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轸陣中。
胡轸不太關注前邊的戰事,他更多的注意力在荀貞、孫堅營。
他立在望樓之上,仰臉瞧了瞧天色,又轉頭繼續眺望荀貞、孫堅這邊,對左右說道:“午時已過,仗打到現在,荀、孫二人居然還能沉得住氣,沒有遣兵來救黃蓋、孫贲。”
左右将校中有人答道:“黃蓋、孫贲一直危而不倒,荀、孫自就能沉得住氣。”
又有人說道:“呂布号‘飛将’,高順營号‘陷陣’,徐榮亦自诩能戰,從上午到現在,這開戰已經一兩個時辰了,他們卻竟然還沒能攻破黃蓋、孫贲營,以我看來,他們的那些所謂勇名也不過隻是浪得虛名罷了。”
又一人深以爲然,說道:“可不是麽?要是他們能早點把黃蓋、孫贲營擊破,荀貞、孫堅怕不早就遣兵去援了?打到現在,卻都還沒能攻破黃、孫營之防線,真是無能!”
胡轸部這邊對黃蓋、孫堅營的進攻成果事實上還不如呂布、徐榮那邊,差得遠,可在胡轸部的部将們看來,這不是因爲他們不能戰,而是因爲胡轸沒有把精兵投上戰場,所以他們這邊的進度雖然不如呂布、徐榮,但并不妨礙他們埋怨、蔑視呂布、徐榮。
又一人說道:“将軍,我願帶本部擊黃蓋、孫贲,半個時辰内,必攻入其腹地,以調荀、孫來援!”
胡轸看去,見請戰的是華雄,他搖了搖頭,說道:“殺雞焉用牛刀!黃蓋、孫贲就留給呂布、徐榮,卿且養精蓄銳,等着奔襲荀、孫就是。”
……
徐榮陣中。
随着戰事的進行,徐榮漸漸覺得有點不對頭。
他仔細觀望戰局,又細細遠眺荀貞、孫堅營,神色凝重地對左右說道:“這仗打得有點不對勁了。”
左右問道:“此話怎講?”
徐榮先遙點對面的黃蓋、孫贲營,說道:“黃、孫營地簡陋,營中兵士亦隻有數千而已,以常理計,仗打到現在,他們早該撐不住了,卻一直搖而不墜,他們這是在死戰啊!荀侯、孫侯的主力數萬就列陣於數裏之外,有這麽一大批援軍在不遠處,他們是沒有道理死戰的。”
分析完黃蓋、孫贲營的異常,徐榮又遙指荀貞、孫堅陣,接着分析說道:“荀侯、孫侯列陣於數裏之外,若馳援黃蓋、孫贲,片刻即至,可從開戰至今,他倆卻按兵不動,一直隻是觀戰而已,……荀侯不救黃蓋、孫贲,我勉強能理解,孫侯卻竟然也不救?這就很異常了。”
說完這兩點異常,徐榮頓了頓,又轉過目光,投注望向遠處的胡轸陣,又說道:“不但黃蓋、孫贲營奇怪,也不止荀侯、孫侯陣奇怪,胡将軍陣也很奇怪。”
“胡将軍陣?怎麽奇怪了?”
“胡将軍,我素知也,他久從相國征戰,以剽猛著稱,往日攻戰,數次都是他的先登,而今日之戰,卻從最先開始,他那邊的攻勢就一直都顯得疲軟,以他的能力來看,斷不至此!”
徐榮這麽一說,他左右諸人中頓有人醒悟,也立刻覺得胡轸陣那邊有點奇怪起來,說道:“将軍所言甚是!胡将軍那邊确是也有點古怪,别的不說,隻說仗打到這個程度了,卻依然不見華雄出陣,隻這一點就極是反常。”
華雄是胡轸軍中的上将,在整個涼州兵中也是赫赫有名的,乃是人所周知的一員猛将,凡是攻堅破陣、仗打到僵持之時,胡轸必是會調華雄出擊的,而今日此戰,仗打到了現在這個程度,雙方已不是僵持,而是陷入苦戰之中了,華雄卻遲遲不見現身,确是古怪之事。
徐榮沉吟稍頃,對左右說道:“速去前陣,請呂将軍過來。”
左右有一個佐軍司馬領命,急下望樓,驅馬赴前陣,去見呂布。
不多時,徐榮瞧見這個司馬馳馬歸來,但卻是獨自一人回來的,等他下馬、又登到望樓上來,乃問道:“呂将軍呢?”
這個佐軍司馬答道:“呂将軍不肯來。”
“你沒有對他說今日戰局的幾個奇怪之處?”
“說了。”
“那他是怎麽說的?”
“呂将軍不以爲然,說、說……。”
“說什麽?”
“說:将軍未免多疑。”
“胡将軍陣攻緩,荀侯、孫侯坐觀不救,這些都是事實,怎會是我多疑?”
“呂将軍說:胡将軍部的兵士不及他部中的兵士猛銳,攻勢緩,不足奇;孫侯前與他鏖戰半日,見識到了并州兵的勇敢,必已喪膽,不敢來救亦不足奇。”
徐榮蹙眉說道:“呂将軍有點托大了,……他既不肯來見我,我去見他!”
徐榮下了望樓,帶着左右将校,上馬奔到前陣,找到呂布,把自己的疑慮當面又給呂布說了一遍。
呂布斜靠着坐騎,手裏玩着劍柄,一邊時不時地舉頭望一眼前頭的戰況,一邊明顯是按着性子,勉強聽徐榮說完,聽他說罷,轉臉瞧了他一眼,問道:“那将軍以爲你我現下該怎麽辦才是對的?”
“戰至此時,兵卒已疲,而胡将軍、荀侯和孫侯又各可疑,以我之見,你我不妨通知胡将軍,今天就先打到這裏,鳴金收兵,各自歸營,然後看清了形勢,再做打算。”
呂布哈哈大笑。
徐榮不樂,問道:“将軍笑甚?”
“仗打到現在,眼看着黃蓋、孫贲兩個豎子就要撐不住了,将軍卻建議我等暫先撤兵歸營?徐将軍……。”
“怎麽?”
“我聽說‘荀侯’昨晚給你送了封信來?信上寫得甚麽?”
“你這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我就是覺得啊……。”
“覺得什麽?”
“我知你與荀侯交好,可也不能對他示好得這麽明顯啊!”
“我豈有此意!你休血口噴人!”
呂布卻不惱怒,笑嘻嘻地說道:“将軍如不欲再戰,也無妨,卻隻需待在後頭,看我破黃蓋、孫贲營就是。”
徐榮大怒,但呂布都把話說到這個程度了,他也沒什麽可說的了,唯有拂袖而歸。
回到本陣,左右問徐榮:“将軍,現下該怎麽辦?”
徐榮半晌無語,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吾料荀侯、孫侯必有它圖,胡将軍也可能另懷心思,罷了,既然呂将軍不以爲然,便也顧不上他了,傳我軍令下去:命後邊營中務必警惕戒備,再令我部主陣和右翼嚴陣以待,以防萬一有失!”
左右應命,自分出人來,再一次地去營中、右翼以及主陣傳令。
……
荀貞、孫堅陣中。
荀貞、孫堅細觀胡轸和呂徐兩陣,見得他們陣中煙塵大作,兵卒絡繹赴前,應都是已經投入了半數左右的人馬,又見黃蓋、孫贲營堅持到現在,已是數次險被高順擊破,危在旦夕了。
荀貞遂對孫堅說道:“文台,可擊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