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利的一面是:提高了荀貞的威望。上至謝、費、高等豪強大姓,下到鄉吏、鄉民,都因此而改變了對荀貞的觀感,不敢再小看他,對他敬畏有加。
不利的一面是:在大多數的鄉吏、鄉民眼中,荀貞成爲了一個“酷吏”,一個不動手則已,一動手便令治下血流成河的“深刻”之人。畢竟,受第三氏“妖言”案牽連的足有好幾百人,鐵定要被處死的占一半以上。别說西鄉,便是整個颍陰縣也很久沒有這樣的大案子了。
也不知是誰最先聽說了縣令朱敞曾誇荀貞是“荀家乳虎”,遂将之傳開,很快傳遍鄉中。朱敞之意本是誇贊,誇贊荀貞乃是“荀家的一隻幼虎”,意在指他有不可限量之前程,但是傳話之人卻把“乳虎”理解成了“哺乳育子的母虎”之意,暗中把荀貞與前漢的酷吏甯成相比。
甯成是前漢景帝、武帝年間的一個有名酷吏,爲政苛刻嚴酷,“其治如狼牧羊”,不但百姓怕他,宗室豪桀也怕他。在他擔任關都尉時,出入關口的人們都說:“甯見乳虎,無值甯成之怒”。“乳虎”有兩個意思,一個是幼虎的意思,一個是育子母虎的意思。在這裏,這個“乳虎”便是後者之意。猛虎産乳養子之時,往往較平時更加兇猛。老虎就夠兇猛了,養子的老虎可想而知,當然是更加兇猛,人人懼怕。
小夏在鄉下收馬時聽到了這個傳言,立刻回到官寺,拜見荀貞,說道:“荀君,近日鄉中有一傳言,不知你聽到沒有?”
“什麽傳言?”
“鄉人皆稱君爲‘乳虎’。我昨日在柏亭劉莊買馬時,莊主劉翁對我說:‘有人将君與前漢之甯成相比’。他囑咐我,要我把此事告訴你。”“柏亭劉莊”即荀貞在任繁陽亭長、“越境擊賊”時救援的那個莊子。莊主劉翁大約是爲了報恩,囑咐小夏将此事告訴荀貞。
自樂進來後,荀貞連着好幾天沒有出門,每天隻與樂進、許仲暢談、飲酒,增進感情,此時聞言,怔了一怔,随即失笑:“将我與甯成相比?”
他在決心誅滅第三氏全族時,就猜到也許會在事後落一個“酷吏”之名,這會兒聽了後,倒也并不驚詫,笑與陪坐堂上的樂進、許仲說道:“甯成仕至二千石,因罪免官後,轉而經商,又賈至數千萬,雖殘暴不仁,貪污不廉,留惡名於後世,但亦一時人傑。我今秩隻百石,家資僅十萬,又豈能與他相比?鄉人們太高看我了!”
