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産船隊暗藏一座金山,自行駛往薊國。至于價值幾何,劉備亦未曾細數。待盡入薊國國庫,自見分曉。金粉價高五倍,自當不宜鑄成馬蹄金餅。
可普天之下,唯有洛陽城能賣上高價。運往薊國,隻能存入國庫。無法轉換成錢。
正如曹孟德所言。梁冀金山的價值,不在金山本身。更多的是一種情懷。
沒錯,情懷。
秋意漸濃,河風頗涼。艙内主臣對坐,溫酒夜談。
“凡用計,皆在一個‘變’字。”賈诩爲劉備解惑:“從梁冀金山始,河西遇馬元義,龜茲碰輔國侯,皆是太平道幕後主使。還有于阗豪商與其暗中來往,期間更雜有北地羌亂,長安内應,諸如此類。
那時,诩便對太平道心生警惕。待主公重返洛陽,家宴中毒。賈诩方知,禁宮之中竟也有太平道妖賊。”
陪劉備小酌一口,落杯後賈诩又言道:“主公乃太平道生死大敵。欲除之而後快。而主公天下知名,太平道又未公開謀逆。若要鏟除我等,必暗行不軌,斷不敢明目張膽。
奈何輔漢大将軍府,進出有度,守衛森嚴。無論下毒、刺殺,諸如此類,太平道皆要有所行動。動則變矣。
永樂宮家宴時暗中下毒,此乃一變。楊奉少年好友現身洛陽,亦是一變。
此二變,看似毫無關聯。然萬變不離其宗。皆在主公身處發生也。
縱賊人隐藏之深,亦露出破綻。由工匠唐七入手,抽絲撥繭。太平妖賊終浮出水面。
诩便試想,郭大所爲何來?
爲何不願入大将軍府,隻求往來運送臨鄉名産。
此人若真陰懷不軌。名産,便是其做手腳的關竅。于是我便命人暗中監視。果見其在運送途中,魚目混珠。将許多來曆不明的貨箱,混入隊列,又一路送入明輪船艙。
自金水小市,開市以來。薊國往來貨物,全由賈诩一手操辦。進出需比對,往來皆有賬。
這批濫竽充數,魚目混珠之物,竟還能躲過盤查,且與賬目一一對應。賈诩便知,薊國必有内應。
而令太平道大張旗鼓,不惜借薊國船隊運送的貨物,自當珍貴無比。
诩,思前想後,也隻有梁冀金山能與其呼應。”
“原來如此。”劉備欣然點頭:“太平道在(薊)國中安插奸細,我亦有所料。之所以将四夷不斷遷往臨鄉,便爲分化瓦解太平教徒聚集之勢。南蠻也好,羌人也罷。皆不信太平。
又所謂,急病亂投醫。若湯藥能治其病,又何須去信鬼神?
我自幼屯田養士,令國民豐衣足食。
少年時,母親默寫名篇:
‘大道之行也,天下爲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矜、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男有分,女有歸。貨惡其棄於地也,不必藏於己;力惡其不出於身也,不必爲己。是故,謀閉而不興,盜竊亂賊而不作,故外戶而不閉,是謂大同’。
聖人之言,甚慰我心。大道至簡,知易行難。劉備孤身而來,能力有限。且,走着看。”
賈诩聞言,這便肅容下拜:“臣,定當盡心竭力,輔佐主公。令萬民得安,天下大同。”
待劉備等人重返洛陽,天已大亮。
陛下已诏令大将軍何進,并三公、司隸,使鈎盾令周斌将三府掾屬,主持太平教徒審訊、抓捕事宜。
何進施以酷刑逼供,凡宮省直衛及百姓有事角道者,皆欲抓捕誅之。
三日,已捕獲太平教衆近千人。
洛陽城内,凡好侍黃老者。人人自危。其中有無屈打成招,不得而知。又大肆抄家斂财。多行公報私仇。
見事态蔓延,無法收拾。劉備這便入宮面聖。請隻誅首惡,勿令禍及家人。
陛下欣然下诏。大将軍何進這才有所收斂。
比起那些悍不畏死的忠實信徒。洛陽城内的信衆,各懷鬼胎。又何來忠心可言。
何須酷刑,烙鐵還未舉起,便已紛紛招供。将上下線人,往來教友,悉數供出。
如此,你咬我,我咬他。相互舉發,将太平道洛陽一脈,連根拔起。
待供詞整理上報,遍示文武百官。舉朝大驚。
太平道竟已到了如此程度!
陛下臨朝問計。
百官義憤填膺。證據确鑿,死不足惜。其洛陽匪首傳有二人‘馬元義’、‘侯公子’。皆不知所蹤。
大将軍何進正勞師動衆,急切海捕二人。
所謂擒賊擒王。
陛下又令冀州,逐捕張角一幹人等。
黃巾之亂在即。劉備恍惚覺得,似乎提前了。
萬幸,洛陽保住了。至于薊國。隻需将潛伏國内的太平妖孽盡數鏟除。以今時今日之薊國國力,必定堅如磐石,穩若泰山。
黃巾亂軍,又有何所懼。
先喂自己一顆定心丸。返回輔漢大将軍府後,劉備深居簡出。兩千兵士,皆入北軍大營。由二位義弟,及麴氏兄弟統領操練。
五官中郎将董重等人,抓賊有功。尚書台已拟定封賞。隻等馬、侯二主犯歸案,便将涉案千餘衆,盡皆棄市。再一并封賞有功人等不遲。
馬元義早已身亡。被劉備火葬,屍骨無存。太平道高層,雖已猜到。底層信衆卻未得知。皆以爲馬元義出門在外,僥幸逃脫追捕。
口供亦是如此。不知内情的大将軍何進,遂将早已身亡的馬元義,位列洛陽太平道之首。與侯公子并列。
隻可惜。關于侯公子,信衆隻聞其名,未見其人。不像馬元義走街串巷,深入人心。
萬幸,劉備與侯公子有一面之緣。便是在馬市客舍,甯姐姐房中。
這便按照記憶,令洛陽有名畫師,畫出侯公子畫像。經反複修改,終與記憶中模樣有七八分相像。
劉備本想交給大将軍何進,好讓他按畫像抓捕。轉而一想,卻又不妥。
何進若問起,輔漢大将軍如何知曉反賊相貌。
劉備又該如何回答才好。
二人同爲大将軍,本就心生間隙。陛下亦有互相制衡之意。恰逢多事之秋。若被何進抓住把柄,橫生事端。陛下詢問起來,劉備又該如何自圓其說?
想想還是算了。
這便将畫像束之高閣。
話又說回來。洛陽太平道被連根拔起。失去根基,一個侯公子縱有三頭六臂,亦翻不出什麽浪花來。
安全起見。劉備又将畫像秘示關張二位義弟、麴氏兄弟、史渙等人。
小心防備。
薊國,南港。
明輪船隊一字排開,緩緩入港。
薊王宮。收到主公六百裏加急公文,左右國相急忙趕來相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