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當上午,天已漸暖,而風仍帶涼,不管對披甲的甲士來說,還是挂铠的戰馬而言,都正是一個适宜的溫度,又是大晴天,視野良好。
呂布還沒有上馬,他立在愛騎邊兒上,愛惜地撫摸着坐騎的肚腹,顧盼左右,感受着習習涼風,舒服而惬意地說道:“今天可真是一個宜戰之天啊!”
他的坐騎似乎聽懂了他的話,揚起前蹄,舉起首,沖着天空長嘶一聲。
呂布忙又撫摸了幾下它,安慰似地說道:“别急,别急,你我很快就能上陣,痛快厮殺了!”
這坐騎名叫“赤兔”,有西域良馬的血統,體高雄壯,十分神駿,馳城飛塹,不費吹灰之力,能翻山越嶺,如過平地,最重要的是還乖巧伶俐,如通人性,呂布征戰疆場,多賴此馬之力。并州很早前就流傳一句話,說“人中有呂布,馬中有赤兔”,意爲像呂布這樣的人可謂人才武勇,像赤兔這樣的駿馬可謂馬中之絕,由之可見赤兔之良,随着呂布來到中原,投到董卓軍中,原本流傳在并州的這句話現而今也已爲中原人所知,并漸漸地傳播開來。
胡轸、呂徐兩陣中,胡轸是主将,他的陣地首先又擊響了雄渾的鼓聲,繼之很快,呂布也下令擊響了進擊的鼓聲。
早就列陣於前的高順聞聲而動。
他一馬當先,舉矛指向選好的攻擊位置,一句廢話都沒有說,直接帶着部曲馳擊了過去。
他對面的胡轸陣雖然比他這邊更早地擊鼓,但是在他啓動時,對面陣中的首攻部隊卻還沒有做足準備,尚未出來。
呂布與孫堅之前的一戰,最先擊孫堅步陣的就是高順,高順部之勇銳是黃蓋、孫贲所親眼見之的,故而今日之戰,在高順這面,黃蓋、孫贲布置了營中最骁銳的将士來守衛。
高順未及營前,黃、孫營中先有箭矢射出,數百蹶張士齊齊開弩射矢,雖說不上矢落如雨,可也是威懾力很大,殺傷力也不小的,尤其都是勁弩,一旦被射中,恐怕立刻就要墜馬。但高順部的騎卒卻無一後退,甚至連閃躲的都沒有,所有的騎卒看得不是箭矢,而是高順的背影,高順沖向何處,他們就沖向何處,高順不停,他們就不會停,即便前爲刀山,亦是如此。
也正是靠了爲人表率和嚴明的軍紀,高順才能帶出這樣臨戰忘死的虎狼之士。
弩矢雖不少,數百支連發,但高順部都是訓練有素的精良騎兵,人精馬良,速度極快,一旦展開沖鋒,真激進如風,倏忽即至,都說“臨戰不過三矢”,黃、孫營卻隻射了兩矢,高順部已至眼前。
黃蓋、孫贲畢竟是建營倉促,在他們建營時,呂布就已到了,所以一直沒有充裕的時間好好整修營地,隻在營外挖了條不深的窄溝,聊勝於無,溝内豎起了栅欄,昨晚忙碌了一夜,又在栅欄後堆起了土堆,也就是說,黃、孫營盡管将士防禦森嚴,可營地實是簡陋。
不過,盡管簡陋,那條窄溝卻也足能暫擋住高順部,使其不能近前。
高順部的騎兵沖到營外,高順當先撥轉馬頭,沿着溝塹橫行,一邊橫向馳奔,一邊側身,把手中的矛抛擲了出去。高順本就力大,加上坐騎在加速奔行,這對矛在空中的刺飛又有個加速,所以這矛輕松松地就越過溝塹、栅欄、土堆,落入到了黃蓋、孫贲營中。
緊跟着高順的那數百騎兵也相繼舉起手中的短矛,擲入黃、孫的營中。
這數百短矛的殺傷力要比适才那數百弩矢的殺傷力大。
弩矢是遠距離的殺傷性武器,而高順部騎兵的速度又很快,所以弩矢不好射中目标,高順部中箭的人、馬不多,而這數百支短矛是在近處投出的,黃、孫營内守營的兵士又都是步卒,急切間不能及時閃避,并且短矛速急而粗銳,盾牌不可能将之盡數擋下,頓聞得慘叫連連。
高順不用回頭去看,也知此一番短矛之投的戰果不小。
他帶着部曲騎兵往前奔行了一段,又是當先撥馬,轉回頭來,沿着剛才的來路奔行回去,同一時間,從馬的側身上又取了一根短矛出來。
騎兵攻步營,至近處後先投擲短矛一類的短兵器,這差不多是标準戰法,所以高順的這支部隊在出發前,每個人都帶了好幾根短矛。
适才的那一番攻擊,黃、孫營将士傷亡數十,這要再被高順部連着弄上幾回,怕不得傷亡個數百?而且不止短矛,高順部的騎卒還都帶得有騎弩,短矛完了,再射騎弩,便有再多兵力,也吃不消這樣的連番打擊。
因而,在前線指揮守營的軍官見勢不妙,即令兵卒向後,一來欲暫避開高順部的這種連續打擊,二來也好調整弓弩的射程,對高順部施以反擊。
便在此時,高順部的後邊,呂布的前陣,有數百步卒舉着盾牌,或推浮橋,或扛土袋,已将奔到黃蓋、孫贲營外。
……
遠處的孫堅營中,荀貞、孫堅望到了這一幕場景。
荀貞說道:“呂布是想以高順爲鋒,壓住黃蓋、孫贲,然後用步卒填土,把溝塹填平,之後再以高順爲銳、步卒爲輔,攻破黃、孫之營。”
這種戰法,荀貞在之前的征戰中也有用過。
孫堅眺目細細觀戰,沒有說話。
遙見黃蓋、孫贲營中,抵擋高順進攻的那一部兵士,在見到董兵的步卒趁機逼近,要來填溝平塹之後,似乎是出現了一陣短暫的慌亂,但應該是在軍官的鎮撫下,很快便又鎮定下來,并按着軍官的指揮調派,盾牌結陣,以應高順的短矛攻勢,同時弓弩後移,這後移的弓弩不再以攻擊高順爲目标,而是集中力量攻擊将至的那部分呂布部的步卒。
這是當下之時,在這種情況下,最适當的應對方法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