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清白之身,更是可有可無。曆數史上那些個白日飛升的強者,前半生皆與常人無異。投身紅塵,趨名逐利。哪一個是清白真身,不染紅塵濁氣。
麻姑先前所言,“一世修行,皆付諸流水”,在明眼人看來,不過是爲讨價還價罷了。
一言蔽之。錢能通神。古往今來,莫不如是。
樹欲靜而風不止。便是所謂“樹大招風”。時至今日。何須薊王劉備開口。各方利益,如影随形。隻需能投其所好,回報又豈止一本萬利。于是乎,薊王一言一行,一舉一動,皆事關利害。遇見什麽事,聽見什麽話,收了什麽物,納了什麽人,無論糖衣如何豔麗甘美,内中皆包藏私心,裹挾利益需求,由表及裏,二者斷難剝離,亦難言純粹。
故今日今日,尤顯真情可貴。公孫長姐,穩坐正宮大位。雷打不動。
對明主而言。劉備需要平衡的,便是個體與群體,有欲與無欲的關系。不可貪得無厭,更不可小富即安。如何去有效的控制野心,成爲橫在薊王心頭的最大難關。至于個人需求,早已無關緊要。更無關全局。
一天吃五餐,一夜幸七美。不過如此。人力有窮,而天道無窮。
再一言蔽之。薊王已被天下諸路神仙,四方妖精所惦念。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竊鈎竊國,偷人盜嫂,皆實屬平常。盜采元菁,聞所未聞。每每出人意表,真不愧是地獄級。
南陽,太守府。
河南尹何苗與長水校尉袁術,正襟危坐,待太守秦颉巡視返回。
南陽,乃今漢陪都。曆史悠久。西周時被稱爲“周土”。春秋時,楚國在丹陽立都,楚在南陽設宛邑,俗稱“宛”。冶金業發達,爲全國著名的冶鐵中心。戰國後期,爲秦所據。秦昭王三十五年(前272年),初置南陽郡。
秦一統六國後,“遷不軌之民于南陽”,使六國富豪、擅長經營之商人,及手工業者雲集。商業因而繁盛,尤其冶鐵業再次發達,成爲全國冶鐵中心。時爲八大通都大邑之一。
前漢時,南陽“商遍天下,富冠海内”,爲六大都會之一。
今漢,光武起兵南陽,成就帝業。南陽因而被稱爲“帝鄉”。時南陽郡,二百四十萬口,爲全國各郡之冠。郡城周長三十六裏。稱陪都。河南首屈一指,僅次于帝都洛陽。
時至今日。即便飽經戰亂,諸多城池毀于戰火。南陽郡亦足有百萬之衆。而南陽,亦是墨家最後一處中興之地。
正因,工商發達,乃帝國商都。百工居肆,各司其職。以五聖之張衡,太守杜詩等,仕墨爲首。滋養了墨門的興盛。終在兩漢之交,又覓得興盛之契機。事實上,自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始,到新莽篡漢,再到光武中興。沿襲自先秦的嚴法苛政,日漸松動。正如前漢時,那條“三人以上無故群飲,罰金四兩”的漢律,已漸無人執行。便可佐證。
更有甚者,光武便出身南陽。
《光武本紀》上,那些匪夷所思的文字,當做何解?
比如“昆陽之戰”:“尋、邑自以爲功在漏刻,意氣甚逸。夜有流星墜營中,晝有雲如壞山,當營而隕,不及地尺而散,吏士皆厭伏。”
時爲偏将軍的光武帝與部下數千人,被新莽大司徒王尋、大司空王邑帥四十餘大軍,團團困于昆陽。眼看破城在即,是夜天降隕石,正中莽軍大營,死傷無數。新莽四十萬大軍,一朝潰敗。終被光武絞殺,成就了中興大帝,赫赫威名。
須知。以上文字,非出自稗官野史。而是并稱二十四史之《後漢書》。史家惜字如金,鄭重其事,錄入史冊,傳于後世。也正因字裏行間,太過匪夷所思,故才有後世網友,戲言此乃光武開挂,“位面之子”,“大魔導師”祭出七階魔法“隕石天降”,打敗了穿越者王莽。
然而,以後世科學的眼光來看。“流星墜營”,與其說是“隕石天降”,不如說是“火焰投石”。
一輛火焰投石車,便可實現上述奇迹。
科技和魔法,不過一線之隔。
試想。正因光武出身南陽,軍中必有墨門子弟。而後張衡、杜詩等,紛紛出仕,成爲仕墨代表。與門内先人暗中輔佐光武,成就帝業,爲日漸式微的墨門,覓得一線生機,終在朝堂獲一席之地。大有幹系。
所謂“成也蕭何,敗也蕭何”。正如“天降隕石”,令四十萬新莽大軍,一夜崩盤。墨門奇術,神鬼莫測。光武豈能不慎重以待。故而,後世即便有張平子,匠心獨運,創渾天地動。終被深藏靈台暗閣之内,名爲國之重器,實則不爲天下所知。
于是乎,墨門短暫中興,再次式微。所謂病急亂投醫。生死存亡,逼上梁山。不惜與太平妖道同流合污,欲令天下大陸,再造新朝。爲墨門續命。
曆史的走向,本該如此。豈料天降麒麟,開啓煉獄拯救模式。樓桑一切,不斷吸引匠墨北上。先前,聚集南陽,醉心技藝,不問政事的匠墨,以夏馥、蘇伯爲首,遂與仕墨,分道揚镳。待随廣宗一戰,黃巾三賊授首。見勝負已分,大勢已定。天下匠墨,皆歸薊國。
此,便是墨門視角,整個時局之走向。亦是那條隐藏劇情線(看出來沒有?)。
又謂三歲看老。正因如此,恩師盧植才對至交好友,密語相告:劉備可比光武(醍醐灌頂否?)。
此語,不僅是說劉備本身的修養與才德。亦暗示他對“墨術(科技)”的理解與使用,也如同光武一般無二。
再如前所說。
史家惜墨如金,善用春秋筆法。隐藏在《光武本紀》中的墨家機關術,終在劉備身上,重見天日。
還是先前那句話。不活在當下,如何能将支離破碎的史家文字,還原成鮮活的情境。如能有幸遇到,定要珍惜。
“拜見河南尹,見過袁校尉。”收到急報,南陽太守秦颉,馬不停蹄,返府相見。
“見過秦府君。”何苗笑容可掬:“上命難違。此來貴寶地一遊,若有打擾,望府君海涵。”
“不敢。”見何苗一副外戚嘴臉,南陽太守秦颉,不由心頭暗松。
無非多耗費些錢貨,便可送走瘟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