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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搜山千騎入深幽(十)

“‘功曹,簡核賢能;主簿,匡理政事。中尉功曹、主簿皆府之重職,不宜久懸。’……,公達、志才,你們說邯鄲相對我說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中尉府内,荀貞笑問荀攸、戲志才。

荀攸今天跟着荀貞去了王府,隻是最後沒能進去。邯鄲相對荀貞說這句話的時候,他正在荀貞的車裏坐着,也聽到了。他笑道:“邯鄲相自不會無緣無故地對君說起這話,以攸看來,他大約是想給他的兒子們在中尉府謀個吏職了。”

“志才,你說呢?”

戲志才是中尉府丞,荀貞剛就職不久,中尉府裏的事務不少,許多東西需要交接,荀貞盡将之委負於他,加上他又負責打探西、黑諸山谷裏的黃巾餘部與盜賊的情況,很忙,所以今天沒有跟着荀貞去迎接許仲等人歸來。

他思忖了片刻,說道:“邯鄲氏可用!”

荀貞與荀攸對顧一眼,荀貞說道:“噢?願聞其詳。”

“原因有三。”

“第一是什麽?”

“趙國五縣,邯鄲最大,其人口是最多的,百姓也是最富的,易陽、襄國、中丘、柏人四縣雖亦各有大姓豪族,然若論之以國之強宗卻悉在邯鄲。中尉要想借地方之力,就必須倚重邯鄲右姓。中尉府中,兩職最優,一爲功曹,二爲主簿。中尉功曹一職,君已許給劉備,那麽中尉主簿一職就隻能、也必須由邯鄲士子來擔任。隻有如此,才能服衆。”

邯鄲是古之名都,漳、河間之一都會,水運便利,交通發達,往日太平時,南來北往的商賈絡繹不絕,相望道上。趙國十餘萬百姓,三分之一都在邯鄲。縣既富實,民口衆多,又是國都,那麽當地的士族自也就容易發展,故此,邯鄲之士族、豪強冠於全郡,遠勝餘縣。

荀貞颔首,說道:“不錯。”問道,“第二呢?”

“其次,邯鄲之右姓大族有五。楊、韓兩姓隻是倚仗郡中權豪之勢,巨富而已,出仕者少,不足提。魏氏、邯鄲氏、樂氏,此三姓世仕州郡、朝廷,名重郡中,素爲郡中諸縣士子所服,君就要想倚重邯鄲右姓,那麽中尉主簿的人選就必須要從此三姓的子弟中選用。”

“三姓之中,魏氏最盛,志才爲何以爲魏氏不如邯鄲氏?”

戲志才說邯鄲氏可用,沒有說魏氏可用,很明顯,他的潛台詞就是魏氏不如邯鄲氏。

戲志才說道:“确然,魏氏最盛,乃是邯鄲冠族,堪稱趙國郡姓。可正因爲他們太盛了,所以不可用之。”

邯鄲縣中,魏氏一枝獨秀,是最有名望、也是仕途最順暢的一家。

族長魏松,故魯國相。魏松的兄長,故尚書仆射。魏松的父親,故光祿勳,九卿之一。

魏松的父親和兄長已不在人世了。魏松因爲年老多病,現亦閑居在家。

魏氏現在出仕的子弟計有三人:一個是魏松兄長的兒子,多年前被國中察舉孝廉,現爲二千石太守。一個是魏松的兒子,現爲千石縣令。一個是魏松的族侄,名叫魏暢的,聰慧機敏,名聞郡中,今年才二十三歲,已是相府功曹。

戲志才說道:“魏松之父曾爲九卿,魏松本人做過二千石的國相,魏松的兒子現爲大縣的縣令的,他的從子現爲郡之太守,連他的族侄都是相府的功曹。以此魏家之勢,中尉以爲能得其助麽?”

荀貞笑了起來,他老老實實地答道:“不能得也。”

荀氏固是天下名族,可這裏是冀州,不是豫州。荀貞又隻是個中尉,不是國相,換而言之,他隻是趙國的二把手,不是一把手,秩才比二千石,别說比不上魏松的父親,也比不上魏松,甚至比不上魏松的兒子。荀貞又年輕,雖說現在有了些名氣,但也隻是有了“些”名氣而已,以他現在的名氣,可以得到魏松的尊敬,但是卻萬難得到他的竭力幫助。

“所以說,既不能得魏氏爲用,樂氏又較弱,……。”

