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花了半個月的時間,馬修才到達伊卡斯北方要塞迪達爾城,其中多是因爲尼爾.伊卡斯,在見到暴露在野外的屍體時,會讓人埋葬,聽到有旅人或車隊被強盜或魔獸攻擊時,會讓自己的護衛去幫忙。
這一路上,他不僅收獲了許多被救的人的感謝,名聲也得到了傳揚,在護衛中,也得到了支持和擁戴,以及收獲不少的敬佩。
如果是普通人做好事,對很多護衛來說是正常的,甚至是不理智的。
但放在尼爾.伊卡斯身上,則讓那些護衛敬佩和支持,這就是地位上的差距造成的結果。
而與之相反的,馬修基本上這一路上就沒怎麽出過馬車,偶爾出馬車大小便,或是吃飯,也必須要護衛将自己保護得嚴嚴實實的,一副擔心有人會暗殺他的樣子,看起來非常膽小,他的狗都比他跑得勤。
雖然他的做法,是很多貴族子弟的做法,畢竟哪怕會戰氣或魔法,基本沒有什麽戰鬥經驗,欺負一下家裏的侍衛還行,真的出了門,到了危險的地方,他們就會縮成一團了。
不過有尼爾.伊卡斯在旁,馬修的表現就讓人鄙視了。
如果隊伍中有雷耀騎士團的成員或是魔法師團的人在,他們一定會爲馬修辯解的,他們是親眼見到馬修将上千隻屍兵毫發無傷的殺死的。
隻是雷耀騎士團的騎士,在深淵密會的滅國行動中,損失較大,剩下的人都被安排了帝都城守的任務,藍斯公爵也不會讓自己的長女前往前線的,哪怕是護送皇帝的兒子,而魔法師團則在化法之陣封城時,被克拉克.普裏斯全滅了,無一人存活。
途中,尼爾.伊卡斯數次勸說馬修勇敢一點,維護貴族的身份,他早已忘記在競技場時,那個戴着面具和他聊天的人了,而在公主府被救出來時,他因爲過度的饑餓和脫水以及嚴重的疲勞,根本沒有什麽意識,沒有看到馬修戰鬥的過程,也不知道自己被救出來時馬修有在場。
他隻是作爲一個皇子,讓馬修保持貴族的風範。
不過在勸說了幾次後,見馬修仍然不知悔改,他就放棄了。
也正因爲連皇子都無法勸說,讓那些尼爾.伊卡斯的護衛,對馬修,以及對蒙迪特家更加鄙視,雖然貴族的兒子不一定有貴族風範,馬修還隻是次子,但從小受到的教育,是多少會有影響的。
近衛騎士團中,有很多人也是貴族子弟,而能進入騎士團的人,他們的作風和人品,都是經過篩選出來的,像馬修這樣懶散的人,即便能夠進入騎士團中,也很快就會被踢出來了。
到了迪達爾城,尼爾.伊卡斯受到了隆重的歡迎。
北方前線受到重創,軍中士氣低迷,雖然尼爾.伊卡斯隻是十一皇子,但對于士兵們來說,連皇子都被派到了前線,說明皇帝并沒有放棄北方戰線,援軍很快就會被派來,他們有機會反攻回去了,軍中士氣立刻高漲。
至于馬修,在入城的時候,就被攔下來了,一名北方軍的次尉軍銜軍官,拿着一張粗糙得和廁所中的廁紙差不多的地圖,以及一份調遣命令,毫不猶豫的就将他踢到了貴族軍大營。
對于自己連迪達爾城都進不了,馬修早有預料,對于那名鄙視自己的軍官,他也沒有生氣,聽話的讓自己的馬車調頭。
貴族軍大營在迪達爾城西面約十六公裏的位置,而且沒有什麽經過修繕的路,隻有一條土路,路況非常差。
如果不是以前旅遊時自己駕車過,他一定會被這樣破爛的土路給颠簸出來的,他的馬車可沒有那種貴重的魔力減震器或機械減震器,在土路上可以将人颠得五髒六腑都給吐出來,即便是一些身強體壯的戰士,也受不了,這也是很多戰士不喜歡坐馬車的其中一個原因。
“這距離也太遠了。”在極爲颠簸的馬車上,馬修還饒有興趣的看着那粗制濫造的地圖。