樂進是讀過書的,雖因本性英烈,受儒家的影響不深,也不認爲執法嚴苛是件壞事,但卻亦知當今的士子、名士們并不喜歡“酷吏”,講究的乃是“仁治”,因而面帶憂色地說道:“爲我之故,連累貞之得‘酷吏’之名,進實不安。……,貞之,今之士子皆以寬仁爲美,‘甯成’之名若被遠傳,恐對你日後的前程不利,萬萬不可輕視,一笑了之啊。”
兩漢對民間的輿論十分重視,從前漢時就有源自周朝“采風”制度的“舉謠言”之制,朝廷常常派遣使者微服單行,“觀采風謠”,然後上報中央,以此作爲考核官吏的依據。鄉裏民謠和地方官吏的政治前途乃至身家性命都是息息相關的。六七年前,熹平五年,朝廷“令三公謠言奏事”,竟緻天下郡國的長吏們“奉公者欣然得志,邪狂者憂悸失色”。
荀貞自然是知道這其中厲害的,但爲了不使樂進太過内疚,故作不以爲然,大笑說道:“文謙何需自責?‘酷吏’本非惡名,又怎麽能連累到我呢?今之酷吏如陽球、張儉者,陽球磔王甫之屍,酷之甚矣,而被天下傳頌,臨獲罪身死前,猶言:‘願假臣一月,必令豺狼鸱枭,各服其辜’,真忠節之士也。張儉因爲彈劾中常侍侯覽而獲罪,亡命奔逃,望門投止,天下破家相容,士子們稱贊他是:‘海内忠烈張元節’。
“……,當今天下豪右強橫,民如倒懸,正适合使重刑,用重典。‘酷’不要緊,關鍵是對誰‘酷’。對百姓‘酷’則爲惡吏,對豪右‘酷’則是青天。”
樂進知其心意,知道他是爲了寬解自家,很感動,說道:“話雖如此,也不可大意。”
前幾天,荀彧寫了一封信來。信中說道:“近聞兄威震鄉中,吏民畏服,雖以仇季智鸾鳳之德,亦有嚴設科罰之舉,然弟竊以爲,爲政之道,終不可一味嚴猛,最該寬猛相濟。《傳》雲:‘猛則民殘’。如今第三氏已被誅滅,豪右奸猾已去,兄威已立,吏民已服,也許該當以寬濟之了”。言外之意,勸說荀貞不要一味殺伐,應當“寬猛相濟”。
适才荀貞對酷吏的“贊美”隻是爲了寬解樂進的歉疚,荀彧的這封信其實才是寫進了他的心裏。他本來就打算在誅滅第三氏後,便再将“仁德”顯示給鄉民看看的,聽了樂進的勸說,沉吟片刻,說道:“也罷,我早幾天便有意巡行鄉中,隻是因文謙你才回來,我甚是歡喜,連日飲酒、暢談,忘了時日,故而拖延至今。如今既然鄉中傳言四起,我就下去巡視一番,讓他們看看,我不但有‘猛’,亦有‘寬’也。”拂袖起身,吩咐小夏,“去後院廄中牽馬過來。”笑對樂進、許仲說道,“你二人與我同行。”
樂進、許仲應諾。
出了堂、院,往寺外去的路上,碰見了幾個鄉吏。這幾個鄉吏見荀貞出行,無不屏息凝氣,戰戰兢兢,退讓在道側,跪拜相送。在荀貞誅滅第三氏以前,他們對荀貞也很恭敬,但當時的恭敬大多隻是流於表面,現在則是發自肺腑的敬畏,其中尤以一個姓陳的小吏爲甚。
這個小吏名叫陳磊,就是那個曾收受第三氏錢财、出賣荀貞行蹤,後來又偷窺唐兒,以爲荀貞“色厲内荏”的佐史。他那個在第三家做賓客的親戚死在了荀貞誅滅第三氏一役中,從此之後,他幾乎沒有睡過一次好覺,一閉眼就是噩夢,要不是他親戚猙獰的嘴臉,要不是荀貞提劍冷笑,每天晚上都要大汗淋漓的從夢中被吓醒好幾回,總怕被荀貞知道他做過的那些事。
做夢尚且如此,何況此時在荀貞面前?他跪拜在地上,隆起後背,把頭深深地埋藏在臂肘間,把戴的冠都碰歪了,瑟瑟發抖。
荀貞注意到了他的異常,在他身前停下腳步,和顔悅色地問道:“你怎麽了?”
