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東海境,行不足百裏,便是厚丘縣。
此縣爲前漢武帝時所置,因前有丘陵,後有河名厚,故得“厚丘”爲名。王莽篡漢後,把此地改名爲祝其亭,光武中興,又将之改回了本名,——王莽稱帝後搞了很多“改革”,其中的一大項便是在“名”上做改動,人名上,因爲所謂“二名非禮,春秋不二名”,所以他規定人取名,不許有兩個字,這項變革一直影響到了當下,此外,對官名、地名他也做了很多的改動,比如在郡縣的名字上,荀成之前圍擊的曲陽,他改其名爲從陽,又如許仲現下正在攻打的司吾,他改其名爲息吾,林林總總,不過,這些官名和地名後來都被光武帝改回去了。
厚丘是從曲陽入境東海的第一個縣,也是從曲陽去郯縣的必經之地,所以,陶謙在這裏布置了重兵把守。
荀成軍至厚丘城外,遠遠地安營紮寨,探察城中虛實,作攻城的準備。
一邊做攻城的準備,荀成一邊召集諸将、文吏,商議一件重要的軍情。
卻是臧霸盡管行軍遲緩,終於還是到了東海郡内,現剛入駐利城。
利城在厚丘北邊一百二三十裏處,這段距離說近不近,說遠不遠,雖說觀臧霸舉動,他現似是懷了觀望之意,可他到底怎麽想的,卻不能臆測,萬一在圍擊厚丘的時候,他突然提兵殺來,也是個麻煩,所以,要想安心攻打厚丘,就必須得先把臧霸的意圖給探知明白。
副将徐榮,諸校尉辛瑷、陳褒、高素、陳午、陳到、陳容及諸别部司馬文聘、甘甯、姚頒等等皆至;文吏如程嘉、秦松、徐卓、宣康和負責後勤的姚昇、李博也俱到。
荀成跪坐主席,主持軍議。
徐榮在其席側。
餘者按職銜尊卑、年齒高低分别就席落座。
荀成說道:“臧霸今屯利城,雖似有坐觀之意,而終究意圖未明。君等對此有何見論?”
戰前,程嘉曾奉命出使開陽,見過臧霸,這也正是他沒有留在廣陵,而是從荀成軍北上的主要原因。他以對臧霸的了解說道:“以下吏之見,臧霸必無戰意。”
徐榮說道:“話雖如此,可不探清他的意圖,究竟是難以安心攻厚丘。”
陳褒笑道:“君侯前有軍文,令我等可於适當時機遣使去見臧霸,緻問候。現在不就是‘适當的時機’了麽?……程校尉,你既說臧霸必無戰意,那麽可敢再去見一見他?”
陳褒雖是荀貞在西鄉時的舊人,論資曆,隻有劉鄧等寥寥幾人可比,又機智靈活,深得荀貞的喜愛信用,可他的性子好,從不張揚,與人交往,誠心相待、善解人意,從來都是揚人之長、隐人之短,而又熱心好助人,故而在荀軍諸将中,他可謂是人緣最好的一個。
他本來人緣就好,此時問程嘉“可敢再去見一見”臧霸的話,又明顯是說笑之辭,程嘉因也不惱,豪言說道:“有何不敢?”當下向荀成請令,“便請将軍下令,我這就去利城走一遭!”
荀成遲疑了下,說道:“便是遣人去利城,也不需君去。”
程嘉現爲“軍謀校尉”,比二千石的大吏,如果被臧霸扣在營中,或是因此丢了性命,——即使這種可能性很小,可荀成也不能大意。
程嘉人雖低矮,豪氣沖天,說道:“将軍無需憂慮,那臧霸與我也是老相識了,退一萬步說,他之前的‘坐觀’之态便真是故弄玄虛,在哄騙我軍,也斷不會爲難於我的。”
徐榮笑道:“程校尉既有信心,……撫軍,便請程校尉走一趟?”
荀成的軍職名号是“撫軍中郎将”,因而徐榮稱他“撫軍”。
荀成說道:“好,那便辛苦君昌去一趟。”
程嘉說道:“短則三日,長則五日,吾必歸也。”
他掀衣而起,沖荀成、徐榮行了個禮,又對堂上諸人團團作禮,說道:“諸君且在營中安待,等我帶好消息回來!”大步出了帳中,自喚人取馬,帶了幾個随從徑出營地,往利城去了。
徐榮贊道:“程校尉豪邁之士。”
程嘉既願去利城探臧霸意圖,那麽現在就隻有等他回來,然後再定具體的攻城事了。
不過,卻也不能虛度時日,趁着軍中諸将皆在,荀成和徐榮令人展開地圖,與諸将讨論接下來等程嘉回來後,厚丘該怎麽打?打下厚丘後,又該怎麽取朐縣、擊郯縣?
朐縣在厚丘西北,位處厚丘的後方。郯縣在厚丘東北,過了沭水便是,兩地相距百餘裏而已。
就目前的形勢來看,對荀軍來說是一片大好。
這邊荀成的兵鋒離郯縣隻有一百多裏,打下了朐縣後就可以向郯縣進發。許仲那邊隻等取下司吾、良成,就也能進入東海地界,而一旦許仲進入東海,前行百裏便是郯縣,離郯縣的距離比荀成還近,不到百裏之地。待到那時,兩軍一西一東,對郯縣成夾擊之勢,何愁不勝?
——當然,前提是臧霸不動,薛禮不動。不過就眼下看,這兩人十成裏有九成應是不會動的。
當日,讨論軍事到入夜,諸人散去。
次日下午,荀成正在巡視新築的各營,忽得兵士來報:程嘉回來了,現在将帳中。
荀成不覺愕然,昨天程嘉才出的營,怎麽就今天下午就回來了?
利城離厚丘有一百多裏遠,單隻來回往返,便是驅騎急行,日夜不停,也得兩到三天,加上見臧霸的時間,怎麽說也得三五天,所以程嘉走前才會說“短則三日,長則五日”。
可卻怎麽現在就回來了?
莫不是路上遇到了賊寇?又或是發現了什麽敵情?
難道?難道是發現臧霸出兵來厚丘了?
想到此處,荀成略有些緊張,連忙叫人去請徐榮、秦松等文武将吏到主營的将帳裏相見,他自己也帶着随從親衛趕去帳中。
到了帳外,荀成看見程嘉在帳門處相候,觀其面色,頗是嚴肅。
“君昌,怎麽昨日出營,今日便歸?可是路上出了什麽事?”
“将軍,陰德攻泰山兵不成,反被擒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