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在書房中,逛街回來的馬修,聽着莉維亞詳細說明今日對東部人的審訊結果。
“我就知道。”
他嗤笑一聲:“如果真的有什麽謀劃,也不可能讓這種小喽啰知道太多。”
雖然在莉維亞的幫助下,那個叫做澤列夫的東部人,說出了一些情報。
但和艾文等人想要知道的,相差得太遠了。
澤列夫隻是一個叫做沙米亞克王國的特戰隊大隊長。
相當于伊卡斯帝國騎士團團長。
被派遣進入伊卡斯,是因爲,他的祖母是伊卡斯人,而他遺傳了祖母,長得接近伊卡斯人的相貌,至少在沙米亞克王國上層是這麽認爲的。
而他帶着一隊精挑細選的隊伍,潛入伊卡斯,明面上的任務,是擾亂伊卡斯軍的後方,斷糧道,燒糧倉,模仿伊卡斯在與塔羅戰争時做的事情。
更深層次的原因,他不清楚,隻知道,當第一階段完成得比較好時,就會有人來聯系他,進行更大的計劃。
隻是,在潛入伊卡斯後,他才愕然發現。
因爲伊卡斯與塔羅的戰争中,伊卡斯軍燒毀了塔羅的糧倉,造成極大的影響,僅僅是當年的一個冬天,不止是軍隊,就連邊境各城中,都有無數塔羅人因此而凍餓而死。
更何況,真正讓那場兩大帝國戰争停戰的主要原因,還是一個禁咒,消滅了塔羅的十萬精銳,和許多主要戰力,導緻塔羅帝國一時無力執行原本的冬季反攻計劃,甚至還得擔心伊卡斯的入侵,因而停了戰。
而東部諸國聯軍雖然能夠抗衡伊卡斯軍,但實際上,也僅僅是能夠堪堪抵禦而已,根本沒有足夠的上層力量相抗衡。
兩大帝國的戰争給予了伊卡斯很多經驗。
因此,伊卡斯軍的後勤供應,并不是集中在一起的,而是分散在許多城市當中的。
這些城市中,除了原本的城衛軍外,還有專門派遣的守衛。
東部聯軍派遣潛入伊卡斯的隊伍,分散開來,爲了不被一網打盡,相互間根本沒有聯系,無法聚集起來,對某一個後勤城市進行突擊破壞。
與東部諸國不同,伊卡斯的資源更多,人力更豐富,足夠守衛所有的後勤城市,讓這些隊伍根本找不到機會進行原先預定的破壞計劃。
就算偶爾能摧毀一支運輸隊伍,也無法給伊卡斯軍的後勤帶來大一點的壓力。
反而會将他們暴露出來,被伊卡斯軍派來的隊伍進行圍剿。
澤列夫就是因爲,在數次圍剿中,損失了大部分的手下,再無力去破壞任何一支伊卡斯後勤運輸隊伍,才打算招收人,組建出更龐大更有力量的隊伍,去執行預定的計劃的。
而本就是被通緝的人,而且做的也是損害伊卡斯的事情,他能招收的,自然也隻能是那些山賊強盜了。
讓澤列夫有些心驚的是,花費了大半年組建出來的這支隊伍,雖然素質參差不齊,毫無紀律可言,但在總體實力上,比自己在沙米亞克王國的特戰隊更強了。
沙米亞克王國隻是個小國,特戰隊中還有不少沒有戰氣或魔力的士兵呢。
如果沙米亞克王國能有這樣一支全由戰士組成的百人以上的隊伍,那沙米亞克王國的國土都能擴張不少。
隻不過他也知道,這支由強盜山賊組成的隊伍,是不可能帶回去的,而且這些人已經放浪慣了,就算再怎麽訓練調教,也不可能成爲合格的士兵。
而且,這麽一支顯眼的隊伍,伊卡斯帝國也不可能放任不管,更别說讓他們能夠完好的離開伊卡斯了。
所以,他原本想要帶着這支隊伍,去洗劫一些伊卡斯的貴族,甚至是小鎮子,盡可能的制造混亂,吸引住伊卡斯軍的注意力,然後再乘機偷襲破壞掉幾支伊卡斯軍的後勤補給隊伍。
但才襲擊了兩次貴族,就遇上了馬修他們。
而且,還僅僅是一個人,一個和澤列夫同樣爲高級戰士的貴族,就把他們那支一百多人,全是戰士的隊伍,給擊潰,甚至俘虜了,連一個人都沒能逃出去。
澤列夫到現在都想不通,爲什麽,同樣是高級戰士,對方一個人就能将他們殺到潰敗。
那個人仿佛是從地獄來的惡魔一樣,不管受到多少的傷,都完全沒有停下過,出手的速度和力度,自始至終都沒有減慢和減弱,就好像從來不知道疲憊。
而且那戰鬥方式,完完全全就是從大型戰場上鍛煉出來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是沖着殺戮來的,沒有一招防禦。
