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薊王歸國,自當還政與國主。
立冬前後,舉國皆爲稻收忙碌。朝會亦暫且擱置。轉而由兩位國相入宮上報。即便如此,劉備亦不敢怠慢。民諺曰:“薊國熟,天下足”。足見薊國稻收,茲事體大。
以一郡之地,活一州之民,本就殊爲不易。如今要活天下萬民,更是難上加難。斷不能有失。
左國令士異言道,母親将王城劃分爲“五宮”:東、南、西、北、中,故薊王宮又稱“五方宮”。東宮乃王子、公主居所。西宮乃母親居所。南宮爲宮官居所。北宮爲劉備與諸妃居所。中宮乃禦姬居所。其“正殿”亦是朝會舉辦地。
宮女分散各宮安居。婢女、媵妾,則在各自女主人寝室的廂房或外間,相伴栖身。王城橫豎一裏。“東、南、西、北、中”五方宮,呈“回”字形布局。
臨鄉王城,原先乃是臨鄉侯城,四座偏殿及居中正殿皆五層。劉備擢升王爵後,又加建兩層。通高七層,稱五宮。東安西北四宮,下四層爲通屋。上三層爲‘凹’字形三合樓閣,其居中“凹陷處”,各設樓頂禦花園。與正殿隔湧泉池,遙遙相對,組成一個寬邊“十”字型開放空域。讓陽光普照内,别無死角。
如前所說,五宮之内,亦不全是房間。還建有亭台樓閣,曲廊流水。便是内室亦有疊石花園、亭台樓閣。遠山近水,皆濃縮在宮内。還有花木山石,不時從漆木地闆邊緣探出。山水入室,花鳥登堂。柳綠桃紅,觸手可及。不出城廓而獲山水之怡,身居鬧市而有林泉之趣。正所謂“天人合一”。
随宮人漸多。母親又命國中能工巧匠。将原先封存的大段空室,悉數拆封。改造成各式殿堂、華室、精舍,閨閣、戲樓、書苑、花廳等,不一而足。
從修築臨鄉城起,如今已滿十載。時至今日,薊王宮才可謂“完工”。
薊王宮,橫豎不過一裏。别說洛陽南北二宮。便是永安宮亦無法比肩。于是,薊王遂在垂直空間上加以利用。七層五方宮,足夠安居。
随西域五十六妃遠道而來,先前暫居于長安宮中的陪嫁媵妾、婢女,待驗明正身,亦被分批遷入宮中。身份自然而然,轉換成宮女、宮官。食俸從百石至千石不等。正是這批宮人的加入,才讓後宮人數過千。
也正因胡女衆多。母親才設披香博士一職,傳授漢宮儀。
範陽縣長安城内舊時行宮,母親亦命人擴建修繕。作爲薊王行宮,亦可代王子館,接待藩王國君。
劉備從洛陽運回的梁冀金山,正好派上用場。“雕楹玉,繡雲楣。”華麗亦不過如此啊。
除去聲名鵲起的白波并黑山二賊。塞外白海之濱,亦傳來副伏羅歸義王,沉疴卧床的消息。還有死灰複燃的黃巾餘孽,亦不可掉以輕心。洛陽時,右丞賈诩曾進言,甯姐姐一日未完璧歸薊,黃巾餘孽便一日不滅。
劉備深以爲然。
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離開帝都洛陽,漩渦之地。許能窺破教主死後,留下的這盤天下殘局。亦未可知。
穩住。家國天下。
先把王宮、王國,打造成鐵闆一塊,再席卷天下不遲。
大震關時,薊王七日禮贊百姬。且百姬還是個個能“鎖體”的亞馬遜女戰士。麒麟聖體之強橫,後宮人盡皆知。換言之。若薊王全力施爲,七十餘妃并三百單一姬,禮贊一遍尚不需足月。更何況諸如希雷娅等人,已越發顯懷,斷不可輕動。
自薊王回宮,已漸不聞機杼聲。
諸妃自顧不暇,如何還能操持織機。
将整個東宮,改造成王子、公主居所。母親用意,劉備焉能不知。數年之後再看。雖不敢言,人滿爲患。亦不至于,十室九空。待王子們長成,當學父王,開疆辟土,圈建王國。
錦帆校尉甘甯,已建好南津港。沓氏縣善水健兒,多客庸港口,轉運遼東特産。遼東豪商田韶,亦将船隊悉數遷入。再加薊國豪商頻繁往來,南津港日漸繁華。終歸是自家港口,進出無憂,安全無虞。
于是乎。天下知名的還有“薊商”。
薊國多豪商。身家千萬者,多如牛毛。身家億萬,亦不在少數。二十等爵,向全體國民開放,商賈自不例外。隻需滿足:在一定時限内,雇工幾何、繳稅幾何、捐資幾何,便可升爵。薊國豪商多位列“五大夫”爵。民爵九等,授田二十五頃,得二十五宅。歲俸四百五十石,本家除役。
五大夫以上爲高爵。需“有功于國”方能授予。
不得不說。薊王民爵之功效,着實出人意料。将土地、宅地,與民爵綁定,嚴格規定了擁有田産及房産的上限。此舉在封建時代的意義,不言而喻。即便領先世界一千年,漢朝亦無法與土地完全脫離。每家每戶,擁有一頃田地,是最基本的生活保障。先吃飽飯,再談富貴榮華。
民爵制度深入人心,亦讓土地兼并,從禮法上被禁止。個人及家庭,所擁有的财富、地位,當與貢獻相匹配。所謂:“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亦符合時人的普世價值觀。
不求能如薊王這般,兼濟天下。
能“以一濟廣”,亦是大功一件。
正如薊國百姓。除去種田所獲,客庸、僦車、市儈、百工、從軍、出仕等,皆可補貼家用。收入來源衆多。商人的作用,亦不可少。無論制造商還是經銷商,豪商還是遊商,皆是雇工大戶。“利民”便是“利國”。士農工商,國之石民,缺一不可。
知王上就國,薊國民心遂安。
各地稻收,如火如荼。
上計令陳逸來報,比先前預估,或還有提升。
劉備甚是欣慰。
數日後。
東萊昌陽縣南,長學山下。門下督鄭泰,正舉千裏鏡眺望。
此山東西長約五裏,高百丈餘。山之陽(山南爲陽),巨岩聳峙,林木扶疏。西南山澗,流水潺潺,草廬連片。半山處排設精舍。山岩上“長學書院“刻字,清晰可辨。
此處,正是大儒鄭玄客耕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