當可再納萬戶守陵人。
修造仍由左丞荀攸主持。工匠、物料、技藝、機關諸器,皆齊備。漢人以高爲貴。九坂懸樓,自比函園美宅,昂貴。即便如此,亦趨之若鹜。比起先前造畢再賣,荀攸此次收錢再造。銅錢滾滾而來,堆積成山。
便在此時。永樂少府楊彪,車入二崤城。
賈诩、荀攸、田豐、沮授,四大謀主殿前相迎。
引楊彪登中堡正殿。中堡乃薊王離宮,正殿稱“瑤光”。本爲北鬥第七星名。以象祥瑞。《淮南子本經訓》:“瑤光者,資糧萬物者也。”又注曰:“一說,瑤光,和氣之見者也。”
賓主落座,楊彪開門見山,道明來意。
聞罰銅十億,賈诩一語中的:“此銅,非爲罰我主,乃填禁中欲壑也。”
楊彪點頭稱道:“然也。太皇董太後,喪子之痛,難以撫平。唯十億銅錢足慰。”
賈诩言道:“太皇董太後喪子之痛,何太後喪夫之痛。少帝喪父之痛。敢問少府,我主需罰銅幾何,方能足慰南北二宮,洛陽滿城。”
楊彪輕輕颔首:“右丞之意,我已盡知。這便傳語宮中,請太後、少帝,定奪。”
“有勞。”
正如賈诩所料。楊彪尚未出永樂宮,罰銅十億便人盡皆知。西邸何太後,南宮少帝,皆翹首以盼。聞楊彪折返,傳語宮中。
少帝脫口而出:“朕喪父之痛,當十億足慰。”
何太後垂淚出聲:“朕喪夫之痛,宜當十億可慰。”
果不其然,薊王要脫身,需豪擲三十億大錢。先前,賣給孫堅一支艦隊,滿打滿算,不過賺了三十億。因牽連右國令謀逆,竟要罰銅三十億。
朝中文武百官,洛陽宗親貴胄,悲痛之中,亦生貪念。鞠城兵變,家中老小死于非命。薊王又當罰銅多少?
三公九卿處,苦主盈門。皆欲向薊王,讨要撫慰金。
積少成多。
林林總總算下來。竟高達百億之巨。此筆罰金,更古未有。
然一切皆不出賈诩所料。托言數額巨大,不敢妄斷。需六百裏傳回薊國,請主公定奪。
三公九卿,點頭稱善。
洛陽滿城,翹首以盼。街頭巷尾,皆談論百億罰金。竟将因何而起,悉數抛之九霄雲外。果然“清酒紅人面,财帛動人心”。
書傳薊國。劉備輕輕颔首:“認罰。”
百億大錢,薊王出得起。
至于如何交割,命右丞賈诩,代爲商讨。
書傳洛陽。轟動朝野。
薊王竟願罰銅百億。
牽扯太廣,茲事體大。三位帝後及少帝,各命親信與會。商讨罰金支付事宜。
有道是“錢能通神”。今日一見,果不其然。
禁中所剩無幾之大内官程璜、曹節,中常侍郭勝、封,黃門令左豐,大将軍何進、骠騎将軍董重,三公、九卿。齊聚二崤城,瑤光殿。
賈诩言道:“薊國上币,以一兌五。百億薊錢,便是五百億兩漢五铢。今堡中赀庫,便有此數。當如何支付?”
見衆人皆看來,大将軍何進粗聲言道:“奉太後口谕,琉璃寶鈔與四出文錢,宜各取一半。”
宗正劉虞起身言道:“宗親隻要銅錢。”
董骠騎笑臉相迎:“太皇言道,宜皆用寶鈔。”太皇董太後賣官求貨,自納金錢,盈滿堂室。銅錢多到無處安放。
人口一言,各有所求。賈诩遂命人取來薊國錢币,依次陳列當面:“如諸公所見。鄙國四出文錢,俗稱‘角錢’。除‘琉璃寶鈔’外,還有各式‘券鈔’。面值有:‘十角’、‘廿角’、‘卅角’、‘角’、‘百角’、‘角’,不一而足。随身攜帶,可解銅重之苦。”
見券鈔制作精美,衆人取來一觀。
“可是左伯皮紙?”劉虞問道。
“然也。”賈诩答曰:“爲防賊人仿造假鈔,從皮紙、印文、油墨,鄙國将作館皆耗費心機。”
“爲何如此順滑。”大将軍何進亦覺不同。
“上覆腸衣隔水,經久耐用。”賈诩有問必答。
“原來如此。”何進輕輕颔首。
賈诩取一缗錢,又取五張角券鈔:“二十四铢爲一兩,十六兩爲一斤。一千角錢,足重十三斤。若攜十缗,當重百三十斤。然若換成五張角券鈔,何其輕便。”
見衆人紛紛點頭。賈诩言道:“券鈔、角錢,等值兌換。如琉璃寶鈔一般。諸公如何擇選,賈诩悉聽尊便。”
“皮紙券鈔,面值幾何?”大将軍何進問道。
“‘千角’最大,‘壹角’最小。”賈诩答曰。
何進追問:“如何兌換。”
“凡赀庫,皆可兌換。”賈诩答曰。
“薊國赀庫遍及河北,便是西域亦頗常見。江南尚無。”董重如數家珍:“若要遍及,薊王仍需努力。”
黃門令左豐言道:“洛陽京畿,當無往不利。”
與會衆人,亦拿不定主意。唯有,改日再議。
恭送車駕,列隊下山。荀攸近前耳語:“此乃文和之意,還是主公之意。”
“大是大非,主公自斷。”賈诩答曰:“然其中細枝末節,主公既命我等‘代爲商讨’。則無需事無巨細,皆通禀主公。”
“原來如此。”荀攸等人,相視而笑,莫逆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