說到這裏,戲志才頓了一頓,插了句閑話:“而且我聞樂氏兄弟不和。樂彪現爲相府的主簿,前幾天他還宴請過君,君若是辟用他的弟弟爲中尉主簿則必會引起他的不快。主簿者,長吏之親近吏也,時刻随侍左右,要是樂彪因此向相君進讒言,說君之壞話,得不償失。”

樂彪的同産弟叫樂峻,他倆不合的事兒,荀貞聽說過。

起因卻是源自段聰。

段聰是段珪的從子,雖說他自到趙國任官以來沒有幹過什麽離譜的壞事兒,可畢竟是權宦子侄。樂峻人如其名,是個很“峻拔”的人,潔身自好,很看不起段聰這個閹宦家人。樂彪與樂峻不同,樂彪是個很現實的人,他很想他的仕途能再進一步,所以就刻意與段聰交好。

兄弟兩個,一個看不起段聰,一個卻與段聰交好,難免就會不和。

荀貞點點頭,轉顧荀攸,說道:“樂仲秀行義修潔,可稱是邯鄲士子的楷模。公達,我不方便出頭露面去與他交,你可去與他交往。”

荀貞知道黑山将起,他要抓緊時間做好準備,沒有功夫去和國内的吏員們内鬥,所以他對劉衡也好、對段聰也罷,包括黃宗、何法等人,他的态度都是一樣的:“我不會去找你們的事兒,但你們也别來掣我的肘,大家和和氣氣的是最好不過。”他的态度如此,那麽他就不好自己出面去和樂峻交好了,這會不利於他和段聰、樂彪的關系。

荀攸沒有在中尉府任職,而同時又是荀貞的族侄,由他出面去與樂峻交往很合适。

之所以荀貞讓荀攸去與樂峻交往,卻并非全因樂峻這個人的品性,也是因爲在樂峻的身邊聚集了不少趙國的士子。

魏、邯鄲、樂三家各有一人名頭最響,俨然是邯鄲以至趙國年輕一代士子的領袖。魏氏是魏暢,聰明傑出,見微識著,少年時就有神童之名,故此年方二十三即得以爲相府功曹。邯鄲氏是邯鄲相的長子邯鄲榮,邯鄲榮明察内敏,剛健敢行,邯鄲相常對人說:“榮像我,振我家者必榮也。”樂氏則就是樂峻,樂峻守正持節,從來不隐瞞自己的想法,朋黨親族裏如果有人犯錯,他必直言不諱,當面指出,郡人把他比作本朝初年的蘇純。蘇純,字桓公,有高名,性強切而持毀譽,士友鹹憚之,至乃相謂曰:“見蘇桓公,患其教責人,不見,又思之。”

三人之中,魏暢以聰明穎秀出名,邯鄲榮以行事剛健出名,樂峻則以操行高潔出名。

三人品性不同,與三人交好的朋友自也就不同,樂峻身邊的友人多是郡中的節義之士。這些人可能沒有什麽出衆的能力,可首先,令人尊敬,其次,要想得到好的名聲也得禮敬他們。

因此之故,荀貞叫荀攸去與樂峻交往。

荀攸知荀貞之意,應道:“是。”

荀貞笑對戲志才說道:“樂氏弱,魏氏不能爲我所用。這麽說來,也确實隻有邯鄲氏可用了。”

“然也。”

“可是,志才,邯鄲氏雖不及魏氏之盛貴,其祖上亦曆仕二千石,今邯鄲相雖主動向我‘索官’,然其家勢就真的能爲我所用麽?”

“荀君,邯鄲士族大姓有三,魏暢爲相府功曹,樂彪爲相府主簿,緣何邯鄲氏獨不見相君辟用?”

“邯鄲相以貪濁去官,名聲不佳。”

“正是!如君方才所言,邯鄲氏祖上亦曆仕二千石,而到了邯鄲相這一代卻連一個州郡之職都得不到,邯鄲相豈會無知恥發奮之心?我聽說,邯鄲相經常對外人說:‘振我家聲者,必吾子榮也’,邯鄲榮亦以此爲志,自勵不息,可見他們想要重振家聲的迫切心态。‘知恥近乎勇’,他們知道了恥辱,想要再振家聲,那麽行事必然就勇了。邯鄲榮以剛健敢行出名,這其中的一半大約是因爲他的本性如此,另一半卻也應是和他想要重振家聲的迫切心态有關。”

荀貞對此倒是沒有細思過,聞得戲志才這般說,覺得說得有理,心道:“急切地想要重振家聲、行事剛健、遇事敢爲,被志才這麽一說,這邯鄲榮還真是一個最爲合适的人選。”

荀攸略微躊躇,稍帶憂色,說道:“邯鄲相以貪濁去官,其弟又以怯懦逃歸,相君辟除魏暢、樂彪爲相功曹、主簿,卻獨不重用他家的子弟。志才,中尉若是辟邯鄲氏爲中尉主簿?會不會?”

