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公,何事如此緊急?”
“你們來看看,這是玄德、公道剛送來的軍報。”荀貞站起身,下到堂上,把軍報先遞給了戲志才,等戲志才幾人落座,他又對袁綏、宣康解釋說道,“因爲此道軍情緊急,所以玄德令信使直接把這道軍報呈給了我。”
袁綏、宣康管着幕府的大小事務,各地的軍報本該是送呈到他們那裏,然後由他們判斷,按照事情的急緩、輕重,再從中把該呈遞給荀貞的拿出來,上報給荀貞知曉、決策。
袁綏、宣康也知,任城此時地處前線,就像以前的戰事一樣,軍情如火,有時難免會有緊急的突發情況,當這種時候,軍報自然是不能再先給他們,然後再由他們轉呈了,因是,他兩人皆無意見,俱道:“正該如此。”說着,看向戲志才,等他看完了好把軍報往下傳。
荀貞回到席上坐下,卻是沒有等戲志才看完軍報,對荀彧諸人說道:“玄德、公道加急送來的這道軍報内容倒也簡單,卿等不必等着傳看了。我來說一下,昨天淩晨,玄德、公道順利拿下了任城縣,生擒鄭遂,被呂虔給跑了,從俘虜處得知:孟德的精銳現在巨野、金鄉。”
荀貞講話,尤其在說軍事時,向來言簡意赅,短短的兩句話就把劉備、陳褒的軍報内容講說清楚。頓了下,稍微環顧堂上,荀貞接着說道:“兵不厭詐。看來,孟德把吾等都給哄住了。底下我軍應如何應對,卿等暢所欲言。”
一直得到的軍報都是說:兖州的州兵主力由鮑信暫領,現屯汶水北岸,曹軍和陳留等郡遣派相助的郡兵則是由曹操統領,現屯谷城、臨邑。這使得荀貞等早先做出了誤判,以爲曹操将要用兵的方向可能會使濟北、東平,卻不料他的主力精兵卻早就悄然地入屯到了巨野、金鄉。
巨野、金鄉屬山陽,兩縣一北一南,都與任城國接壤,從金鄉向東南六七十裏便是任城國的亢父縣,巨野稍遠,然距亢父亦不過百十裏。任城國總共三個縣,亢父在最西南,樊縣在最北,任城在此二縣間,由亢父往東北,五六十裏外即是任城縣,兵馬朝發夕至。
荀貞的話沒說完時,戲志才就看完了軍報,随手将之遞給坐在他下首的荀攸,他并未顯出任何的焦急模樣,氣定神閑,把壓在膝下的衣袍下擺拽出,一邊整理,一邊笑道:“曹東郡是個有遠見的人。”
袁綏楞了下,不知戲志才這話從何而出,想問,又覺得不适合這會兒問,嗫嚅了下嘴唇,最終罷了。荀貞、荀彧、荀攸等人明白戲志才此話的意思,陳群點了點頭,說道:“不錯。”又道,“與其說曹将軍有遠見,不如說他有遠志。正是因有遠志,故而才有此遠見。”
荀貞坐在主位,能夠看到堂下所有人的表情,注意到了袁綏略顯迷茫,猜出他大概是沒有聽懂戲志才的話爲何意,於是從容說道:“兖州境内多平陸,其東界之險,唯梁甫與亢父耳。孟德不首取濟北,也不先取東平,而兵指亢父,确是取舍果斷,藏負遠志。”
兖州的戰略環境還不如徐州。
徐州至少在先天上,東邊臨海,除了海盜之外,州東這個方向不虞會有外敵入侵,此其一;
荀谌被朝廷拜爲九江太守,用劉晔之力,繼而得了阜陵,有此兩郡入手,東連廣陵,現今荀貞已然控制住了長江下遊徐、揚交界處的北岸一帶,也就是說,徐州的北界暫時也得到了安全的保證,此其二;泰山郡既下,收梁甫、泰山爲用,也算是由此确保了徐州的西北角從此以後有險可依,此其三;再一個,便是任城縣了,此地在泗水西岸、亢父以東,隻要此地不失,兖州就不足爲患。從攻取徐州全境到而下,差不多一年的時間了,荀貞既安州内、養民練兵,同時費盡心思,文武并用,軍、政兩手齊下,使徐州的戰略環境也得到了大大的改善。
相比之下,兖州的戰略環境本來就不行,至多和徐州差不多,其境内少有險隘,東西、南北距離都不到六百裏,也沒有什麽縱深,可以依仗的唯二:一個是從東郡流經,向北入海的黃河,一個就是州東的梁甫、亢父。
梁甫已爲荀貞所占,亢父如再被荀貞攻有,可以這麽說,兖州腹地、西部都将會日夜不得安甯,曹操必然如坐針氈。
要知,與梁甫稍微靠東北、離兖州的腹地、西部還有點距離不同,亢父就挨着山陽郡,從亢父到濟陰,百十裏,到東郡和陳留,則都是二百裏,這麽近的距離,那還不是荀貞想打哪兒就打哪兒,想什麽時候騷擾他一下就騷擾他一下?将會陷入極大的被動。
簡言之,亢父就像是一柄頂在兖州腹部的尖刀,它雖僅是一個縣,戰略位置卻要遠比濟北、東平這兩個郡都重要。如果換成是一個庸人,也許會因爲亢父不及濟北、東平的地域大,而選擇先取濟北、東平,可曹操豈會是庸人?他甯願不要濟北、東平,也要先穩住亢父。
亢父現下還在兖州的掌控中,亦正是因了亢父對兖州腹地、西部安全的重要性,所以荀貞在入占任城縣後,暫時沒有再打亢父的主意,——如果再打亢父的主意,那等於是在幫助劉岱團結山陽、陳留、濟陰、東郡這些兖州腹地、西部的郡國,面對共同的、直接的危險,袁遺、張邈等肯定會傾力幫助劉岱,以兖州的民力、物力,一旦動員起來,發展下去,徐州無在短期内即可獲勝的把握,而短期内不得獲勝,就很有可能會成爲消耗戰了,荀貞自不會這麽做。
可荀貞雖然沒有這麽做,任城縣到底是有他的駐兵的,任城縣與亢父縣近在咫尺,對曹操來說,這同樣是威脅。荀貞知道這是對曹操的威脅,因此,他絕不會放棄任城縣。
荀貞顧及袁綏的面子,給他做了一個間接的解釋,說完,再次問諸人道:“卿等有何應對之策,盡且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