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笑着拒絕:“丹陽白毦皆虎贲。桀骜難馴,非我不能驅策。且有徐榮、田岡領鼍龍騎随行。再說,鮮卑輾轉千裏,水草難覓。此時将将落腳,人困馬乏,精神驟然松脫,必無防備。此去無驚無險,你不用擔心。”
想着與劉備南下平亂諸事,烏蓮也不做小女兒姿态。這便點頭道:“好。千萬小心。”
百餘裏路,不過是鮮卑戰馬兩個時辰腳程。
隊伍養精蓄銳,亥時出發。趕在醜時抵達。正是睡意昏沉之時段。劉備已告知麾下,此行不爲全殲,隻爲斬殺大帳内的一幹人等。
快進快出,一擊必殺。得手後拍馬便走。先往西北,再南下回營。
此正值秋末初冬。風向正由西向北,西北風盛行。雖不知爲何先要朔風而行,左右卻皆銘記于心。
劉備蹬鞍上馬。與徐榮、田岡等将,踏夜而去。
一路并無鮮卑遊騎。想必被我大漢騎軍從彈汗山一路驅趕到此地,輾轉千裏也頗爲不易。好容易找到一處水草豐茂之地紮下營盤。且又遠離邊郡,并無追兵,警惕之心必然降到谷底。
誰能想到。劉備竟從盧龍塞出關。與三郡烏桓中最弱小的一支,兵發塞上!
目的也是斬首行動!
鮮卑馬耐力上佳。重回塞外頗爲興奮。蹄下生風,勁力十足。風土之說,不可不信。距營地三十裏,劉備喝停隊伍。人銜枚,馬裹蹄。兵車夜行,再向營地撲去。
鮮卑大營草創,隻将栅欄合圍,箭樓尚未完成。
守衛更是稀松。靠近南側的明崗暗哨,皆被順陽白毦拔去。
距離大營三裏,劉備令松開馬蹄裹布。鼍龍騎絕塵而去。
劉備和五百丹陽白毦,緊随其後。
馬蹄悶聲如雷。
一片死寂的營地,漸漸騷動。三裏之地,轉瞬即到。
徐榮一馬當先,沖入營地。
正有鮮卑武士出帳,被徐榮迎面一刀,剁成兩段。
馬踏連營。零星的慘叫聲,猛地連成串。整個營地頓時炸開了鍋。五百鼍龍騎分成數列。快速穿行在帳篷之間,手中斬馬刀高舉。一路所遇,皆身首兩端!
緊随其後的丹陽白毦,紛紛射出火箭,又投擲火把,将帳篷點燃。
呂沖領三十繡衣吏,護佑在劉備周圍。斬馬刀來回劈砍,沖居中大帳殺奔過去。
黑暗中亂箭如雨。
叮叮當當聲,不絕于耳。白毦精卒一身搪瓷甲胄,身下鮮卑戰馬亦全身披甲。即便是鮮卑角端弓,亦不能射穿!千餘騎所向披靡,直奔大帳而去。
等到近處,劉備方知帳篷之大!
帳篷直接搭在一輛巨型平闆高車之上。高車有多少輪,劉備匆匆一眼未能看清。此時已有數十仆從正強行驅趕群牛,妄想将大營移走!
“哪裏逃!”徐榮連珠快箭。驅車奴仆慘叫斃命。
牛車緩慢,即便是草原壯牛,亦跑不過戰馬。
剛剛沖入營地中圈,便有大批鮮卑武士從大帳兩側,呼嘯沖來。
鼍龍騎一分爲二,迎頭撞上。
勁馬奔沖。對面敵将與徐榮硬拼一記。
人馬交錯。
鮮卑武士刀斷人亡,翻滾落地。再看左側田岡。将鮮卑騎将連人帶馬,劈成兩截。
一個照面,鮮卑武士紛紛刀斷人亡。樓桑兵甲之利,又豈是鮮卑能敵!