“公達是擔憂會不會有損荀君的令名麽?”

“是啊。”

戲志才說道:“公達以爲貪濁、逃歸是不赦之罪麽?”

“此話怎講?”

“先說逃歸:我等從皇甫将軍轉戰數州、數郡,這些州郡裏逃跑的郡守、令長還少麽?不止郡守、令長,就連有守藩之責的諸侯王也多有逃離封國的!封國在冀州的常山王不就是聞風而逃麽?逃走不止無罪,且當我等從皇甫将軍征平了黃巾後,逃走的諸侯王還能被複國!”

說起諸侯王棄國逃,随後又被複國的事兒,戲志才頗是不平。

……

漢法:諸侯王有守土之責,守藩不稱是要受到處罰的。

如高祖之兄代頃王劉仲就因爲在匈奴大舉來攻時,他沒有守土而是棄國歸漢,被廢爲合陽侯。

本朝之諸侯王卻在棄國逃後不僅不受到處罰,反而還會被複國,這其中固有本朝之諸侯王沒有軍政之權的緣故,可諸侯王之所食所用都是封國裏百姓繳納的地租,吃着百姓的、穿着百姓的、用着百姓的,當國内遇到兵事,他們卻棄國逃走,置百姓不顧。偌大一個帝國,那麽多的諸侯王,帶兵起來保境安民的隻有陳王劉寵一個,何其稀也!而當忠誠漢室的将士們浴血奮戰擊滅了叛軍後,逃走的諸侯王卻又居然被複國,回到此前他們棄之不顧的國内繼續吃、穿、用百姓的,這叫百姓們怎麽看他們?怎麽看漢室?這怎麽會不令忠直之士憤怒不滿?

常山王、下邳王等這些棄國逃走的諸侯王還算不錯,至少沒有當俘虜,安平王劉續乃至被黃巾俘虜。俘虜倒也罷了,若是戰敗被俘、以死報家國也能留個美名,卻不但不是戰敗被俘的,而且被俘後還不肯死,居然由朝廷出錢把他贖了回去!堂堂漢室苗裔,光武皇帝之來孫,陷入叛軍之手,而朝廷出錢贖回,說來令人不可置信,贖了回去後又還給他複國。不但給他複國,而且還治忠直上言之臣吏的罪。李固之子安平相李燮上言朝中,以爲劉續“在國無政,爲妖賊所虜,守藩不稱,損辱聖朝,不宜複國”,卻反被以“謗毀宗室”的罪名被治罪。

這怎能不讓天下的忠節之士痛心疾首,怎能不讓天下的吏民離心離德?

做爲宗室的諸侯王們都不能起守土保境的表率作用,上梁不正下梁歪,朝廷還能指望州郡縣裏的長吏們怎麽做呢?

“再說貪濁:而今之天下遠近諸州,試問有幾個官吏不貪?近如冀州,昔先帝時,冀州饑荒,盜賊群起,朝廷以汝南範孟博爲清诏使,案察之,至州境,守令自知藏污,望風借印绶去。遠如交州,交趾土多珍産,明玑、翠羽、犀、象、玳瑁、異香、美木,應有盡有,前後刺史率多貪濁,上承權貴,下積私賄,以至吏民怨叛,今年又生反亂!地方吏員貪婪,……天子也在賣官!”

“天子賣官”說的自就是西園賣官了。三公九卿都明碼标價,公千萬,卿五百萬。三公九卿可賣,爵位亦可賣,州郡縣職亦可賣。“唯器與名,不可假人”,“爲國者慎名與器”,官爵名祿是國家名器,是國家用來管理地方、管理百姓的,連這都可以買賣,還有何不可買賣?

