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回頭一看,見是此人,遂親切地稱其字,笑道:“子遊,又辛苦你了一趟。”喚他近前,說道,“快把允誠的書拿來!”顧對陳宮、史渙等笑道,“數日不接鮑君書,若有所失也。”
字爲“子遊”的信使連忙驅馬上前,把信奉給曹操。
曹操也不下馬,就在馬上把封泥打開,将信取出,一手控缰,策馬緩行,一手把信展開觀看。
看完,他仰起臉,拿着信陷入沉思。
陳宮問道:“将軍,鮑相在信裏說了什麽?”
曹操回過神來,沒有回應陳宮,而是先吩咐史渙,說道:“由鮑相軍壘至我處,沿途多賊,子遊道路辛苦,公劉,你把子遊帶去你的部中,安排子遊去辎車上休息一下。”
史渙應諾,帶着信使及從騎回轉後軍。
待安置下信使,叫史渙仍回後軍殿後,曹操這才回答陳宮,說道:“州伯給允誠也下了檄令。”
“可也是調鮑相會師於須昌麽?”
曹操搖了搖頭,說道:“州伯令允誠進兵富成,以配合州伯及我部擊章縣。允誠在信中說,他并聞知州伯又令泰山兵出巨平,進兵蛇丘。”
陳宮皺起了眉頭,說道:“州郡兵本來就少,州伯現下又兵分三路,此非制勝之道啊。”
曹操沉吟稍頃,說道:“州伯應是爲免富成、蛇丘的黃巾援救章縣,故而乃有此安排。”
富成在東平國的最北邊,與濟北國接壤,由其向南約六七十裏是章縣。蛇丘屬濟北國,在汶水北岸,東與泰山郡的巨平接壤,西與章縣相鄰,距章縣約**十裏。
魏種、薛悌同意陳宮的意見,俱道:“吾軍本少,州伯又自分兵,實不可取。”
魏種建議曹操:“将軍宜即刻傳檄州伯,述說此意,谏之不可。”
薛悌說道:“按州伯這樣用兵,就算收複了章縣,鮑相部、泰山兵也必損失嚴重,将會不利其後的作戰。”
黃巾的主力在濟北,鮑信部和泰山兵總共才有六千戰士,又分擊兩地,就算他們阻擋住了黃巾主力對章縣的馳援,可以料見,也定會如薛悌所言,“必損失嚴重”。
曹操撫須思忖,過了會兒,說道:“州伯既已傳檄允誠、泰山兵,其意必已決,我縱飛書往谏,恐亦無用。”做出了決定,“州伯現引兵近兩萬,在無外敵救援下,以此圍擊章縣,雖或不易速勝,克之可也,唯今之要,是在富成、蛇丘,蛇丘有梁甫爲援,又以富成最爲緊要。我當上書州伯,請改去富成,與允誠合,東連蛇丘,如此,庶可阻濟北黃巾南下矣。”
梁甫是泰山郡的一個縣,在巨平東邊,離蛇丘百餘裏。
濟北、東平、任城、魯國、泰山這一帶的兖東北及豫北地區有兩個戰略要地,一個是任城國的亢父,一個是泰山郡的梁甫,亢父附近有大湖,梁甫有泰山餘脈的梁父山,此兩地一在東北,一在西南,或泥淖難行、或道路險阻,乃是兖州東北邊的一道門戶,有此兩地在,兖州就可阻徐州的進犯,同時,對應劭來說,他有梁甫在手,反過來,亦可阻濟北、東平方向的外敵入侵,所以,應劭在梁甫放的有不少兵馬。應劭雖隻出了三千兵卒響應劉岱的檄召,但當這三千兵卒陷入危險時,他想來定然是不會坐視不救的,故而,曹操說“蛇丘有梁甫爲援”。
——說到亢父,此縣離任城縣不遠,在任城縣西南約六七十裏遠處,正因其是兖東北地區的藩籬,鮑信此前提州兵北入任城國、欲逐荀軍時,才會進至亢父而駐。
荀貞其實最想得到的不是任城縣,而是亢父,隻是一則此地泥淖,不好行軍作戰,二來此地離昌邑太近,并且從此地到昌邑,中間再無險礙,也就是說,如把這裏占下,就等若昌邑對荀軍門戶大開,會大大地刺激到劉岱,因是,他目前才隻據任城縣,沒有繼續圖謀亢父。
對梁甫,荀貞也是有想法的。
隻不過,插足任城已是勉強,至少近期以來,再謀入泰山肯定是不可能的。
荀貞的布局卻不需在這裏多言,隻說曹操等人。
聽了曹操想兵轉富成的話,陳宮尋思了下,說道:“将軍此策可也。隻是,不知州伯會否允将軍之請?”
劉岱如果同意,當然是最好不過,可如果劉岱不同意?曹操卻也不好“擅作主張”,不理會劉岱,自去富成。試想:兵馬方興,戰事未起,曹操如便與劉岱各行其是的話,本來就兵少的兖州兵,對号稱百萬的黃巾怕就會更小勝算了。
陳宮的此問确是個令人頭疼的問題。
曹操說道:“劉公山如真不允,吾隻能見機行事了。”
他策馬暫停於道邊,令薛悌拿出紙筆,下馬倚鞍,親自給鮑信回書,叫他不必急着進兵富成,且稍等時日,等自己上書給劉岱、提過意見,看劉岱會怎麽回應之後再出兵不遲。寫完回信,他召來一個随從的騎士,命道:“給鮑相的信使拿去,候他休息過了,給鮑相送去。”
騎士接令,拿了回信去後軍找信使。
曹操接着又寫了一封給劉岱的書信,寫就,當即便遣人快馬去須昌,面将此信給劉岱,繼而,他傳令三軍,命放慢行軍速度,以等待劉岱的回文。
雷厲風行地辦完這些事情,他重新上馬,與陳宮等并騎而行。
因了鮑信書中所言之劉岱那兩道突如其來的檄令的緣故,陳宮等人沒了剛才言談的興緻,俱皆默然,各思考如劉岱不允曹操之請,該怎麽應對?
行數裏遠,薛悌開口說道:“将軍與荀将軍友善,今有數千徐州兵駐於東平,離富成不遠,将軍如去信給荀将軍,可否能請他令此數千徐州兵相助?”
陳宮、魏種同時反對。
魏種說道:“此非善策!将軍與荀侯友善,此私情也。徐州兵不告擅來,侵我任城,軍入東平,荀侯觊觎我兖之意,昭然若揭,如再請他令兵相助,則恐濟北、東郡亦将有徐州兵矣!”
曹操心道:“昔我與貞之交,覺其仁厚,山東共起讨董,隻有他、孫文台與我和允誠奮死進戰,堪稱忠良,不意去年來,他先逐陶恭祖,又遣兵入兖,聽說他還遣使去揚州,盡出諸荀子弟,要與揚士聯姻,這分明又是窺望揚域,竟漸有枭雄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