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何四出文錢,卻可“以一兌五”。比照的正是谷價。
天下缺糧,唯薊國有糧販賣。一石不過三百錢。但需用四出文錢。而與兩漢五铢相比,四出文錢數量稀少,多隻在薊國内流通。于是,爲了兌換足量四出文錢,糧商隻好不斷提高兌換比價。
參考全國各地糧價。一石已暴漲至二千錢。故以五兌一,用一千五百錢買一石薊國新谷,當有利可圖。運回各地以每石二千錢販賣,尚能賺取三百錢利潤。
這便是,薊國四出文錢可“以一兌五”的原因。
或有人問,鑄錢一百億,會不會造成貨币超發,而産生通貨膨脹。
不會。
原因不複雜。漢末,非但未曾超發,且還缺銅。究其原因,乃自上而下,皆大量窖藏銅錢用以辟禍。類陛下西園銷金窟,大量銅錢被人爲囤積,不再參與流通。故才會有不法奸商,打磨裁剪盜鑄五铢。
還有一種原因是,兩漢厚葬風氣濃烈。時人視死如視生。于是大量銅錢亦被用作陪葬。深埋地下,亦造成缺錢之困。
而薊國四出文錢,多爲舊币重鑄。比如此次盡取陛下窖藏五十億錢,回爐重鑄成四出五铢,一進一出,貨币總量并未增加。再加上隴右、西域,皆需大量銅錢填補,亦稀釋了超發風險。鑄錢百億,正當其時。
漢人的開放習氣,在方方面面。最早的助興藥,最早的導引術,最早的房中術,最早的奇技淫巧。不一而足。
上有太後垂簾監國,下有寡婦居家主事。皆平常。女子再嫁更是常态。童娈季女,男寵面首。斷袖分桃,亦不足爲奇。
“朗父名宜祿,爲呂布使詣袁術,術妻以漢宗室女。其前妻杜氏留下邳。布之被圍,關羽屢請于太祖,求以杜氏爲妻,太祖疑其有色,及城陷,太祖見之,乃自納之。”
設身處地,此事在時下,實屬平常。既是前妻,如何不能再嫁。
關羽所求,又短在哪裏。私欲無損大義。不掩真性情,此乃真英雄。
既心有所想,又理所應當。何必掩藏。
“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魚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義者也。”
舍生取義,與舍魚而取熊掌,又矛盾在何處。
蓋世英雄,便不能邊吃熊掌邊啪啪鼓掌了嗎。若抱此狹隘思想,與“血洗一部分人而拯救另一部分人”的區别對待,有何不同。
清廉非薄情。私欲非寡義。公私分明,真英雄。
薊王愛民如子,敢爲天下先。
又懸鍾後顧,妻妾成群。私欲從未有損公義。有這個能力,又有這個身體,還有這個權利(王爵),再無人反對。
天經地義,何樂不爲。
再者說,百子尚未達成,豈能自廢人倫。
走起。
侍寝隻有女王。禦衛多在共浴時相伴。
每日入選精室的七女禦衛,還需提前做好準備。
便有女侍醫爲其修飾毛發,修剪指甲,塗脂抹粉,梳洗熏蒸,各種精雕細琢,不一而足。穿戴整齊前,還需行“通暢之術”。
再入精室。與薊王共浴。
奈何,皆未受孕。
若生機就此斷絕,豈非抱憾終身。劉備手書密信,親問華大夫。
華大夫回信:去蕪存菁,推陳出新。峰回路轉,否極泰來。
劉備遂得心安。這便謹遵醫囑,日日出新不提。
隴右又見飄雪。
天寒地凍,凍土成鐵。梯田難以修造。卻無礙城中大建。羌人分屬十城。氐人亦分十城。劉備又命人再擇十城,用于鍾羌出山安居。還有裹挾宋建兵谏的三十六部雜羌。亦需擇地安置。
重開西海郡,便爲安置雜羌。羌人久居苦寒之地,極爲适應是其一。隴右漢人太少,杯水車薪是其二。其三麽,劉備亦不想失去一支強兵。生于患,死于安。到哪皆是此理。
首批一億枚兩漢五铢,自西園送往赀庫。換回四千萬四出五铢。
一億錢等大河解凍,便裝船運往薊國。回爐重鑄成一億四出文錢。此錢,足可再換回二億五千萬。如此一進一出。待将陛下五十億私錢,皆鑄成四出文,隻需交還二十億大錢,薊國可獨攬三十億。
如此,當比開山取銅,二煉銅錠,三鑄成錢,來得便捷。
四千萬大錢入庫,又一億錢運出。陛下遂開朝議,論重開黨锢。
本以爲群臣必然針鋒相對,各抒己見。豈料一片和氣,幾無懸念。陛下心中暗歎。果然大勢所趨,人心向背。雖心中頗多不願,卻也隻得令尚書台拟诏,除黨锢。
遂昭告天下。
天下士人,無不翹首以盼。
先時,因黨锢所累,隐姓埋名,流竄藏匿于深山老林,洞穴石窟内的名士,紛紛現身。
太尉、司徒、司空、輔漢大将軍、大将軍,“五府”紛紛征辟、保舉天下名士。
沒錯。輔漢大将軍幕府,亦有公車征辟(徵辟)之權。此舉,乃爲召布衣出仕。朝廷召之稱征,三公以下召之稱辟。
與日發數十騎的大将軍府迥異。位于殖貨裏的輔漢将軍府,卻少有信使發出。
“八俊”,“八顧”,“八及”,“八廚”,凡知下落。不等三公出手,大将軍何進已發快馬。
三公亦緊随其後。開價自然節節升高。車馬狂飙,你追我趕。一時間,洛陽城雞飛狗跳。
唯獨殖貨裏一切如常。
陛下悉知,微笑颔首。到底是自家人。
“……表王芬爲冀州刺史。”使者氣喘籲籲,猶在汗滴。這一路趕得何其着急。
“臣,領命。”王芬跪地接诏。
身後一衆門生故吏,密友宗親,無不歡呼雀躍。
王芬卻風輕雲淡,舉止如常。一舉一動,頗多名士風範。
便是使者,亦不禁心折:“此乃大将軍所舉,明公當悉知。”
“下官,自當上京面謝。”王芬對曰。
“如此,甚好。”使者欣然而去。
王芬手握诏書,緩緩直立。眸中精光,一閃而逝。
延熹九年,河内方士牢修,誣告李膺等結黨營私,桓帝震怒,起“黨锢之禍”。時,王芬有大名于天下,亦在廢锢之列。
自此,黨人皆被廢除、流放,奸邪之徒更肆無忌憚,互相糾結,狼狽爲奸。眼看朝政日非,國祚難存。中原大地之清流士人,遂共相标榜,指天下名士爲之稱号。上曰“三君”,次曰“八俊”,次曰“八顧”,次曰“八及”,次曰“八廚”。
王芬位列“八廚”之一。廚者,言能“以财救人也”。
建甯元年,清流領袖太傅陳蕃、大将軍窦武被宦官殺害。次年,陛下又掀“二次黨锢”,大肆屠戮天下名士,王芬不得已再度流亡。前後遭禁锢長達十九年。
今,終見天日。(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