“今年又生反亂”說的則是今年六月時發生的事。便在他們從皇甫嵩入冀州前,他們聽說交趾在夏六月又一次發生了叛亂,造反的是交趾屯兵,執刺史及合浦太守,自稱“柱天将軍”。

戲志才接着說道:“邯鄲相隻是運氣不好,得罪了一個州中的太守,不巧這太守在朝中有人,故被彈劾舉奏,因而獲罪。如此而已。”

“而今之天下遠近諸州,試問有幾個官吏不貪?”“邯鄲相隻是運氣不好,如此而已。”

戲志才的這兩句話是大實話。

現今天下之諸州諸郡,幾乎是無官不貪。

便是趙國的國相劉衡,他雖不用邯鄲氏的子弟爲府中重吏,可他就不貪污麽?他也是貪污的。真正清廉、一介不取、秉正無私的官吏不但少見,而且處在這個環境裏還會被人指點嘲笑。

就如本朝初年的扶風人孔奮,他曾在河西的姑臧做過縣令,當時天下擾亂,唯河西獨安,而姑臧稱爲富邑,與羌胡通商,一天要開四次集市,每居縣者,不盈數月辄緻豐積,但孔奮在職四年,财産無所增,和妻、子每天也就是吃些蔬食淡飯,葷腥少見,因其力行清潔,遂爲衆人所笑,說他“身處脂膏,不能以自潤,徒益苦辛耳”。孔奮爲姑臧令是在建武之初,天下未定,而今之世則是天下已亂,地方上官吏貪濁的情況差不多一樣。

便是荀貞,也是“貪濁”的。

他出仕前,家隻是中家,家産隻有十萬上下,爲繁陽亭長、郡北部督郵時他很清廉,沒有受取過什麽賄賂,有時還會因爲養客太多而入不敷出,可自從擊黃巾以後他卻陡然間就發了财,在颍陰又是買地、又是養數百上千的徒附、又是拿錢給族裏辦私學,他的錢哪裏來的?得自繳獲。私留繳獲,這也是貪濁。卻爲何沒有人舉奏他?原因很簡單,軍中的人都在這麽幹。

征讨黃巾的諸部漢兵裏,可以這麽說,上至将校司馬、下到軍候屯長,沒有一個不私藏繳獲,借此發财的。就說孫堅,他帶的那些部曲都是“義從”都是他縣中的少年,跟着他遠到豫州打仗,繳獲來的東西可能會如數上繳麽?即使皇甫嵩也不能免俗。張讓爲何遣客送信給皇甫嵩,索錢五千萬?還不就是因爲眼紅皇甫嵩部衆的繳獲太多!

還有朱俊,他母親本是以販缯爲業,後因他竊缯替郡人還債而失去了産業,其家中的損失不小,可在幾年後,當他的長吏,當地郡守犯法,罪當棄市時,他卻能帶着數百金去京師爲郡守活動。數百金,折合數百萬錢,他哪裏來的這些錢?不言而喻。又在光和元年,他被拜爲交趾刺史,擊交趾反賊,他回到本郡簡募家兵及調給他的兵馬,合計五千人,帶之去了交趾。這五千人裏,他家兵的數量必然不少,因爲數年後,朝廷又以他爲河内太守,他帶家兵擊退了張燕的進攻。以家兵擊退張燕的進攻,可見其家兵不但精勇,而且爲數甚多。他哪裏來的錢養這麽多的家兵?養兵的開銷可比養客大多了!亦不言而喻。

本朝初年,南陽張堪奉旨委輸缣帛及馬,詣大司馬吳漢伐公孫述,於道上被追拜爲蜀郡太守,成都城破,他檢閱庫藏,收其珍寶,報給朝廷,秋毫無私。公孫述破時,珍寶山積,随随便便一件東西就價值連城,足富十世,而張堪在去職之日卻隻乘坐了一輛折轅的破車,帶了一卷布被囊而已。光武皇帝聞後,歎息了良久。像如孔奮、張堪這樣的清廉吏,實在太罕見了。

荀貞思及當今天下的污濁吏事,不勝喟歎,又想到自己也是“貪濁”的一員,頗是愧疚。

不過,他的“貪濁”與那些貪濁吏的貪濁卻是不同的。

那些貪濁吏貪圖的财貨本身,而荀貞兩世爲人,對财貨早已就看淡了。财貨之物是供人用的,夠用就可以了,就如那句老話:便有廣廈千間,夜眠八尺,便有良田萬傾,日食一升。财貨再多,若隻是留爲己用,供己揮霍,最多也就隻是滿足些寡人之疾、口腹之欲,純屬浪費。

荀貞“貪濁”财物卻是爲了心中的“大志”。

他早先的“大志”是保命,現在則不是了。不管是保命,還是現在的大志,都需要錢。

百姓不易,生活艱難,他不能從百姓那裏“貪濁”财貨,隻能私留繳獲,反正這些繳獲即使上繳到朝廷也隻會被朝吏們分了,即便落下稍許分給底下州郡縣,供以赈濟民間,又也會被州郡縣吏從中間過一次手,最終落到百姓身上的不過星星點點。與其如此,還不如由他來用。

