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璋體力過人,雖着铠甲,卻一點不影響他攀援的速度。
一邊密切地關注着城牆上左近守卒的動靜,他一邊豎起耳朵仔細傾聽,聽入耳中的除了風動軍旗以及遠處城牆上巡邏隊行走時發出的武器與铠甲相撞之聲,便隻有近處時高時低的鼾聲,——這會兒已是後半夜,人最困倦的時候,較之潘璋他們離營出發前,南城牆上的守卒們有很多的人難抑困意,進入了夢鄉。
淮陵的城牆本來就不是太高,潘璋攀援的速度又很快,不多時,他便已抵至城頭。
有幾個内應的守卒等候在城頭的垛口處,他們都已把佩刀抽出,握在了手中,大多緊張地顧盼周圍,以防有人發現潘璋等的到來。
在看到潘璋終於到達城頭後,他們不約而同地稍微松了口氣,其中兩人伸手去拉潘璋,潘璋卻不需要他們的助力,單手按住垛口,身體輕巧一翻,便已越過垛口,穩穩立在了城頭。
那幾個内應的守卒中,有一人是領頭的,因見潘璋所披挂的铠甲不凡,知他必是此次偷襲淮陵的廣陵兵首領,遂低聲而快速地說道:“見過将軍。我等奉阙大家之命,恭候将軍久矣!”
潘璋點了點頭,沒急着接他的腔,先是一邊取下口中的拍髀,一邊迅速地環顧了下周圍,繼而示意這幾個内應的守卒散開一些,好給後繼攀城的勇士們讓出來登城的地方,之後才不緊不慢地一面把拍髀重新插回腿側的囊中,一面說道:“從何處可下城牆?”
那内應守卒的首領側身一指,說道:“由那處馬坡而下,可直達南城門外。”
也是這次響應廣陵兵的淮陵守卒太多,潘璋登城的這個位置,左右百餘步内都是由内應負責把守的,故而不但潘璋順順利利地登上了城頭,甚至在後繼的勇士又連着登上了七八人後,他們竟是仍然沒有被别的守卒發現。
直到有一勇士不小心把佩刀碰到了城牆上,發出了撞擊之聲,這才吸引到了遠處其它守卒的注意力。
那最先看到潘璋等人的守卒明顯楞了一下,接着拿手揉了揉眼睛,似乎是想要通過這個舉動來确定他不是在做夢,随之,他睜大了眼睛,困意不翼而飛,伸手便去拔刀,同時張嘴欲呼。
然而,他的呼聲終究沒有發出,潘璋劈手奪過近處一個内應的長矛,手起矛飛,帶着風聲,幾乎眨眼間,這長矛便飛越了百餘步的距離,正正插入了那個守卒的咽喉。
血花四濺,那守卒捂着喉嚨,倚着背後的城牆,頹然坐倒,口中發出嗚嗚之聲,随着聲音的減弱、最終消失,他眼中的驚恐之色也慢慢地消失,最後,沒有了一點的神采。
他雖沒能發出叫聲,但他的跌倒和口中的嗚嗚之聲,到底還是引起了他近處守卒的注意。
潘璋心道:“成敗在此一舉!”
在别的守卒做出反應之前,他大吼一聲:“颍陰侯帳下,東郡潘璋在此!”
南城牆上原是悄寂一片,他這一聲大吼來得如此突然,直如滾雷劃過,大多數的守卒本就困意盎然,甚或早已進入夢鄉,猝不及備之下,隻聽得嘩啦啦響聲四起,——卻是許多守卒被他這一聲吼叫吓得跌坐地上,或者被吓得拿捏不穩,丢掉了手中的兵器。
随着吼叫,潘璋推開身前的兩個内應守卒,抽刀在手,大步流星,徑往适才那個内應頭領給他指的馬坡而去,同時,呼喝那些已然登上城的勇士:“留下三人,接應餘衆,剩下的,都跟我來!”又大聲喝令内應的守卒,“列隊擺陣,守住馬坡!汝等且看我爲劉校尉取下城門!”
潘璋性雖粗勇,卻知輕重,當下之時,殺敵不是最重要的,盡快地取下南城門才是第一要務。
因而,對遠處的那些守卒,他卻是不聞不問,徑自往馬坡而奔。
潘璋的這一聲大吼,不但吓住了近處的守卒,也驚動了遠處的守卒。
經過了短暫的反應時間後,遠近城牆上開始混亂一片。
城外,廣陵兵營中,劉鄧一直在密切地觀察着南城牆上守卒的動向,在看到他們出現混亂後,頓時便知:這定是潘璋已經上了城頭。
事不宜遲,他即刻令營中盡燃火把,又叫鼓隊把随軍的戰鼓悉數敲響,接着,命數曲的軍官各帶兵士出營,鼓噪叫喊,擺出趁機進攻東城牆的架勢,最後,他親率早就選定的五百精銳直撲南城牆下。
此時,南城牆上已不是混亂,而是混戰。
與守卒混戰的,除了阙宣的黨衆外,還有一些是跟從潘璋登城的勇士,——跟從潘璋登城的百餘勇士在全部登上城頭後,留下了三十餘人協助阙宣的黨衆對抗守卒,以守住馬坡。
劉鄧仰望南城頭,聞城頭上殺聲四起,眼望處,隻見有敵人的守卒,不見我軍的兵士,心知我軍的兵士必是陷入了敵人守卒的三面包圍中,而敵人的守卒雖衆,鄰近的城牆上并不斷有守卒往這邊蜂擁馳援,可他們所出現在的戰鬥位置,卻是從始至終好像都沒有什麽變化,劉鄧又知:這定是我軍兵卒列陣組隊,雖陷苦戰,卻半步不退,牢牢地扼守住了他們的陣地。
趁着城頭上混戰一片,暫無人有暇顧及城外,劉鄧急令部從分批渡過護城河。
不多時,他與這五百精銳都已安然過河,到達了南城門外。
城牆上,殺聲震耳,而城門内,縱是隔着厚重的城門,卻也依稀可聞殺聲。
沒工夫給那五百精銳擦臉控水的時間,劉鄧急促地連下命令,命他們二十人一排,列成方陣,總計二十五列,全部擺在南城門外,他自己則一馬當先,披甲持矛,立在這方陣的最前。
劉鄧舉首望了下夜空,看不出是現在是什麽時辰,但隐約可見,東方似乎欲曉。
天快亮了,而今萬事俱備,就看潘璋何時能奪下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