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換裝完畢,又集毛皮數萬。
虎皮衣盾,實在是有些浪費。
督亢溝堤上車馬如龍。運來的皆是空心牆磚。砌牆不難。不等樓桑良工一面牆砌起,蠻人皆已學會。木樓框架,空心牆磚,瓦當遮蓋。一棟恢弘大氣又不失江淮靈秀的幹欄重樓,這便建造完畢。外牆塗抹白垩粉漿,内壁刷桐油木漆。家什木器,被褥織錦,自有族中良匠打理。換了長袍的一家人,這便喜氣洋洋的喬遷新居。
名動淮泗的少君侯,輕财重義,一諾千金。換成南蠻土語,就是一口吐沫一個釘。落地有聲。可不光是說來聽!
何止是蠻人。邑中百姓,更是深信不疑。
督亢地在大澤之中,寸土寸金。這裏真的是說土壤金貴。故而燒磚全在大澤之外。督亢溝大堤初建,通行困難。每日牛車往來,運送的空心牆磚,竟趕不上造樓所用。足見樓造之快。
最先建起的官署建築,不是管甯等人的官舍,而是校館。管甯竟說動胡騰、張敞二人入駐督亢校館。拜爲主學校教育的學官掾史和學官祭酒。并從學壇聘請學經師、文學史數人。爲山蠻子弟啓蒙。
劉備大奇。
先前問過胡輔,說父親和叔父并無出仕之意。秩四百石的一城之長都不願當,怎會去當秩百石的掾吏。
又把胡輔喚來相問。
胡輔答曰,一城之長,萬衆矚目。一校之長,卻掩人耳目。前次不仕,非不想爲大師兄效力。而是身不由己。如今出仕,乃是爲‘懷柔遠人’、‘德化四夷’盡綿薄之力。
兩位果然是大才。竟知劉備‘漢化’之深意。
身份認同的前提,是文化認同。文化認同的前提,是文字一統。車同軌,書同文,行同倫。始皇帝千秋萬代,無人可及。正因如此。
廬江大别山蠻,舉族北遷。亦是舒縣陶縣令有意爲之。劉備殺黃穰全家,夷三族。雖無人敢說三道四。可蠻漢之間的仇恨,尤其是世家豪強與随黃穰造反的諸山蠻之間,間隙日深。
正是感受到了這股越來越強的仇恨,搶在矛盾沒激化前,将這幾部山蠻盡數遷走,也不失爲一劑良藥。人都沒了,恨又從何而來?
第二批山蠻到來前,劉備還收到陶縣令手書一封。說,郡中已有書文,年後自己便将改任濟北盧縣令。
這也是緩解漢蠻矛盾的苦口良藥。
畢竟,是在陶縣令任上,發生的一系列大事件。調離原職,也算是朝廷對陶縣令的一種保護。
然而。對于朝廷處處息事甯人,懷之以柔的做法,劉備不敢苟同。
恩威并濟,賞罰分明才是正道。
善不能舉,惡不能退,利不能興,害不能除。長此以往,國将不國。
胡騰、張敞,忠義之士。爲校館蒙學,大材小用。然而,正因二人身有大才,才能妥善處理漢蠻風俗分歧,悉心教導這些蠻娃成才。
當然,最關鍵是,蠻人對少君侯深信不疑。樓桑的諸多便利,更是聞所未聞。水洗、暖櫃諸如此類,親身一用,便知神奇。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是不是真心待你,日久見真心。
這個時代就是如此。君以國士待我,我必以國士報之。前有閻柔,後有山蠻。皆是如此。
各家各戶的健婦,圩出的良田遠不止五十畝。偌大的一片,也不規整。各種造型都有。先種稻馴田,待來年再分不遲。
見禾苗飄綠,壯漢心中不慌。造樓更賣力氣。
幹欄式重樓,隻需樁柱夯牢,搭建樓層實在是簡單至極。即便是空心磚也有塔吊運送,節省多少勞力。比郦城一月四百樓的速度,快了一半。一月可建樓六百。内部如何操弄,待住進去不遲。
三千棟幹欄重樓,五個月便可建好,能納五萬山蠻。大别山蠻,乃廬江蠻屬。久居漢土,雖多不會說漢話,去大都能聽懂。若從孩童開始學習,數年後就有一代人精通漢文漢話,亦守漢禮。如此代代相傳,不出百年蠻漢一家。
西林馬邑,劉備和烏蓮商議之後,命閻柔爲邑長。和郭芝、樂隐、管甯一樣,秩四百石。烏桓全民皆兵,閻柔和被馬賊豢養的漢奴,皆是死士。還有改随劉姓的伶仃婦孺,皆對少君侯忠心不二。再加上密林、水網、垣牆三重環抱,進出隻有一門。此地安危,劉備大可放心。
各城邑委派得力人手後,劉備反倒成了甩手掌櫃。頗有空閑的那個人。
當然,他也沒有全閑着。幹欄重樓還有各種工程器械,都是他和将作館工匠們的功勞。無當飛軍的制式裝備,也是現階段的設計重點。既然是飛軍,就不宜穿重甲。鼍龍甲的防護力雖高,鳄魚皮卻越發難獵到。鼍龍騎,騎士和戰馬皆全身披甲,一套甲騎具裝頗費皮革,沒有足夠餘量武裝一支無當飛軍。
劉備隻能退而求其次,用大量的烏桓牛皮來打造革甲。
髹漆、合甲,每一道工序都必不可少。打造完成後,劉備想到了先前爲烏桓突騎打造的牛皮外覆鎖環的組合甲胄。
就是在革甲之上,再附着一層細密的鎖環。
步兵鎖環甲的構思,在剿殺胡雜馬賊時劉備就想到了。本想用在白毦精卒的搪瓷劄甲上。後來細細破損後,劉備欣然發現,搪瓷劄甲的防護力足夠。即便鋼片破碎,複合墊片也能保護精卒完好無傷。隻需令精卒随身攜帶一些備用甲片,随時更換,便能持續作戰。遠比在包裹一層鎖環甲要實用的多。畢竟鎖環亦重。
大漢彼時并無此甲。環鎖铠,據說是西域龜茲國的貢品。
步兵無馬。
若如烏桓突騎那般全身覆蓋雙層革甲外加整套鎖環,實過于沉重。
比起目标巨大的騎兵,手持盾牌的無當飛軍亦無需全身披挂。隻需在身上要害,披上一層鎖環足以。鎖環甲的制造工藝并不複雜,唯一要求就是拉絲。水力拉絲機完全沒有難度,早在爲烏桓突騎鍛造‘鑲環具裝铠’時,便造出。
劉備将心中所想與蘇伯等人細細說來。侯府良匠們立刻領悟。
這有何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