又從“貪濁”想到了出颍川來的見聞。

早前在颍川的時候,因爲颍川的士族多、名士多、黨人多,在颍川爲吏的郡守、令長尚還算不錯,雖有貪濁殘民之事,不至於比比皆是,百姓尚可勉強度日,可當他走出颍川,曆經數州、數郡,沿途所見,耳聞目睹,卻發現處處一派亂世之象。

上有天子賣官,下有州郡殘民,諸侯王棄祖宗打下來的江山棄之如敝履,倉皇逃遁不顧,朝廷向叛軍贖回俘王,百姓有冤屈無處可訴,哭号於道邊看着貴人們趾高氣昂、鮮車怒馬地揚塵馳去。朱門酒肉臭,路有餓死骨。就如趙雲說的:“如果出現了君不君、臣不臣,甚至會父不父、子不子的局面,就将會禮崩樂壞,到了那個時候,海内必将大亂”。現今已是君無君像,臣無臣狀了,群盜蜂起,百姓懷怨之時了,這天下如何不亂?

荀貞心道:“這大概就是亂世氣象,國将不國了吧。”

他不知道在下曲陽戰後閻忠曾密勸皇甫嵩造反的事情。

他如果知道,肯定會佩服閻忠的遠見卓識。

天下之大,有遠見卓識的不止閻忠一個。

如果說在黃巾亂前,人們還隻是擔憂天下可能将要生亂,那麽現在,在目睹眼見了漢室、朝廷種種的倒行逆施、末世氣象之後,卻有許多人已看出這“天”恐怕是真的要換一個了。

事實上,就算是拒絕了閻忠建言的皇甫嵩又何嘗沒有看出呢?

他要是沒有看出來,他怎麽可能會擺事實、講道理地給閻忠講了三個拒絕造反的理由?他的三個理由是:“創建大功,不是庸才所能做的”,“我麾下的步騎新結易散,難以濟業”,“雖遭黃巾之亂,但天下的百姓沒有忘主”。

他這三句話的次序很有講究。

第一句是我不是這個材料,第二句是我麾下的部卒也許不會聽從我的命令,第三句是百姓未忘主。第一句話是謙詞,重點是在後兩句上,“兵卒不堪用”和“民未忘主”,并且他把“民未忘主”放在了“兵卒不堪用”之後。他看似拒絕了閻忠,而實際上卻是認同閻忠的判斷,也認爲漢室将亡了,隻是就目前的可客觀情況來說,他難以成就偉業。他看到了漢室将覆,他同時也看到了漢室不會那麽快的覆滅,所以,他甯願“委忠本朝”,“猶有令名”,尚且還能得個好名聲。要說他不認同閻忠的判斷,有大把的表示忠誠朝廷的話可以說,絕不會說出“猶有令名”四個字。這四個字透出的是知事難爲,故此退而求其次的意味。

……

誠如戲志才所言,在當今之世,怯懦、貪濁,名聲雖然不好,還不至於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要是真的罪無可恕、千夫所指,那邯鄲相、邯鄲榮父子也不會還有意振作家聲了。

荀貞收回因“貪濁”而散發出去的思緒,把正題落回到中尉主簿和邯鄲氏的身上,對戲志才說道:“志才,确乎如是,於當下言之,貪濁、怯懦确不算是大的過錯。”

戲志才想及當今之世的種種亂象,亦是百感交集,他歎了口氣,放低了聲音,說道:“貪濁、逃歸都不是什麽大問題,隻要邯鄲氏能爲君所用,什麽都好說。”

戲志才是寒士出身,平時亦不拘小節,往昔在縣中頗有“負俗之譏”,在選人用才上,他自不會拘泥於“名聲”二字。要說起這方面,荀貞與他很是一緻。

樂峻的兄長樂彪是個現實的人,故此與段聰結交。荀貞與戲志才也是現實的人,他倆雖不會主動去和閹宦子弟交往,可在用人卻也是不會隻看出身。荀貞用人的标準隻有兩個:“唯才是舉”和“唯有用是舉”。隻要這個人有才幹或者有用處,那就用。

當然,現今之世,士子間互相品題、彼此标榜,對這個世風荀貞卻也不會毫不顧忌。所以,他讓荀攸去與樂峻交往。令荀攸去和樂峻交往以求其名,辟除邯鄲榮以求其實。

荀貞心中已經決定辟除邯鄲榮爲中尉主簿,想起戲志才方才說邯鄲氏之所以可以用是因爲三個緣故,戲志才到現在爲止隻說了兩個,因問道:“志才,其三爲何?”

