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劉備率軍抵達龜茲王城時。主簿李儒攜徐榮、程普二将領六千餘騎,已進駐烏壘城。四千小月氏騎兵亦駐守渠犁城。如此一來,從柳中到高昌壁,再到烏壘、渠犁,連成一線。互爲犄角。上連伊吾,可達肩水金關。下接鄯善蒲昌海,可入玉門關。與河西四郡,形成大回環。
無論兵馬調動,物資往來。皆十分便利。
柳中和高昌,則交由段煨、張猛兩位府曹,領數萬軍民屯駐。自當無憂。
不急攻城。
先在城外綠洲紮營,豎起大旗。靜待徐晃、臧霸領一千狼騎入營,麴氏先登齊聚。人馬飽食,沐浴更衣,洗盡一路疲憊。待軍心可用,這便率軍出營。
不到兩千人馬,卻氣勢如虹。殺氣騰騰立在一箭地之外。環視城頭,張飛小胖這便上前喝問:“呔!漢,輔漢将軍,西域長史,臨鄉侯車駕在此,速開城門!”
須臾,卻聽城頭怯聲回道:“禀,禀長史,我家大王身染沉疴,久病卧床。受不得風寒,亦經不起驚吓。更無法親出,迎府君一行。敢問府君,可否兵退三舍,輕車來見?”
“哦?”劉備揚眉一笑:“呵呵……”
“主公萬萬不可!”戲志才急忙相勸:“此去不啻羊入虎口。依臣所料。城内必藏有重兵。主公輕車入内,正中下懷。輕則爲質,重則傷及性命!”
劉備笑着寬慰道:“掾史無需驚擾。班定遠曾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究竟誰人是待宰羔羊,未可知也!”
戲志才一驚:“主公莫非要行引蛇出洞之策!”
“然也。”劉備正色道:“此乃天賜良機。我與兩位義弟及閻行,一同入城。掾史引兵城外,見城頭豎我大旗,便令徐晃、臧霸領狼騎沖入城中。與麴義裏應外合。一戰可定!”
“隻是……”戲志才仍有擔心:“延城乃是仿長安而建。裏外三重。若急切間無法破城,如之奈何?”
“無妨。隻需入了城中,且看我臨鄉機關術。”劉備微微一笑。
肩水金關下三英齊發的場面,戲志才未能得見。
思前想後,還是不妥。仍要苦勸,卻被劉備制止:“掾史之心,備已盡知。且放寬心,若無把握,我又豈會輕易涉險。即便事有不濟,有大軍虎踞城外,料想龜茲王亦不敢妄動刀兵。”
“如此,臣且去信主簿,讓他星夜趕來。合兵一處,震懾龜茲。”
“也好。”劉備欣然點頭。
劉備這便沖張飛喊道:“三弟!”
“在!”張飛打馬返回陣中。
“三弟且去回話,就說我要輕騎入城。”
“喏!”張飛這便返回,沖城頭喊道:“呔!漢,輔漢将軍,西域長史,臨鄉侯輕騎入城。輕騎入城——速開城門!”
一片死寂後,又聽聲音怯懦開口:“何不先退兵?”
“退!”戲志才咬牙揮手。
徐晃、臧霸這便領兵徐徐後退。
陣前隻剩劉備、關羽、張飛,以及隻手掌旗的閻行。
吊橋遲遲落下。大隊人馬身披重甲,魚貫而出。各個神情戒備,如臨大敵。有一騎飛奔出城,沖劉備行馬上禮:“龜茲右力輔君木吉,恭迎長史入城。”
“前面帶路。”劉備驅馬上前。
“喏!”
四人将将過河,吊橋便飛快升起。生怕劉備反悔,又生怕狼騎尾随。
一切皆如所料。
出門洞,便入甕城。城頭密集弓手,城内皆重甲步兵。旌旗蔽日,長矛如林。将劉備等人團團圍住,密不透風。
氣氛蕭殺,卻不舉刀兵,乃爲示威。
劉備不爲所動。神情自若,驅馬前行。
閻行隻手掌旗,取酒葫在手,旁若無人,仰頭灌下去大口。一時酒香四溢。臨近兵士皆有慚色。
出甕城,方入外城。
長街兩側有兵士列隊拱衛。兵士身後則圍滿了看熱鬧的人群。劉備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平曲城。城内民衆雖身穿漢服,卻個個“深目高鼻多髯”。皆爲深度漢化中的胡人。
比起龜茲青壯目露猜忌,頗多警惕。老一輩的龜茲人卻紛紛難掩激動。許多已頻頻拭淚。正如劉備先前對馬賊頭領所言。
漢庭天威不至,讓爾等困守孤城,我之過也。今我既到,不降便是你之過。
閻行縱馬右前。
劉備居中,兩位義弟護在身側。一行四人,氣勢尤盛。
趕來迎接的親漢一派大臣,不禁心生折服。早早下馬,立于道旁。
忽覺有人窺探。劉備微微擡頭,正見喬裝在人群中的麴義等人。這便會心一笑,隻顧驅馬不提。
“拜見府君。”輔國侯領衆臣跪伏在地。
“諸君請起。”劉備伸手虛扶:“大王何在?”
“大王正在宮中恭候府君大駕。”輔國侯起身答道。
“如此,且帶我去見。”
“喏!”待劉備先行,衆大臣這便翻身上馬,跟在隊伍之後。
又入内城。
同樣人山人海。龜茲百姓皆來一睹臨鄉侯風采。一人四騎,輕身而來。足見赤誠,亦有豪膽。
宮城前禦道,劉備忽然駐足。
仰望金碧輝煌的宮門。又看門前碧水如帶,上架漢白玉橋。
這便笑道:“且去禀告大王,我便在此與大王一見。”
“這……”前面引路的右力輔君,面露難色。
環顧周圍烏壓壓的圍觀民衆,劉備微微一笑:“我輕身到此,足見心誠。區區數步之遙,大王又何懼出宮來見?”
“且去禀報大王。”輔國侯這便上前。
“喏!”右力輔君遂單騎入宮。
“大哥,何不趁勢殺入宮去。隻需拿住老王,此城破矣!”張飛悄聲道。
“三弟稍安勿躁。”劉備笑答:“即刻便見分曉。”
“大哥可是擔心城内有埋伏。”關羽低聲問道。
“何止是埋伏。”劉備龇牙一笑:“此去必中奸計。老王或無故身死,賊人便栽贓陷害我等弑君。從此龜茲與漢庭形同水火,勢不兩立。”
關羽這便醒悟:“衆目睽睽之下,可保我等清白。”
“然也。”劉備歎了口氣:“二弟有所不知。片刻之前,爲兄心中突生有一種似曾相識之感。那夜,爲兄獨上高樓,一億五千萬付之東流。如今駐足在龜茲王宮前,竟生同感。此乃不祥之兆也!”
“原來如此……”關羽輕輕點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