澤列夫和馬修對拼了數次,但不是被馬修以同歸于盡的反擊方式,逼得不得不退守,就是被馬修利用别的人,甩開澤列夫的追擊。
偶爾能正面對決時,卻發現,對方雖然在和自己拼武器,但實際上,還輕松自若的留着精神在周圍的人身上。
這也是很多澤列夫的手下因此被殺死的原因,他們根本想不到兩個高級戰士比拼之中,那個人居然還有餘力躲過他們的圍殺并淩厲反擊。
在對拼當中,澤列夫看到那張滿是不知道是誰的血污的男人,臉上居然還露出了笑,那是得意,那是肆意,那是享受殺戮的笑容。
澤列夫看到過這種類似的笑,在戰場上,殺瘋了之後,有些人精神崩潰了,就會露出這種笑。
雖然殺瘋了之後,戰力會有不小的提升,但因爲已經瘋狂了,所以這些人很快就會被殺死,無一例外。
可是澤列夫敢肯定,自己面對的男人,雖然露出了這樣的笑,但并沒有瘋,甚至能夠感覺,比之前更加理智。
也正是因爲如此,讓澤列夫的戰意大幅消退。
當手底下大多數人都投降了以後,他打算和那個男人同歸于盡的,結果被一隻小狗給一爪子拍暈了過去,醒來後,自己已經成爲了俘虜。
這就讓他直接沒了反抗的想法,即便已經從那個惡魔的手中,到了森羅城的監牢中,也沒想再逃跑。
伊卡斯帝國這麽強大的嗎?
僅僅是一名高級戰士,就能壓制住上百人的戰士隊伍?這是正常人能做到的事情嗎?
這段時間裏,僅存的一些精力,都在不斷翻騰着這幾個問題,可是正常的時候都想不通,現在連肚子都吃不飽,就更沒有精神想清楚了。
這也是莉維亞那三腳貓的魔法,配合監牢官的特别審訊法,才能從他嘴裏撬出一些東西來。
“這個叫做澤列夫的人,知道的并不多,因爲這次潛入,雖然是分成許多隊,但每一隊,都分别是一個國家,所以他也沒方法能夠聯系到别的隊伍,隻能大緻知道對方在哪個位置,可是潛入已經快一年了,說不定早就不在預定的地方了,畢竟他們進入伊卡斯後,經曆的一切,都與設想的完全不同,根本沒法按照原定計劃去執行。”
莉維亞說道。
“那就不用管了。”
馬修感到無趣的擺擺手:“讓他們自己去玩吧,我也算是給伊卡斯軍幫了一個大忙了,如果連這些潛入的小蟲子都搞不定,那伊卡斯軍就太廢物了,我可不是他們的保姆,而且一些小蟲子,就算有什麽大計劃,也掀不起什麽浪來,伊卡斯的龐大,可不是他們能夠理解的。”
莉維亞彙報完,回到自己的房間。
她現在和阿姆住一間房,本來馬修是想給阿姆一間獨立房間的,但阿姆覺得自己外形是隻狗,一間獨立房間實在太浪費了,還不如和莉維亞一間呢,晚上也能有個人說說話,不然太無趣了。
坐在房間裏的椅子上,莉維亞發了幾分鍾的呆,然後沖自己的空間戒指中,拿出一本書來。
這是一本初級魔法書,很厚,但囊括了大部分常見的初級魔法。
翻開書,打開精神類初級魔法的部分。
魔法的種類太多,其中還有不少小分支,十分複雜。
因此,雖然學習了很久的魔法,但即便是正常的魔導師,都不可能把所有的魔法都學會的,也沒有那個必要。
經過白天在監牢内的審訊,莉維亞突然意識到,自己不像别的魔法師一樣,能夠學習各系魔法,因爲天資,自己隻能學習和使用暗系魔法。
精神魔法看起來還是挺有用的,而且不受元素的影響,隻要擁有魔力和足夠的精神力就能學習,自己正好可以學學,說不定将來會能用上,就像今天一樣,就算以後用不到也不虧啊。
精神魔法并沒有像别的魔法那樣傳播開來,讓很多魔法師去學習,并不隻是因爲實用性不高,還因爲依靠着精神力的強弱,學會的難度也很高,僅次于空間系魔法。
不過對莉維亞來說,卻不算什麽,她的精神力非常強,比很多魔導師都強,畢竟是直接由神明制作出來的個體,不是流水線,沒有太多短闆。
而且,她也不缺時間,正好可以給晚上打發一下時間。
“咚,咚,咚。”
一陣聽起來十分文明禮貌的敲門聲響起,間隔讓人聽得不覺得刺耳。
“請進。”
莉維亞放下書,看向房門。
門被推開,門外,站着的是蕾娜。
“夫人,有什麽事嗎?”