“其三者,便是邯鄲榮這個人了。”

荀攸問道:“邯鄲榮其人如何?”

荀貞見過邯鄲榮一次,說道:“我上次在樂彪家中,雖然與邯鄲榮隻是於席中相見,一面之緣,可觀其言談舉止,此人甚是爽朗,人聰明,有果決氣。”

荀攸颔首,說道:“剛健敢行、聰明有果決氣。如此,其人可用也。”

荀貞整治郡兵、控制城防、插手縣中治安、征募壯勇等等計劃,雖然在前期是荀貞自己籌思的,不過到後來,戲志才與荀攸也都是知道的,不但知道,兩人且參與到了其中的謀劃裏,深知要想把這幾件事在短期内辦成是很有難度的。

今天荀貞得到了國相劉衡的同意,看似是可以着手進行整治郡兵、控制城防、插手縣中治安三件事了,可實際上,要想順利地辦好這三件事,隻得到劉衡的同意是不行的,還得經過下邊具體負責的人。比如整治郡兵,趙國的豪強、大族多有安插人手在郡兵裏的,要想把他們中不堪用的逐走,隻憑權力是不行的,得有本地人的呼應配合;比如控制城防,派兵接防容易,可要想在短期内适應就不易,這也得有本地人的配合;再比如插手縣中治安,此事更不易,需要搞定邯鄲縣尉,插手縣中治安,這是在侵奪邯鄲縣尉的權,縣尉怎會不反對?更得有非常了解本地情況的人來協助配合。而要想順順利利地完成以上諸事,這個協助配合的本地人還不能文懦,還得有膽氣,能壓得住陣,還得有勇氣大刀闊斧地來協助配合荀貞。

邯鄲榮有果決氣,剛健敢行,又聰明,正合其用。

戲志才說邯鄲氏可用有三個原因:一是邯鄲士族冠於趙國,二是邯鄲氏重振家聲心切,可以利用他們的這個心态裏使之爲荀貞所用,三是邯鄲榮這個人有能力。

荀貞笑對戲志才、荀攸說道:“二君均以爲邯鄲榮可用,那此人就定是可用的了!”

荀攸說道:“君今已得相君允諾,可着手郡兵、城防、縣治安諸事,那麽以攸之見,辟用邯鄲榮就宜早不宜遲。早辟用了他,可早得邯鄲氏之助力。”

“然!”荀貞當即鋪紙提筆,行以篆書,數行寫畢,蓋上“趙中尉”之印,卷折封起,拿在手中,笑對荀攸說道,“公達,這辟除之書就麻煩你明天送去給邯鄲家裏吧?”

一如荀貞叫荀攸去與樂峻交往,荀攸雖非中尉府吏,然是荀貞之族侄,由他去送聘書更可顯荀貞之重視,勝過以中尉府吏去送。

定下辟除邯鄲榮爲中尉主簿,寫好聘書,荀貞望向堂外,此時夜色已漸深。

……

暮色濃時,夜未至前,邯鄲相回到了家中。

他一家裏,便即召邯鄲榮來見。

邯鄲榮正半裸上身在住屋前搬石以強身,聞邯鄲相召喚,丢下石頭,令婢女取來水、巾,昂首分腿而立,舒展開手臂,命其給自己略拭了下汗水,穿上衣服,又叫婢女取來佩劍,親手插入腰中,細心地調正位置,然後大步流星地來到堂上,向邯鄲相行了一禮,跪坐側席,問道:“阿翁可見到中尉了?”

“中尉将召你爲功曹或主簿了,你做好準備。”

邯鄲榮訝然問道:“阿翁怎麽知道的?……,中尉對阿翁說要辟用我了麽?”

邯鄲相搖了搖頭,說道:“沒有。今暮我與中尉相見,從頭到尾都未說私事,講的都是公事。”

“然則阿翁何以說,中尉将召我爲功曹或主簿了?”

邯鄲相先不回答邯鄲榮所問,而是因爲邯鄲榮的這句發問而教誨他說道:“榮!我邯鄲諸後起之士,以魏暢、樂峻與你最爲知名。見微知著,你不如魏暢;砥砺名行,你不如樂峻。榮!我且問你,你是憑什麽與他兩人齊名的?”

