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功爵,作爲二十一等爵的輔助記功。比如那些不是‘甲士’的雜兵首級,便記入武功爵。
劉備又規定:斬敵十首,爲一級造士。以此類推。武功爵十一等:一級造士,二級閑輿衛,三級良士,四級元戎士,五級官首,六級秉铎,七級千夫,八級樂卿,九級執戎,十級政戾庶長,十一級軍衛。
如何與二十一等爵并行,也很簡單。先計甲士首級,錄入二十一等爵,再計雜兵首級,錄入十一等武功爵。爵位高低,先較二十一等爵,再比十一等武功爵。
爲防止諸如殺良冒功,互殺搶功。劉備又規定,軍功計算,皆由繡衣吏和軍司馬錄入,左右必有‘同伍者’爲人證,且需上官作保。但凡有殺良冒功、奪他人之功者,皆殺無赦。證人、保人,亦坐罪論處。軍法處置。
錄入軍功的軍司馬和繡衣吏,以“鞫獄故不直”論罪。
草拟的爵位制度,劉備先遍傳家臣。集思廣益,再行發布不遲。
邑民皆翹首以盼。
少君侯行事,必不會空穴來風。軍功爵和武功爵,顯然已在計劃之中。
最關鍵是。此風一開,編戶齊民便有了出頭之日。變“世卿世祿”爲“論功封爵”。當然,所有的政策皆有正反兩面。如何揚長避短,趨利避害,便要劉備和麾下家臣們,在執行中需多加注意,不斷改進完善。
劉備抽空又去了将作館。
将爲盾弩手配備手套的想法,說與夏馥、蘇伯二人。
時人稱手套爲“尉”。尉,按《通俗文》:“火鬥曰尉”。火鬥就是熨鬥,尉便是熨。手套取名爲尉,顯然與火鬥取暖有很大關聯。
此時的手套,多是連指手套。拇指分開,其餘四指裹在一起。
如此顯然不利于絞弦操弩。
劉備設計的便是分指手套。
五個手指,各自獨立。還不能過于笨重,影響絞弦。
蘇伯說,可用麂皮。
麂(jǐ),像鹿。腿細而有力,善于跳躍,皮軟可制革。
蘇伯又說,大别山蠻上繳的虎皮衣盾中,就有不少赤麂皮。這便拿來縫制‘赤麂皮尉’。
找來幾個身材各異的盾弩手,充作手模。赤麂皮尉很快縫制完畢。盾弩手們試了試,果然方便。爲增強防禦,劉備又在赤麂皮尉上覆了一層細密的鋼絲鎖環。鎖環手套上的鎖環,外徑一黍有餘(.81毫米),内徑隻有四分之一黍(0.5毫米)。一環套四環,編織成鎖環手套。
《漢書·律曆志》:度者,分寸尺丈引也,所以度長短也。
一黍爲分。十分爲寸。十寸爲尺。十尺爲丈。十丈爲引。
其中難點,除去拉絲,就是熔接。劉備本以爲非人力可及。不料工匠竟很快試造完畢。并熟能生巧,發揚光大。時下的匠人,實在是太強悍。
物料齊備,良工衆多。‘赤麂鎖環尉’,可足量制造。盾弩手親測,不僅可防絞盤磨傷、刀割劍刺,戴上赤麂鎖環尉,竟能手抓白刃而無傷。
不就是後世的防刺手套嗎?
效果甚好,上下皆交口稱贊。劉備從善如流。将領所用長手套,亦在設計之中。
歲末,北地雪大如席。
除了毳裘衛衣和羊毛衫,時下還有内絮絲綿的綿衣,爲冬天禦寒所用。綿衣亦作“緜衣”。内絮絲綿,多爲缫絲的下腳料,用作充絨,輕薄而保暖。中原雖還無棉花可用,保暖卻也足夠了。
小歲這天要謝師。于是大擺筵席。恩師開春便要遠赴洛陽,去東觀校勘經籍。門下弟子除了出仕劉備,或轉投另外三位大儒。便如公孫瓒這般,出仕郡縣。據說,家中已爲他讨了個縣中小吏的差事。起步雖低,卻也算是正式入了仕途。
劉備雖晚上受業,卻與門内師弟相處融洽,走動頗多。如今勞燕分飛,各奔西東。頗多感懷。同門紛紛來敬,這便多喝了幾杯。不覺已微醺。放下空杯,擡頭卻見公孫瓒不知何時竟淚流滿面。
白馬公孫,也是性情中人。
再後來。說什麽已記不清了。見衆人已忘形,幾位大儒這便罷了酒宴。将衆學子遣散。公孫瓒還吵着要去胡姬酒肆一醉方休。卻被大兄和陳逸合力架回了宿館。
公孫瓒走時,誰也沒見。
隻留書一封,讓田骅投到了劉備府前。寥寥數句,卻筆筆滿含情意。數年前及冠,恩師爲他取表字:伯圭。伯,乃排行。圭,古玉器也。劉備卻從未稱呼他表字。正如蘇雙還經常會直呼劉備其名一樣。
少時好友,皆已長大。劉備不勝唏噓。
恩師一家要等來年開春,雪化路開,才趕往洛陽。還有些時日。這便悉心安排諸事。一身所學,已傾囊相授。往後隻能靠自己自行參悟。歸來日久,劉備漸漸靜下心來。複歸到往日的平靜生活。空閑時,亦會回想北伐諸事。那些沒來及理順的細枝末節,皆被他連成線。
尤其是關于檀石槐的諸事。
劉備覺得,‘城中缺箭’,從始至終,鮮卑大單于也未全信。故而他做了兩全準備:攻和逃。
有道是戰必勝,攻必取。爲了督促麾下全力攻城。聽事後被俘的部落大人言,大單于割腕起誓,攻入城中殺劉備者,便是下任大單于。于是三部大人同仇敵忾,不顧生死,搏命攻城。然,若能勝,三部鮮卑亦是慘勝。劉備麾下皆虎贲,又豈能引頸受戮。城破必是一場血戰。亂戰之中,誰又能獨占其功?如楚霸王舊事。屍身必被争奪,衆人各執殘肢。那時,再行二桃殺三士諸如此類。鮮卑大單于之位,亦不會輪到三部大人。
若全力以赴,仍不能勝。便逃。
逃,自當狼奔豕突,遠遁千裏。
如何才能安穩脫逃?
三部鮮卑血戰攻城時,自是最好時機。見事不可爲,故而代之以替身端坐王座,真身則金蟬脫殼,遠遁而走。血戰之後,鮮卑三部皆損失慘重。便想争大單于之位,亦有心無力。唯有再次聚攏到檀石槐身邊,抱團取暖,壯大聲勢。護檀石槐北上高車借兵。
無論戰或逃。檀石槐皆穩如泰山。
逐草而居的部落,并無國家概念。麾下百姓,亦全靠抄掠。至于國土,更是無足輕重。草原大漠,廣闊無垠。不過是牧場而已。
檀石槐看中的,唯有他自己。
正如他把大阏氏棄在城中。還有那句‘即是你搶去,我自當奪回。’
劉備如今才明白其深意。
鮮卑遊牧,本就搶來搶去。搶不回,那就搶不回。并無所謂。不過如牛馬群羊而已。(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