驅車奴仆皆被射死。拉車群牛亦多有身亡。劉備翻身下馬,手握雙股鞘劍,直奔大帳而去。未及靠近,帳中便有雄壯武士揮刀撲出。繡衣吏紛紛下馬接戰。
“守住中圈!”劉備大喝一聲。丹陽白毦腳踩馬镫,飛身而起。一個跳劈,斬敵落地。與殘餘武士,戰成一團。
揮刀橫掃,左右皆被腰斬。砍瓜切菜殺盡圈中武士,這便齊齊轉身向外,迅速圍成一圈。将發瘋般從四面八方湧來的鮮卑武士,擋在大帳之外。手中七尺斬馬刀,白刃如雪,排次如鱗。
長刀齊揮,血崩如雨。
對面武士目眦盡裂,從左肩到右肋,斜斷成兩截。
不多時,身前已堆起一圈屍堆!
更有甚者。屍堆中還有未咽氣的鮮卑武士,胡亂抓撓,厲聲悲号。宛如修羅地獄!
丹陽白毦,着實可怖。
呂沖一刀劈斷負隅頑抗的鮮卑千夫長,這便用刀鋒挑開大帳。
繡衣吏舞刀沖入,偷襲暗箭盡數撥去。連弩對射,狙殺殘敵。
劉備飛身跳上,入鼻便是一股西域奇香。被血腥充斥的鼻腔,頓時爲之一新。薰香似有提神醒腦之功效。
帳中還有内帳。
位于外帳内的王庭護衛皆死于繡衣吏之手。劉備進來時,整個大帳寂靜無聲。收到劉備将令,呂沖這便揮刀,割開内層皮帳。金光四射,奢華無度的帳内,正是王庭之所在!
繡衣吏手起刀落,将四周皮帳盡數割去。
饒是号稱富甲一方的臨鄉侯劉備,也未曾見過如此多的寶石、金器!
目光掃過,劉備不禁一愣。當中擺放的大床上,一隻霸氣十足的黑熊正虎踞其上。正是自己賣與胡商的金膽黑熊極品錦墊。
電光火石,劉備已想通一切。
鮮卑與烏桓,亦有勾結!
“小心!”耳旁戾風呼嘯。劉備想也不想,舉劍揮擊。
咣——
火星迸濺。偷襲者連人帶劍,翻滾飛出。
不等劉備轉頭去看。又一人猛從帳頂撲落!
無鋒劍鞘反擊頭頂,打掉手中利刃。拇指一壓機簧,鴛劍铿锵出竅。
寒芒一閃!
頭頂之人,當中分成兩片。半片屍身左右飛出,血崩一地。
劉備雖初次殺敵。卻熱血沸騰,全然不懼。胸中猛虎破閘而出。這便開始噬人了!
帳内驚叫連連。各色美人皆躲在床下。
劉備卻徑直走向倒地不起的偷襲者。
蜷縮在地的偷襲者,身披皂紗,黑巾遮面。劉備揮劍割去面紗,一張醜陋的老臉猛地跳入眼簾。滿臉瘡疤不說,左半張臉竟大大小小,長滿了恐怖的肉瘤。
草原鼠疫!
老奴可憐。劉備這便問道:檀石槐在哪?
染疫老奴蜷縮在地,隻顧痛哭流涕,并不答話。
帳外殺聲震天,耽誤不得。劉備厲聲呵問:檀石槐在哪!
“大單于不在營中。”答話之人,正自行從床底爬出。見她身着胡服彩衣,金發藍眸,香肌賽雪。起身站定,潋滟無雙,有傾國之色。
“你是何人?”劉備凝神相問。
“妾乃大阏氏(yānzhī)。”
“阏氏,匈奴皇後号也。”《史記·陳丞相世家》:“其明年,以護軍中尉從征反者韓王信于代。卒至平城,爲匈奴圍,七日不得食。高帝明陳平奇計,使單于阏氏,圍以得開。高帝既出,其計秘,世莫得聞。”
匈奴人稱妻、妾爲阏氏。稱母親則爲“母阏氏”。“大阏氏”乃是匈奴單于正妻,但并非絕對。匈奴單于多妻妾,“颛渠阏氏”亦有正宮皇後之意。“大阏氏”或可翻譯成“大皇後”。
匈奴遠遁,鮮卑一統草原。繼用封号。
此正是鮮卑皇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