邯鄲榮肅容說道:“榮所以憑者,猛豺鸷攫,剛健敢行;鷹隼奮翰,志存高遠。”

“說的好!雖然見微知著你不如魏暢,砥砺名行你不如樂峻,可要論剛健有爲,他倆卻遠不如你。這就是你和他倆齊名的資本。名者,何也?‘名者,實之賓也’。無實,則将無名。榮!你的‘實’就是你的‘剛健’和‘高遠之志’,此兩者是你立於天地間的倚仗,你要時刻牢記,不可或忘!”

“是。”

“榮!鳥無翅不飛,人無名不立。大丈夫如果想要做大事,就必須得先有大的名聲,而要想有大的名聲,不但要有‘實’、要有才能,而且還必須要不畏艱難,迎難而上,這樣才行啊!”

“是。”

告誡過邯鄲榮要時刻牢記着他所以能和魏暢、樂峻齊名的資本後,邯鄲相這才說道:“魏暢能見微知著,換了是他,他就不會問我剛才你問的那個問題。”

“榮愚鈍,請父親教之。”

“中尉來到我們趙國後,連續委任手下的人充任門下掾、史、屬、佐,卻一直沒有委任中尉功曹和主簿,這顯然是爲我郡人留的。之所以遲遲未定,是因爲他初來乍到,不熟悉情況,不知道該委任誰家的子弟好。現在他到任半個月了,與本地的士族大姓都有過接觸了,也該任命功曹、主簿了,卻還是遲遲不任命,沒有别的原因,隻能是因爲他還在觀望。”

邯鄲榮說道:“是。”

“我郡右姓以我邯鄲爲冠,我邯鄲右姓以我邯鄲、魏、樂三家爲冠,如是,中尉若選用功曹和主簿,隻會從我等三家裏選用。”

“是。”

“魏氏雖盛貴,中尉若有意用魏氏子弟,早就該下送檄文辟除了。”

“是。”

“而中尉卻沒有辟除他家的子弟,這說明中尉之意不在魏氏。不在魏氏,就必在我家與樂氏。”

“是。”

“若用樂氏,則隻能是樂峻;若用我家,則隻能是你。”

樂氏家兄弟兩人,樂彪已然出仕,能選用的隻能是樂峻。邯鄲氏家的子弟雖衆,可邯鄲榮名氣最大,且是嫡長子,依照兩漢的慣例,兄未出仕,弟通常就不會出仕,即使被州郡辟除了,做弟弟的也很多都會謝辭,不肯接受,所以要用邯鄲氏,荀貞隻可能辟用邯鄲榮。

“是。”

“樂峻與你各有優劣。用樂峻,則得名;用你,則得實。名與實不可兼得,故此中尉遲疑不決。”

“是。”

“名有名的好,實有實的好,對中尉而言,這是兩難之抉擇。在這個時候,若是有‘名’與‘實’之間有一方主動向他示好,那麽不必說,他定然就會選擇示好的這一方了。”

“所以阿翁今去見中尉?”

“然也。”

“榮聽阿翁之意,似是早看出了中尉爲何遲遲不辟功曹和主簿,卻爲何直到今日才去與他相見?”

“長吏如君,我家的家聲是否能夠重振如今全在你的肩上,我爲你擇君,豈可不慎?得一明君,事半功倍;得一庸主,徒費光陰。中尉雖出自颍川荀氏,族爲名門,然我聞他非荀氏嫡系,隻是出自旁支,且是以軍功取得的功名,又年少早貴,其人究竟如何?不可不細細察看觀之。”

邯鄲榮見過荀貞,對荀貞自有評價,但他現在想聽聽他父親對荀貞的看法,問道:“中尉是個什麽樣的人?”

“先我聞其事迹便已奇之,今下午在樓上見他,已知他非常人也,今暮於相君車上聞得了他平賊的方略,我隻有六個字評他。”

“何六字也?”

“‘貞固足以幹事’。”

此六字出自《易經》,本意是:“君子堅守正道,就能把事幹好。”邯鄲相用在此處,卻是以“貞”指荀貞,說他足以成就大事。

邯鄲榮沒有聽過他父親對别人有過這麽高的評價,心道:“前幾天在樂伯節家的席上,我與中尉對面而坐。中尉以二十餘之齡,從軍征戰,以軍功位緻比二千石,固一時之傑也,然我視之,中尉之能似也不出常人範疇。父親爲何對他如此高的評價?”因說道,“榮從未聞翁對人有此等美評,此評卻是因何而得?他的平賊方略有何出奇之處?”

