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群雜胡以‘劉’爲姓,也有理可循。
劉備這便上報州郡。州郡不敢定奪,便将陸城侯殺盡胡酋,善待婦孺諸事。六百裏加急上達朝堂。
全憑聖上定奪。
按照我朝懷柔慣例,多半不會爲難。畢竟,北匈奴、烏桓,衆目睽睽,可都看着呢。若盡殺婦孺,往後還有誰肯來歸附?
劉備本來以爲,殺人夫、人父,乃不共戴天之血仇。不料烏蓮卻嗤之以鼻。
說,殺父算不得什麽,殺母才是大事。蓋因母親氏族會來尋仇。而父親殺了也就殺了,大不了把兄弟也殺了,如此便無人會來尋仇。故而時人說烏桓‘食肉飲奶,民風彪悍’。又‘貴少而賤老,怒則殺父害兄,卻不害母親’。便是此因。
劉備這便心安。令數千婦孺遷往西林邑,與烏蓮族人雜居。
聽聞此事,閻柔、閻志兄弟也求劉備,将數百漢奴一同遷入西林邑中。這些被馬賊豢養,長大後本應充作馬賊奴兵的漢娃,紛紛以閻爲姓。于是,西林邑便有三個大姓:烏、閻、劉。
車樓未造好前,帳篷高車先暫住。駕車來的胡馬,也交給婦孺飼養,算是讓他們有個依靠。馬匹金貴,尤其對胡人。
西林邑中諸事,皆有烏蓮、閻柔負責。邑中幼童習文學武,與樓桑邑并無不同。
漢化的烏桓,也是自家人。劉備一直是如此想,亦是如此做。
母親聽聞馬賊婦孺車載而來,又親見了幾名頭目妻子,見她們頗爲良善,又精于胡織。這便将編織金絲毛毯的手藝,也傳授給她們。讓她們能早早的自食其力。
婦人們感恩拜謝不提。
樓桑邑和西林邑,并無嚴格的邊界。邑中孩童皆可四處玩耍。黃叙就喜去西林邑中牧馬。小孩子們拌嘴鬥架,實屬正常。無奈奔牛兒身攜萬人敵的基因,便是比他大的少年,也不是對手。号稱‘打遍二邑無敵手’。
于是不分漢胡,但凡是邑中孩童,皆以黃叙、太史慈等人馬首是瞻。
樓桑繁華,遠超上谷。
生活便利,更非邊疆可比。婦孺在追随馬賊前,亦各有部落,多半被馬賊強搶屈從。如今追随劉備,也别無不同。很快就安于現狀。西林邑車樓環伺,當中一塊頗大的草場。平時草料多以新鮮稻草輔以豆料、麸皮,也不光吃牧草。養馬足夠了。
西域苜蓿亦在西林邑中廣爲種植。形似三葉草,耐幹旱冷熱,産量高而質優,又能改良土壤。主要用制幹草、青貯飼料或用作牧草。
後世,苜蓿以“牧草之王”著稱,不僅産量高,而且草質優良,各種畜禽均喜食。苜蓿莖枝收割後能迅速再生出大量新莖,每個生長季内,可收割牧草十餘次之多!
劉備豈能不喜。
西林邑中孩童,皆喜學武。劉備便在演武場二樓軍事學堂内,另開一軍塾。專教這些孩童習文。
本以爲這些孩童苦大仇深,不堪大用。不料後來皆成虎贲。彼此熟悉,同仇敵忾。組成隊、伍,戰力彪悍。乃白毦精卒最大兵源。号曰:西林。先有順陽,後有西林。随劉備征戰天下,皆世之強兵。
春,二月,己巳,赦天下。
劉備覺得,當下任俠習氣頗重,是不是也與大赦實過頻繁有關啊?
與上次複爵不同,州郡上報洛陽朝堂的樓桑諸事,很快就得到了批複。公文中贊劉備‘守土有功’,還說他‘折節禮士’‘功于行陣’,乃‘折沖之臣’雲雲。又說,功勞已記下,待立新功,再另行封賞。
換句話說,這一千餘顆胡賊腦袋,還不足以擢升劉備爲鄉侯。
也是,上次殺了千餘流寇,不過是複食邑十裏的亭侯爵。想要再升爲封地百裏的鄉侯,這點軍功确實還差點。最主要原因,估計還是我家皇帝陛下感覺賣賤了。
也是。
時邑中聚人口兩萬餘。依“酎金律”,封地每年、每千人需繳貢金四兩來算,劉備需補齊酎金,共計兩萬兩千六百四十兩!皇帝陛下以己度人,犯了經驗主義的錯誤。
小小一個十裏亭侯能有多少人呢?
等心腹宦官返回,細說樓桑諸事。這才悔悟,賣賤了啊!
無奈金口玉言,實在不好再要了啊。于是,隻能待下次再另行彌補了啊。
衆人紛紛來勸。劉備卻灑脫一笑。
沒事!
想我大漢朝,風雨飄搖,人心思亂。大江南北,賊反不斷。想要聚攏些腦袋,實在是太簡單。
本侯還未及冠,許多事,都無需急。
古人說紅袖添香。
在漢代,單單‘紅袖’,就意指王侯官宦之家。一般齊民,斷不敢穿染色的衣物。
陸城侯府中,豔婢皆穿彩衣。當時年少春衫薄。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
春衫且薄,絲錦又透。
劉備整日豔婢環繞,竟還能平靜以待。隻恨年紀尚小。
或者心無旁骛。
今天,他就端坐五樓書房,在畫闆上細細繪制着設計圖稿。
待蘇伯被衛士喚來,劉備正好完成。這便拿給他一觀。
蘇伯看後,沉聲說道:少東家可是想在邑中圍建車樓?
劉備笑着搖頭:此車非彼車。乃是‘戰車樓’。
戰車樓?
蘇伯再細看,果然發現端倪。與環伺西林邑的車樓不同。劉備新設計的車樓,樓中不爲居住。于是家中諸器,盡皆舍去。内藏床弩、大盾,鹿角、蒙皮。上層還設有弓弩手居高亂射。中層設有床弩,專門破甲,下層駐有兵士,用于近戰。
底層内藏機關,可由力士驅動,在軌道上往來行走。
戰車樓亦有四輪。利用杠杆、曲軸、齒輪等裝置驅動,時速可達三十裏。常由四人駕駛,前後各兩人,皆爲力士。雙手握住杠柄,上下交替軋動,車子便可前行、後退,十分方便。
然,唯一要求是,必須鋪裝鐵軌。
這有何難。
樓桑富足,頗多良匠。蘇伯便命人在邑中街巷中詳細測量,規劃路線不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