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沿薊國水道,乘船出海,環半島逆上,泊北烏稽港(紮魯比諾港),再橫穿蒼海郡,直達北海之濱。亦可稱一帆風順。蒼海太守,爲交州高興人李進。雖年過七旬,卻老而彌堅。可堪大用。
李進,出身農家,少時聰穎,勤奮好學,十八歲便被舉出仕。永和二年(137年),拜武陵太守。時武陵,山高林密,出入不便,耕地貧瘠,生活極苦。李進選任有識之士爲官,振興學校,興修水利,溝通商路。經九年治理,武陵政治清明,經濟繁榮,社會安定。本初元年(146年),因李進功績卓著,朝廷特嘉獎糧俸二千石,賜錢二十萬,李進卻悉數拿來救濟貧困黎民。
蒼海郡,乃前漢廢郡再立。漢人極少,扶餘最多,亦有部分挹婁人雜居。交給李進牧守,可謂知人善用。
“挹婁在夫餘東北千餘裏,濱大海,南與北沃沮接,未知其北所極。其土地多山險。其人形似夫餘,言語不與夫餘、句麗同。”
傳言,挹婁(yilou)源于肅慎。人俗好養豬,食其肉,衣其皮。“便乘船”、“善射”又“常穴居”。“種衆雖少,而多勇力,處山險,又善射,發能入人目。弓長四尺,力如弩,矢用,長尺八寸,青石爲镞”。“自漢已來,臣屬夫馀,夫馀責其租賦重,以黃初中(220年226年)叛之。”
漢初中原大亂,挹婁被迫臣屬于扶餘。爲扶餘“下戶”,“擔米糧魚鹽供給”,并繳納繁重賦稅。後劉備遷扶餘四加南下,原地立扶餘屬國。挹婁趁機上表,請求歸附。得薊王應允,遂成大漢附庸。挹婁下戶,紛紛脫離扶餘“大家”欺壓,投奔滄海漢郡。因港口最先建起,故挹婁下戶尤其多。
因其“便乘船”、“善射”,乃水軍上佳之選。
烏稽港中,多挹婁弓手。又因藏身廬上,居高下射。故稱“挹婁廬士”。“弓長四尺,力如弩”,“矢施毒,人中皆死”,“發能入人目”。然“青石爲镞”,說明尚未步入鐵器時代。話說周武王時,肅慎人便入貢“矢石”。換言之,千餘年來,挹婁文明幾乎沒有進步。
身處蠻荒,身具蠻力。能開“力如弩”之強弓,說明最少三石之力。可想而知,若換成薊國“曲臂複合角端弓”,戰力何其恐怖。
乃是與“望樓弓手”齊名之薊國強弓手。
得善待,挹婁人感激涕零,忠心不二。蠻荒亦有蠻荒的優點。謂“民風淳樸,人心皆古”。悍不畏死,一旦認主,絕不反咬喂食之手。
立港之初。曾有來自極北之地的“毛人”欲占良港。被挹婁廬士一通箭雨,悉數射殺。穿胸洞背,一箭穿心,一箭貫腦者,比比皆是。
港令大喜,上報薊王。于是,便有挹婁廬士源源不斷,被征募入伍。耳濡目染,蠻荒時代的諸多陋習,諸如“臭穢不潔,作廁于中,圜之而居”,定要改之。
首批五千挹婁廬士,正在演武場中,由王傅黃忠嚴加訓練。一旦成軍,令行禁止。便可分批駐守薊國明輪艦隊。即便單獨成軍,亦稱頂級弓手。
薊國兼容并蓄,海乃百川。先前有“小水貊”,“句骊一名貊,有别種,依小水爲居,因名曰‘小水貊’”。地産良弓,稱“貊弓”。後整族遷入大利匠人城安居。數千小水貊良匠,使薊弓技藝大爲精進。又因世代居于梁水上遊,故迅速融入薊國的“小水貊”,皆以“梁”爲姓。
一言蔽之。無論文明程度如何,各族,皆有所短,亦有所長。
兼容并蓄,取長補短。乃融合共生之道。
言歸正傳。
三萬薊國精銳,由蕩寇校尉顔良、讨虜校尉文醜、揚武校尉高覽、鷹揚校尉太史慈、折沖校尉黃叙,護軍左校許褚統領。
此去即便不爲說和,滅族亦稱足夠。
萬輛機關兵車,呼嘯而出,列隊同行。旌旗蔽日,蹄聲如雷。往盧龍塞官道,年年修葺,極利通行。幽州得薊國拱衛,亂世獨善其身。民生頗佳,郡縣皆有政績。自幽州牧王允到任,吏治民生,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依冀州故事,郡縣屬吏,多選用薊國少吏。一切政令,皆與薊國比同。幽冀二州,漸有與薊國同化之勢。
此,亦是冀州牧桓典,并幽州牧王允,因勢利導,有意爲之。
盧龍塞曆經多次重修擴建。遠非先前荒廢邊塞可比。時下乃進出關外之要道。路上車馬,川流不息。除去往來遊商,漢胡行人亦多。劉備問過随行屬吏。方知,除去遊俠獵戶,走親訪友,亦不在少數。
先前,薊王劉備上表,将關外前漢舊縣,悉數劃歸給高車十二部,立爲歸義侯國。
有高車妃,珠玉在前。高車與薊國聯姻者,日衆。比照鮮卑十四部奢延屬國,能與薊人結爲姻親,自有百般利好。于是彼此走動,實屬平常。得親家作保,“南高車人”可在薊國就學、經商、從軍、出仕,享受諸多便利。一來二往,潛移默化,南高車人漸與國人無異。
試想,薊國九百萬衆。南高車不過百餘萬口。即便适齡女,悉數嫁入薊國。亦遠未稱“足夠”。
亦仿高車妃之故事。國人多聘高車女爲妻。門下署專設“高車寺”、“烏桓寺”,處理相關事務,足見一斑。
車入盧龍塞。
幽州牧王允,及麾下諸郡守,并三郡烏桓王,出塞十裏相迎。
見一隊遼東遊騎,身披薊國良甲,頗爲雄壯。劉備推窗喝問:“來将通名!”
隻見打頭骁将,勒馬抱拳:“遼西趙府君麾下,西部都尉韓當,奉命接駕!”
“可是韓義公!”薊王笑問。
韓當一愣:“王上何以知之?”
“平波水砦程德謀,還記否。”
“原來如此。”韓當抱拳笑道:“乃末将少年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