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且不需多講,卻說趙雲率部西襲,三戰三捷,向下相城疾進。
下邳郡境内有兩處天險,一個是淮水,一個是泗水。
所謂“淮泗”,泗水是淮水下遊最大的支流,故而這兩條河水經常會被連稱,以此代指此兩水交彙處的彭城、下邳、東海、廣陵等徐州地域。
淮水大體上是由西而東,泗水則大體上是由南而北,換言之,也就是說,淮水是東西走向地貫穿了下邳郡,而泗水則是南北走向地貫穿了下邳郡的北部地區。
許仲等從東陽入下邳郡,首先面臨的就是淮水之險,過了淮水之後,因爲下邳郡的郡治下邳縣在泗水的東北岸,所以,要想進攻下邳縣,還需要渡過泗水。這也便正是荀貞爲何在遣了許仲一部之外,又單獨遣了趙雲一路,從廣陵最西北邊的淩縣出發,攻入下邳郡的主要原因。
因爲,淩縣不但在淮水以北,并且也在泗水東邊,自淩縣出,不僅不需要面對淮水的天險,也不需要面對泗水的天險,亦即是說:主要拔下下相縣,就可以直接進攻下邳縣。
——那麽說了,爲何不索性全軍都從淩縣出發?這卻是因爲淩縣是廣陵郡内除了最東北角的海西縣之外,唯一一個既位處在淮水北岸、又與下邳相鄰的縣城,而且淩縣與廣陵内地之間除了有淮水爲阻外,還有洪澤湖的湖群相隔,實在是道路不便,不利部隊、軍需等的輸送,因而,隻能把這裏當做是出“奇兵”之地,而無法把主力部隊從這裏運送出去。
總之,趙雲這一路兵馬實爲廣陵的“奇兵”,他的主要任務就是占取下相,從而可以一方面減輕許仲等攻打夏丘等地的壓力,另一方面則是接應許仲等渡過泗水。
趙雲對自己的任務很清楚,他心知,下相是必須要打下來的。
如果他攻下相不克,那就不是一城一地的得失,而是将會打亂荀貞的整體部署,勢必會影響到接下來整個下邳戰局、乃至整個徐州之戰的走向。
而荀貞能把這個重任交給趙雲,其實本身也就代表了對趙雲的信任。
趙雲自不會辜負荀貞對他的這份信任。
也所以,由淩縣出兵之後,從進入下邳郡境始,趙雲就鼓足了勁,一路激勵士氣,逢戰身先士卒,雖迎小敵,亦出搏虎之力,乃三戰三捷,下相已然在望。
因爲下相緊臨下邳縣,地勢重要,故而城中守軍卻非淮陵等地可比,不止有下邳的郡軍,還有陶謙早前遣來的徐州軍和丹陽軍各一部。三部軍馬之中,戰鬥力最強的當然便是丹陽軍。
荀貞也從丹陽募過兵,趙雲深知丹陽兵着實能戰,不可小觑。
因此之故,眼見下相在望,他雖表現在外的是猛烈宜奮,而心中卻實是愈加謹慎。
離下相二十裏時,他接連遣出精幹斥候,仔仔細細地偵察前方可有敵人的埋伏。在得報無伏後,他仍不敢大意,提着十分小心,命兵士行軍中仍保持陣列,又廣散遊騎,随時警惕。在諸般小心下,這日下午,他率部順利抵至了下相城外。到了城外,他立命築營。
築營同時,仍警戒城中,以防守軍趁機殺出。
卻是:直到營壘粗成,仍不見守軍出來,隻是城頭上的防禦更加嚴密了許多。
趙雲這才松了口氣,召來部中軍官,商議攻城事宜。
下相沛國境内有條相水,西流到此而至,此即“下相”得名之由來。和徐縣不同,因爲守軍的兵力充足,所以在下相城北,屯了一營守軍的人馬,要想攻城,就先得把這支敵軍打掉。
斥候早已探清,這支城外的守軍約有八百多人,六百多步卒,兩百多騎卒。
趙雲率部來到時,這支城外的守軍雖然沒有趁他方到、立足未穩之機展開突襲,但卻也和城中一樣,加強了守禦戒備。外有堅固的壁壘,内有警戒的兵卒,城中的守軍又随時可能出來,硬打的話,恐會不易。那麽,就隻有想辦法把他們調出來,野戰擊之以取勝。
怎麽調出來?