從地圖上看,貴族軍大營遠離邊境較爲繁華的迪達爾城,也與别的軍營相距很遠,卻意外的離戰線很近,如果遇到襲擊,而且地理位置很差,是一塊相對平坦的地方,不過被衆多樹包圍着,如果被敵軍包圍,迪達爾城就算想救援也一時半會來不了,更别說到時候迪達爾城有沒有救援的打算了。
“這是徹底把那些貴族子弟都給抛棄了嗎?哈哈。”馬修忍不住笑了出來:“那個凡爾納元帥不怕被那些貴族集體攻擊嗎?還是說,這是我們偉大的皇帝陛下的主意?”他對将他趕出了帝都的伊卡斯七世怨念頗深,一有機會,就會嘲諷一般,當然是在周圍都是自己人的時候嘲諷的。
“主人,我們現在就在前往貴族軍營。”莉維亞冷靜的提醒他,他也是被抛棄的一員。
“哈哈,那些家夥居然能在這種旮旯裏待得住,我倒是很有興趣知道他們是怎麽待下去的。”馬修毫不在意的大笑,與那些貴族子弟不同,他作爲一名傭兵,在野外過得多了,可沒有這麽嬌氣,完全不在意環境,而且雖然貴族軍被抛棄了,但他知道,相比野外環境絕不會太差的,否則那些貴族子弟在剛到時,早就鬧起來了,無非就是娛樂少了些而已,而在遠離了迪達爾城,遠離了尼爾.伊卡斯後,他也沒必要在裝膽小了。
馬車外,萊本和幾名侍衛對于馬車裏,馬修突然變得開朗了,有些摸不着頭腦,他們都不是森羅城時的蒙迪特家侍衛,都是在蒙迪特家進入帝都呼招的,因此對于馬修不太了解,在帝都時,馬修在家一般不嚣張,不,就算在外面,他也很少在人前嚣張,所以真正了解他的人很少,少得可憐。
也許這個世界上隻有遠在原點的尤萊亞和伊妮了解他,莉維亞隻會對他言聽計從,對他的性格不會主動去了解,阿姆更是除了聽令外,隻會吃喝玩樂,無所謂馬修是個怎樣的人。
因爲路途颠簸,馬車又差,車夫不敢将馬車跑得太快,因此在到達迪達爾城時是下午,而在次日的傍晚,他們才到達貴族軍軍營。
“哇,這是貴族軍軍營?”馬修坐在駕車位旁,看着自己即将居住的地方,忍不住感慨:“這不是難民營地嗎?”
說是軍營,但除了兩米高的木頭圍欄外,沒有什麽防禦性建築,連瞭望台這樣的建築都沒有。
軍營中,因爲是貴族子弟居住的,所以各種帳篷倒是非常多,非常大,遠遠就能看到,非常壯觀,隻是這些帳篷搭建得非常淩亂,完全沒有軍營的樣子,如果在栅欄處點一把火,一定可以将整個軍營給點燃了。
在軍營門外,有兩名士兵在懶散的站崗,其中一名靠着木門框在睡覺,而另一名也快睡着了。
馬車的聲音,将兩名士兵驚醒過來,當看到坐在駕車位旁的馬修時,他們注意到馬修身上那附和貴族的衣裝,立刻懶散的站起身來,走向停下了的馬車。
“這裏是第十軍軍營,你有什麽事嗎?”一名士兵半睜着眼睛,完全沒有面對貴族應有的緊張感,随口問出例行的問話,這樣的問話,他已經問過很多次了。
第十軍是貴族軍的正式名稱,不過因爲伊卡斯真正的軍隊隻有九個軍号,所謂的第十軍就是個笑話,沒人認爲一群纨绔子弟有什麽戰力,因此大多數時候都會将第十軍稱爲貴族軍,口口相傳之後,就隻剩下文件上才會寫出第十軍的名号了。
馬修拿出自己的調遣命令,遞給那名士兵:“我是被調來第十軍的蒙迪特子爵次子。”
兩名士兵接過調遣命令看了一眼,然後将調遣命令還給了馬修,他們原本隻是窮苦人家的人,不識字,連自己的名字都認不出來,更不可能認出調遣命令上的字了,他們隻是認出了上面的統帥部軍印上的花紋。
“稍等,我去通知将軍。”一名士兵立刻轉身向軍營裏跑去。
另一名士兵又回到軍營大門,靠着木質門欄,打起了瞌睡。
“二少爺,這也太放肆了。”侍衛庫比爲馬修憤憤不平,雖然他也覺得馬修有些懶散,但怎麽說馬修也是子爵次子,遠比這些底層的士兵要高貴不少,這兩名士兵卻絲毫沒有半點對馬修的尊重不說,也沒有一點禮貌。
“呵呵,鎮定,鎮定。”馬修十分泰然,還能笑得出來。