莉維亞有些疑惑,這個時間,從來沒見過蕾娜來找自己的。
實際上,蕾娜主動單獨來找自己,都是很少見的事情。
在門外的蕾娜,臉上有些糾結,也有些拘謹的走進門内,兩手攪在一起,透露出内心的不安:“莉維亞小姐,我就是想和你說說話,可以嗎?”
“請進來說。”
莉維亞起身,請蕾娜坐下,并順手關上了房門,然後熟練的給蕾娜倒了杯茶。
蕾娜聞着茶香,感到心情平靜了不少。
她早就想和莉維亞單獨說說話了,不是作爲女主人,而是作爲一個普通的女孩,像正常的閑聊一樣聊天。
隻是因爲莉維亞的魔導師身份,讓她總是鼓不起勇氣。
畢竟魔導師的身份太大了,連愛麗絲公主都得對莉維亞用敬語。
哪怕一同生活了很長一段時間,哪怕莉維亞從來沒有對她有敵意或是露出除冷淡外的别的情緒,每次與莉維亞說話時,都讓她有些緊張。
但是,今天在街上看到了貴族與平民的差距,讓她想到了自己與莉維亞之間的差距。
她突然覺得,如果再像以前那樣保持距離,這個家,說不定以後就會分崩離析的。
蕾娜不想這個家像别的貴族家族那樣,貌合神離,家族中各過各的。
她想要讓這個家變得溫馨。
而最主要的,就是莉維亞了。
蕾娜甚至覺得,如果将正妻的位置給莉維亞,自己做個平妻,甚至做侍妾都心甘情願。
這并非是她懦弱,而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魔導師是何其強大的存在。
在帝都,已經有很多人體會到了。
而這樣的存在,卻心甘情願的做自己丈夫的專屬女仆,這實在太讓人無法理解了。
不管是從力量上,從外表上,甚至爲馬修做事上,蕾娜都覺得自己和莉維亞毫無可比之處,相差太遠。
她想要與莉維亞再拉近點距離。
不過,這個時候,她又不知道該怎麽開口了。
感覺不敢怎麽開口,都像是在恭維或巴結魔導師莉維亞,這反而會讓人心生反感。
而且這麽近的在房間中和魔導師相處,那感覺比在餐桌或書房中就事論事更容易讓人緊張不安。
哪怕暫時不在意魔導師的身份,莉維亞的精緻美麗容顔與冷漠的表情,都極具壓迫感,讓人産生低她一等的感覺。
蕾娜突然自卑了起來。
也許就是像莉維亞這樣完美的女人,才能陪伴着優秀的丈夫身邊。
自己反而顯得一無是處。
在蕾娜糾結和自卑的時候,莉維亞在另一張椅子上坐下。
這張椅子是阿姆的。
她如一名女仆一樣,正襟危坐面對夫人,一聲不出,連多餘的小動作都沒有,像一個雕像一樣一動不動,也不詢問,也不催促,靜靜的注視着蕾娜,等着她開口。
不過這反而給蕾娜更大的壓力。
好半晌,蕾娜才緊張的開口:“我可以和馬修一樣,叫你莉維亞嗎?”
這話的意思是,不帶敬語,就像是好友一樣随意的稱呼。
“可以。”
莉維亞立即回答。
蕾娜看到她的臉上,并沒有露出什麽不滿或是生氣的表情,稍微松了口氣。
實際上,莉維亞大部分時候,都是面無表情的,隻有在馬修面前,才會偶爾露出别的情緒。
“莉,莉維亞,你平時晚上都在做什麽呢?”
蕾娜想了半天,好不容易擠出這麽一個問題來,自己都在心裏覺得自己笨得不行了。
“坐着,沒什麽事情做。”
莉維亞再次毫無思考時間的回答。
她畢竟是家主的貼身女仆,甚至吃飯時都能和家主一起吃的。
實際上,家裏的下人們,都不敢将她當做女仆來看待,都是當做家主的情人來看待。
畢竟就連夫人都不反對,他們怎麽敢有怨言?
誰敢将下人的活計丢給她呢?
蕾娜楞了一下,突然感覺心累,但想到自己的目的,又鼓起勇氣,準備再找點話題來讓兩人接着聊下去。
門外,聽到裏面動靜的阿姆,無聲失笑着搖了搖頭,轉身離開,沒有打算推開門回去,将房間留給這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