隻有一個辦法:攻敵之必救。
打它必須救的地方,讓它不得不出來。
目前來說,有兩個地方是下相縣内守軍必須救的。
一個自是下邳縣,這裏是郡治,笮融所在的地方,如下邳縣遭到攻擊,下相的守軍肯定是要救的。另一個是下相西北處,泗水的一個渡口,這個地方,也是下相守軍必須要守住,不能丢失的,因爲如果此渡口丢失,那麽許仲的部隊就可長驅渡泗,後果不堪設想。
下邳縣,不是趙雲的選項,他的兵馬不夠,便是作勢去攻下邳縣,下相的守軍也定然能看出這是他“調虎出山”的計策,所以,便隻有作勢進攻泗水渡口這一個選項了。
趙雲對部中的諸軍官說道:“今日把營壘築成後,我部不取攻勢,而采守勢,然後於明日遣軍出營,往下相城西北的泗水渡口去,做出我部‘今來下相不爲攻城,而隻爲奪渡口’之态勢,從而迷惑城中、城外的守軍,調他們出來,於半道擊之!然後,再全力攻城!”
諸軍官應道:“諾!”
計策定了,當日築營完畢,果然如趙雲所令,整部兵士隻采守勢,無出擊之态,并且連夜又在築成的營壘外加設了許多的拒馬,并挖出了一道壕溝。
趙雲在城外的動作,城中的守軍主将探知得清清楚楚。
守軍主将名叫張闿,卻非笮融的部曲,而是陶謙的部将,現任都尉之職,乃是丹陽兵中有數的高級軍官之一。——“都尉”本名“郡尉”,典一郡兵權,光武中興後,裁減内地各郡國的部隊,從此内郡多無成建制的正規軍,“都尉”一職也就随之撤銷了,隻有在邊郡還保存有此職,此前徐州黃巾大起,爲了使帳下的部将能夠更好地行使兵權,陶謙任命了幾個“都尉”,并上表朝中,得到了朝廷的認可,張闿便是當時被任爲“都尉”的諸丹陽兵軍官之一。
同時,張闿也是第一批入援下邳的丹陽兵、徐州兵的主将。
下相縣的西邊不遠是下邳縣,南邊臨着泗水,東邊與廣陵郡的淩縣接壤,向北一百四十裏則是徐州的州治郯縣,地位十分重要,因此之故,張闿到下邳郡之後,便入駐到了此城。
張闿召來諸将夜議軍事,說道:“趙雲入境以來,連戰連捷,破我三屯,氣勢如虹,而今到我下相城外,卻築營自守,似無有擊城之意,此中必有蹊跷。”
諸将以爲然。
有人狐疑說道:“既到城下,又不攻城,莫非他?”
“怎樣?”
“莫非他本就不是來攻我城的?”
“不攻我城,又爲何而來?”
“都尉莫忘了,我等不但有守城之責,且有守泗之責啊!”
張闿吃了一驚,說道:“你是說他本不是爲擊城而來,竟是爲攻泗水渡口而來?”
“不可不防!”
張闿沉吟稍頃,說道:“且觀他明日舉動,他如真是爲取泗水渡口而來,我部卻不能坐觀。”又道,“即刻傳令渡口守軍,命他們小心戒備!”
諸将應諾,自有傳令兵緣城牆而下,奔渡口傳令去了。
趙雲營中。
趙雲雖沒有圍城,可在下相城外的四面都散有斥候遊騎,夜晚兩更時分,有遊騎送來一個俘虜,趙雲親自拷問,知道了這個俘虜卻是奉命去泗水渡口傳令告警的,遂與左右笑道:“我聞張闿此人素貪财無謀,所以能爲丹陽都尉者,不過是因與陶徐州有鄉誼。今果中我計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