薊國裝甲機關樓船,操控遠比一般樓船易。孫堅麾下又多江東健兒,江淮以南諸郡國亦多樓船士,本就善舟船。往來航行數次,皆已得心應手。機關之利,神鬼莫測也。
萬餘精兵,在徐盛、宋謙、董襲、賀齊,四司馬的率領下,分批登艦,更換薊國兵甲。若不合身,還有函人匠師,爲其調整。千匹良馬,皆披革甲。排養在底艙馬間之内。乃江南罕見之輕裝遊騎。
機關并發連弩,反曲角端強弓,配矢十萬。三千弓弩手,即刻成軍。其中一千黃巾力士,改爲闆黃肩弩手。平時立于甲闆,守備樓船。戰時列隊陣前,爲堅固屏障。
孫堅等将校,還有專屬将官甲。用料更爲上乘,工藝更加精湛。百煉鋼刀,寒光凜凜,殺氣騰騰。與原先繳獲的賊人兵器,不可同日而語。董襲、賀齊,揮刀互斬。原先刀劍崩火而斷。手中百煉官刀,竟紋絲無損。
兵卒刀劍,銘文皆是“五十煉”。雖不比百煉官刀,卻也足夠鋒利。制式裝備,整齊劃一。遠非先前雜軍可比。
上下貨艙,巡視整艘巨艦。五百輛機關兵車,大開眼界。水陸兩用“攻城舫車”,瞠目結舌。
誠如田韶而言。飛雲号,乃是一座水上塢堡。除去不能種田,塢堡的便利,一應俱全。
二十億巨資傍身,田韶豈敢耽擱絲毫。一路泛舟北上,日夜兼程,直遇到薊國巡海艦隊,才終是松了口氣。問過方知,乃樓船校尉郭祖麾下。沿途護送,逆入巨馬水道,泊入南港。田韶才長出一口濁氣。
孫堅竟将整隻艦隊買去,亦令劉備始料不及。待赀庫屬吏,清點完畢,交由上計署彙總。金、玉、珠、寶,可折大錢二十五億。再經由将作館良匠,稍加改造販賣國中。或可再得大錢五億。
計三十億錢。
田韶此去,可謂大功一件。
薊王口出王命,田韶民爵連升三級。越“左庶長”、“右庶長”,直升十二等“左更”。歲俸六百石,授田至七十八頃,授地至七十八宅。
薊國良田七十八頃,自毋需多言。七十八宅,可擴建二進院落。歲俸六百石,可乘骈馬公車。吃穿用度,皆與六百石官比同。
田韶大喜過望。薊王授予的三百萬庸金(總價1‰),更是堅辭不受。逼急了,便說願捐資助學。于是乎,三百萬大錢入薊國太學壇賬戶。一時傳爲美談。
有心之人,卻從中看出門道。五大夫爵以上,每升一等爵,作價十億錢!
足見民爵之昂貴。一般人等,便是豪商田韶,想賣官鬻爵,亦力有不逮。誠如薊王所言:五大夫以上高爵,非立大功者,不可得。
田韶此番南下,爲薊國開源三十億。自當是大功一件。
“普天之下,能将不義之财正當其用者,唯王上一人耳。”孫堅臨别之語,亦傳爲佳話。
孫堅之事,讓薊國百官,各有所思,亦各有所獲。
話說,亂世将至。又說“欲善其事,必利其器”。群盜蜂起,多如牛毛。掃蕩賊寇,堅甲利兵,事半而功倍。若天下群雄,皆來薊國采買兵器……
主公願售否?
“可也。”朝會上,薊王欣然點頭:“先前,河東鹽商往來各港津,改造明輪鹽船。後有西域諸國,求造薊式王城。先于文台,孟德早已采買薊國兵器,裝備麾下。大将軍何進,亦來函,求在洛陽八關,造薊式港津,興機關塔吊、軌路列車,諸如此類。薊國機關之利,當惠及天下。”
“士、農、工、商,國之石民也。”右國相耿雍,心領神會。
先前黃巾未滅,天下飽受其害。劉備生怕薊國機關術,被人诟病:與太平妖道,同宗同源。故謹小慎微,不敢輕易外傳。今黃巾已滅,太平道銷聲匿迹。墨門明隐之争,亦宣告完結。以墨家爲代表的“華夏科技樹”,自當枝繁葉茂,廣爲流傳。
比起被儒教禁锢的後世皇朝。大漢有太多便利因素,可将機關術迅速推進,發揚光大。
所謂“熙熙攘攘,利來利往”。又說“人爲财死,鳥爲食亡”。
正如河東鹽商紛紛改良畜力驅動機關鹽船,省時省力。利益驅動,才是根本所在。
新帝廢史立牧,天将大亂。若群雄争霸,薊國機關之利,自當“一器難求”。
利益攸關,生死攸關。
再沒有比此二事,更能推動機關術的流傳。劉備心中衆有千般不忍,卻也不得不承認。前後兩次世界大戰對科技的推動,尤其明顯。
人盡其責,物極其用。
薊王行事,向來如此。
其實,就薊國如今的科技線而言。遊牧民族,已難稱大患。
士農工商,不斷壯大。薊國的人口組成,越發趨近平衡。
洛陽,永樂宮。
永樂董太後設家宴,款待新帝。
新帝亦是董太後所出。雖年幼便被遣往合肥封國,然母子血脈親情,卻斷難割舍。
新帝落杯後,笑問:“母親在偏殿哺育衆多童子,隻爲‘逐鬼’乎?”
一家人何必見外。董太後答曰:“先前,靈思皇後勢大,恐王美人幼子爲其所害。故行魚目混珠,虛實之計。倒讓我兒見笑了。”
新帝遂笑問:“既如此,母親可否将兄長‘貴子’,引來相見?”
董太後微微一愣,又展顔笑曰:“有何不可。”
遂命人将十多個三、四歲大的童子,請入殿中。童子兩人一隊,近前行禮。新帝逐一看過,默記于心。
稍後,待童子悉數退下。董太後笑問:“我兒可知,貴子乃何人也?”
新帝輕輕颔首:“眉宇間,兄長相貌,依稀可見。”
董太後面露一抹哀傷,又轉瞬即逝。恰到好處,收拾心情:“如此,貴子位列幾何,居于左右,你我皆書于掌中,再并掌一看,如何?”
“好。”新帝遂取筆書于掌心。起身離席,與董太後并拳。母子二人,徐徐展開。
果然相同。
新帝心中大石,終是落地。
正欲起身,忽輕輕一嗅。眸中異色忽生,又一閃而逝。自回坐席不提。
董太後似有察覺,這便笑道:“閑來無事,常入偏殿,喂食童子。雖不是親生,卻是親養。如此說來,誰是誰非,與我而言,并不重要。”
新帝這才醒悟:“母親所言極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