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登臨黃金阙,與薊國校尉周泰揮刀互斬,‘難分良泰’之顔良!”便有人脫口而出。
“然也。”
帳内衆渠帥紛紛醒悟。亦各自松了口氣。此印,此事,此人,皆是真!
招安投誠,生死禍福一念之間。若無十足把握,等于自投羅網。有顔浪,不,顔良作保,此事才算穩妥。
“王上已令顔某自行招募部曲。在座諸位,或可爲營司馬、營曲候、營長史、營司空、隊率、什長、伍長。食俸百石到千石不等。”顔良目光如炬,依次掃過衆渠帥:“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帳中渠帥臉上皆頗有意動。奈何卻無人願先開口。
“山中老小……”須臾,便有人道出隐憂。
不等問出,顔良便笑道:“王上有言在先。事成,皆遷入薊國,共享富貴升平。如淮泗百姓一般無二。”
“我等皆有人命在身。薊王上豈能相容。”仍有人擔心。
“周泰、蔣欽,少年是亦曾爲賊。隻需痛改前非,王上定會善待。”顔良擲地有聲。
果然。
一提周泰、蔣欽,大小渠帥茅塞頓開。
“渠帥所言極是!”便有人猛地站起:“既有顔渠帥作保,諸位還有何所疑。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投靠薊王,與江淮好漢一道,謀個好出身!”
“有理、有理。”帳中渠帥聒噪叫嚷。見氣氛漸熱烈,顔良微微一笑。忽見當中有幾人目光閃爍,卻臉上笑容頗爲僵硬,顔良這便了然于胸。
“話說回來。官袍究竟不如白衣爽利。若不喜受制于人,守諸多規矩,隻管言語一聲。天地可鑒,顔某絕不爲難。”顔良鄭重抱拳。
“在渠帥手下一切好說!”
“所謂國有國法,山有山規。哪裏都需小心做人。”
“正是,正是。”
衆渠帥紛紛點頭。無規矩不成方圓。盜亦有道。即便是山寨,也有山寨的規矩。豈能爲所欲爲。
正說着,真有人站起。
“渠帥快人快語,某亦有話直說。我等兄弟自在散漫慣了,不喜受制于人。待事了,便返回山寨。那時,還望渠帥網開一面,放我等歸去。”
“待何事了?”顔良明知故問。
“待枭首張太守,獻于薊王帳下。”那人朗聲說道。
此事坐上衆人心照不宣。投誠豈能無狀?
時至今日,唯有以張舉人頭作保,方能自投于薊王帳下,謀個好出身。
“若能手刃張舉,顔某自會求王上法外施恩,放爾等歸去。”顔良點頭應允。
“謝渠帥成全。”此人亦是豪傑。懂得先入夥,再談條件。若不入夥,便吵着散夥。多半走不出這座帳篷。
“事不宜遲。若等薊國精兵到此,一切休矣。榮華富貴,皆在今日。且與我攻入内城,活捉張舉。”顔良振臂一揮。
“攻入内城,活捉張舉。”衆人齊聲高喝。
見軍心可用。顔良又添薪柴。示意昌霸等人合力擡來錢箱。
開箱金光閃閃。
正是登頂黃金阙得來的千兩黃金。
“黃金千兩,全當助興。事成後,王上必有重賞!”
“全憑渠帥吩咐!”大小渠帥皆大歡喜。
“還叫渠帥?”昌霸兩眼一橫。
“悉聽校尉号令!”衆渠帥這便改口。
張舉攜一衆心腹,自居于内城。與泰山賊泾渭分明。一旦走漏消息,賊人封鎖四門,變奇襲爲強攻,事難成矣。故舉義刻不容緩。顔良與衆渠帥定下暗号,标記。這便分頭行事。話說,以往山寨與山寨之間,亦有通行暗語。不然大水沖了龍王廟,豈非不美。今日正好拿來一用。
不多時,大小渠帥便攜心腹宿賊,分路出營。
見一群泰山賊頭包赤帻,三三兩兩沖城門而來。内城守衛這便懶洋洋的上前呵斥:“皇宮禁地,閑雜人等速速離去!”
昌霸嬉笑抱拳:“請轉告天子,我等有十萬火急軍情上報。”
守衛臉色頓時煞白:“可是薊國大軍抵達!”
“非也。”昌霸躬身上前,做耳語狀:“乃是城中有人謀反。”
“何人……”守衛怒目圓睜,後話被直插胸口的一刀生生截斷。将匕首殘忍的剜了個圈,昌霸這才貼着他的耳朵言道:“正是我等!”
見兩人抱在一起。剩下幾位守衛,嗤鼻一笑。卻猛覺不對。正欲避入内城,亂箭已迎面射到。
眨眼間便亂箭穿身,慘叫斃命。
“殺!”顔良領泰山賊沖入内城。
剛出門洞,兩眼險被堆積如山的糧秣錢銀晃花。不及反應,張舉親信已從四面八方殺到。
顔良揮刀撲上。連斬數人,穩住陣腳。
人爲财死,鳥爲食亡。比起張純麾下散兵遊勇。被内城一座金山激勵的宿賊,各個悍不畏死。
“顔浪,爾等想謀反嗎!”撲向錢山的泰山賊,皆備亂箭射死。便有一隊弓弩手,從四面屋脊現身。
眼角餘光瞥見身後賊衆已殺奔城樓。顔良傲然一笑。一把扯去山賊兵服,露出薊國精工戰甲:“薊國蕩寇校尉顔良,奉命伐賊!”
“殺——”身後四寇五人揮刀撲上。
“放箭,放箭!”一時亂箭如雨。五人揮刀如幕,仍不時被冷箭命中。奈何射出的普通弩箭,皆被身上甲片悉數崩去。叮叮當當,一通爛響。低頭再看,竟未傷及皮肉分毫。
“哈哈!”昌霸喜到癫狂,踩着串串銅錢,沖上山頂。飛身撲出,淩空劈死數人,撞上屋脊。弓弩手驚叫躲避。弩箭亂飛,誤中同伴亦是常見。昌霸手中雁翎刀,寒光映雪。一刀劈出,雙手盡斷。滾身橫掃,再斷雙足。四肢盡斷的弓弩手,血噴數丈,滾落金山,被坍塌的銅錢活活壓斃,再無聲息。
被兜頭一陣熱血所激,泰山賊腳踩銅錢,健步如飛。翻山越嶺如履平地,錢山亦是山!
錢山實在是積太高。難怪張舉起稱帝之心。話說如此一座錢山,也隻有帝王能配得上啊。
數千泰山賊,逢人便殺,曾經的勃海王宮一時血流成河。
由遠及近,殿外忽殺聲震天。一身赤條,胡亂裹着王服,醉死在大殿上的張舉,睜開眼縫。已先行驚醒的衆多女伴,披頭散發,赤身裸體,各自裹衣奔逃而去。
頃刻間,殿中便隻剩張舉一人。
砰!
殿門四分五裂。顔良渾身披血,大步而入。
被破門聲稍稍驚醒的張舉,掙紮坐起。用力掌擊腦袋,這才将眼中重影散去。
“顔……卿,意欲何爲?”
“特來取汝項上人頭。”刀光迎面一閃。
音猶在耳,首已飛出。與旒上四散珠串,一同落地。
斷頸處血噴數丈,染紅垂绫。
“啊!”斷首慘叫一聲,氣絕身亡。(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