很快,那名前去報信的士兵又小跑了回來,那跑步的姿勢,讓馬修暗自感慨,這兩名士兵似乎沒有經受過多少訓練,看起來就是兩個農民穿上了軍裝一樣,别說是上戰場了,恐怕敵人來時,他們就會丢掉武器,跪地投降了。
這讓他不得不在心裏感慨,貴族軍真是不受歡迎,連真正的士兵都不派了。
不過這更讓他開心,因爲這樣,他就可以在前線混日子了,反正這樣的軍營,如果塔羅帝國的斥候看到,也不會派兵來攻打的,攻打這樣的軍營,簡直就是在浪費軍力。
“蓋斯将軍有請。”那名報信的士兵,向馬修示意,讓他跟着自己走。
馬修跳下了車,讓車夫駕車跟随自己,他則跟着這名士兵走進了軍營。
軍營中非常安靜,完全不像是貴族的軍營。
但進了軍營後,他才發現,軍營中非常空,雖然帳篷很多,但大部分帳篷都是空的,不是說空無一物,很多帳篷裏都是各種生活用品齊全,但就是沒有人。
原本在軍營外時,他還奇怪爲生軍營這麽安靜,畢竟哪怕是正規的軍營,也不可能在傍晚時分這麽安靜的,現在正是吃晚飯的時候,更别說貴族子弟了,他們帶着的女奴侍女,正是讓他們過夜生活用的,那些貴族家的侍衛,也不可能老老實實的,賭博鬥毆什麽的應該是時常發生的事情。
可現在,這些帳篷裏卻空無一人,既沒有那些嚣張的纨绔子弟,也沒有他們的侍衛,更别說他們的仆從奴隸了。
馬修的手,摸到了自己腰間的斥金劍劍柄上,看着走在前方的士兵,心中卻在判斷:“難道這座軍營已經被塔羅占領了?原本的貴族子弟們都已經被抓住了嗎?”
在走了幾分鍾後,那名士兵,将馬修領到了軍營中心的一個大帳旁,這座大帳周圍有四座帳篷,有十多名士兵在忙碌着,在這軍營裏,總算有了些人氣,而且這些忙碌的士兵,也比守門的兩名士兵更像士兵。
“蓋斯将軍,你進去吧。”那名士兵指着大帳裏面說道,語氣仍然沒有半點禮貌,就好像在爲問路的陌生人随意的指路一樣。
馬修讓馬車停住,讓萊本幾人保護着馬車,等他從帳篷出來。
阿姆從馬車裏跳出來,跑到他腳邊,跟着他進了帳篷。
大帳裏,一名身穿帝國将軍制服的中年人,翹着二郎腿,醉醺醺的喝着一瓶酒,對于進入帳篷的馬修一點起身歡迎,甚至搭話的意思都沒有。
“蓋斯将軍,這是我的調令。”馬修将自己的調令放在桌上,放在蓋斯的腳邊,說話也很随意,就像一名纨绔子弟一樣。
“嗝~~。”蓋斯連看都不看那調令,搖搖晃晃的放下腳,搖搖晃晃的站起身,看了看馬修,連打幾個酒嗝,才醉醺醺的笑道:“歡迎你來到第十軍,你叫......嗝。”
“馬修,馬修.蒙迪特。”馬修自我介紹。
“哦,馬修,好名字,嗝~。”蓋斯毫無誠意的稱贊:“你随便找個地方住吧,有什麽問題,随時可以來找我,前提是我還沒有喝醉,嗝~,呵呵。”他滿臉酒紅的笑道:“今天你來得真巧,嗝~,我還沒喝醉,要是你再晚來一會,我就隻能明天,嗝~嗝~,再歡迎你了,嗝~。”
他沒有給馬修介紹軍營,以及必要的事項,他相信,馬修隻要在這裏住上兩天,就什麽事都一清二楚了,沒有必要介紹,他也懶得去介紹,有介紹的時間,他可以多喝點酒了。
看着他那副說兩個字就打個酒嗝,随時可能會醉倒的模樣,馬修也沒有去問,他也不覺得這樣的将軍能爲自己解惑,甚至他都懷疑蓋斯是不是一名将軍,還是某個酒館裏拉出來的酒鬼,随便套上了一件将軍制服就被丢來這裏了。
這樣的将軍,根本無法鎮住那些貴族子弟。
馬修向他行了個貴族禮儀,就轉身出了帳篷。
看着他的背影,一連打了幾個酒嗝的蓋斯,臉上露出了一副意味不明的笑,然後倒回椅子上,再次将腿搭在桌子上,喝起了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