“平常人說平賊,隻講賊事而已,中尉卻先言防疫、備糧,眼光長遠,防患於未然。”

“此我亦能爲之。”

“中尉到任才半個月,對郡西的賊寇就了如指掌,比我等本地人了解的還多、還深。”

邯鄲榮默然片刻,試想了一下若是自己在趙國的中尉上能不能在半個月内就了然賊情,說道:“此我亦能爲之。”

“中尉平賊之方略共有三條,先防疫、備糧,次及早進擊,次徐徐圖之。”邯鄲相把荀貞的方略轉述給邯鄲榮,說道,“你可看出中尉的深意了麽?”

“深意?中尉此方略由遠及近,從先解決以後之大患到如何解決眼前之小患,層次分明,條理整齊,甚是精當。阿翁說的‘深意’是這個麽?”

“此非中尉之深意也。”

“那什麽是中尉之深意?”

“郡兵、城防方是中尉之深意!”

邯鄲榮霍然醒悟,回思荀貞此三條方略,層層推進,步步深入,而最終落腳到郡兵、城防上,因其前邊的鋪墊使人自然地接受,不覺拍案叫絕,說道:“真妙策也!”随即又說道,“不過,雖是妙策,卻也瞞不住人。……,阿翁不就看出來了麽?”

“我看出來是因我旁觀者清,身處局中者卻不一定能看得出來。再則說了,中尉又何需瞞人!有他前邊防疫、備糧、及早擊之的鋪墊,便算被人看出又如何?”

邯鄲榮細細想來,确實如此,就算被人看出荀貞的最終目的是郡兵和城防,可有他前邊數條的鋪墊,卻誰也不能說出他的錯處,誰也不能反對他去整治郡兵和控制城防,以及插手縣中治安。這卻是因爲他占着道理。“先入爲主”,既然荀貞占着道理,而聽者又接受了他的道理,那麽自就無法反對他的最終目的。這乃是光明正大之陽謀。

邯鄲相問邯鄲榮:“中尉此策你亦可爲之麽?”

邯鄲榮佩服地說道:“中尉心思精密,深謀遠慮,臨陣破敵用以堂堂之陣,使人就算看出其目的亦無能爲也。我不及之。”

“中尉才二十餘歲就這樣的才幹,以後肯定能立下更大的功勳,難怪州伯器重他。振興我邯鄲家的機會就在眼前了。你要盡心盡力地輔佐他。”

“是!”

邯鄲相問道:“你準備怎麽輔佐他?”

邯鄲榮想了想,說道:“中尉外州人也,初來我郡,地方不熟,要想控制郡兵、掌控城防、管控縣中治安必阻力重重,我當竭力助之。”

“還有呢?”

“中尉名族子弟,年二十餘,爲比二千石,早貴,必存大志,他來趙國是不可能屍位素餐的,必是想要再建立功業,我熟知地形,當助他擊賊。”

“還有呢?”

“舉薦賢士,助他收攏人望。”

“還有呢?”

“還有?”

“還有!”

邯鄲榮屈指心算,想道:“先諸中尉掌控住軍事,再助中尉擊賊立功,再助中尉得人望,獲郡縣美譽。此三者足矣,還能有什麽?”問道,“請父親教之。”

“糧食。”

“糧食?”

“中尉所部雖然精銳,多爲豫州兵,不熟地理山形,欲要及早擊賊就非得以本郡壯勇爲主不可。郡兵不堪戰,這連我都能看得出來,何況中尉?中尉肯定是要重新招募本郡義勇的。

“招募義勇就得要有糧食。國中的情況我等都清楚,今年秋收沒收上來多少,缺糧。缺糧,就需要從地方大姓、豪強那裏借貸,你可以在這方面助他。”

“是了,我家可捐糧給他。”

“錯。”

“錯?”

“我一家之存谷,豈夠養一郡之兵?”

“阿翁的意思是?”

“助他從國中借糧。”

“這,……,這恐怕要得罪人。”

“天下多事,中尉英才,日後當緻位公卿,我家重振家聲、取功名富貴在此一舉,何惜得罪人!”

邯鄲榮以爲然。

父子深談至此時,堂外夜已漸深。

……

次日,荀貞傳檄,由荀攸親送至,辟邯鄲榮爲中尉主簿。

邯鄲榮當天就任,獻計荀貞,言願爲荀貞借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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