陳磊不敢擡頭,撅着屁股,臀高頭低地伏在地上,顫聲說道:“下吏、下吏,……。”
荀貞正要向人顯示他的“寬仁”,對他的顫聲失措并沒有在意,很溫和地說道:“你這渾身發抖的,可是受了風寒?若是病了,就回家歇息幾天。”
陳磊趴在地上,語無倫次:“是,是。下吏、下吏,……。”
荀貞瞅了他幾眼,心道:“看他的模樣不像是受了風寒,倒像是畏懼害怕。難道誅滅一個第三氏竟有這麽大的威力?連鄉吏都懼怕成這個樣子?”說實話,他雖然知道誅滅第三氏會給鄉人帶來震撼,但是真沒想到鄉人會被“震撼”到這個程度,蹙眉想道,“過猶不及。看來文謙說得不錯,我還真不能對此大意。還真是應該收起嚴猛,好好地給鄉人顯示一下寬德了。”
他原本打算此次“巡視”隻是出去随便走走,當即改變主意,等小夏牽馬過來,吩咐他去把小任找來,再去後院取了一些錢、肉,放在馬上,對樂進、許仲說道:“誅滅第三氏前,我也曾巡視過鄉中,雖沒有走遍各亭、各裏,但對鄉亭已經是比較熟悉了。鄉亭各裏中都有孤寡老人,今正旦已過,天氣仍冷,也不知他們的日子過得怎樣?咱們先去這些人家中看看罷。”
樂進、許仲應道:“諾。”
早先,荀貞在繁陽亭的施政,許仲大多都知道,心中想道:“荀君這是打算把往日在繁陽亭時的施政措施再在鄉亭來一遍麽?”——荀貞在繁陽亭時爲何能得民心?赈贍孤老是其中一個比較主要的原因。
出了官寺院門,小夏因有收馬之責,沒有陪荀貞同去,告罪離開,接着買馬去了。
荀貞、樂進、許仲、小任,紛紛翻身上馬,出發前去慰問鄉亭裏的孤寡人家。——荀貞手頭本來隻有一匹馬,借小夏此次收馬的機會,選了幾匹好馬,沒有給高素,而是自家留下了。
……
鄉亭的百姓和繁陽亭的百姓一樣,有富足的,有貧困的。
富者如高家,一如繁陽亭的馮鞏家,自有莊園,廣占良田,養有賓客、徒附,出行車馬冠蓋、豪奴擁護,居家奴婢随侍、錦衣玉食。窮苦者則家徒四壁,無有長物,沒有立錐之地,日日奔波勞苦,猶不能得一餐之飽,一衣之暖。以比例而言,像高家這樣的豪強,鄉亭僅其一戶,家資數萬、勉強夠衣食的約占一二,剩下的全都是貧苦之家。
貧苦之家又分兩類。一類是雖然貧苦,但家有壯丁,或者邊種田、邊打零工,或者幹脆就去給豪強做徒附,好歹能刨些食來,一天一頓飯也好,兩天一頓飯也好,不緻餓死。一類是家中沒有丁壯,隻有老弱孤寡,已處在餓死的邊緣,幸有族人幫襯,方才苟活至今。
這前一類太多了,荀貞暫時是無力相助的。他要想顯示仁德,目前隻能盡力幫一幫後者。用了大半天的時間,他帶着許仲、樂進、小任,把鄉亭諸裏悉數跑過一遍,凡是屬於後者的貧家,無一漏過。
每到一戶,他必先緻以“拜年”的慰問,随後在貧家孤寡感動的淚水中,留下兩百錢和些許肉,誠懇地說道:“我今爲鄉有秩,不能使黔首富足,我之罪也。本該年前就來慰問你們的,隻因爲第三氏妖言惑衆,推遲到了今日。以後你們若有難處,可來官寺找我”。臨走時,又嚴詞厲色,命令裏長務必要将本裏的貧家照顧好,如果出了差錯,“第三氏便是爾等榜樣”!
一天跑下來,用出去了八千多錢,收獲來了百姓們的感恩戴德。直到暮色深重,諸人才返回官寺。
……
立在蕭瑟寒冷的風中,荀貞扶着後院中的大樹,看小任在冥暗的暮色下把坐騎一匹匹地牽入馬廄中,又看了看在廚房中忙碌的唐兒,歎了口氣,說道:“相比那些孤寡貧家,你我享福過甚啊!文謙,我對那些貧家說:愧爲本鄉有秩,不能使黔首富足。這句話,是我的心裏話。”
這句話的确是荀貞的心裏話。他來任亭長、有秩薔夫,目的是爲了保全性命,但在任職的過程中,又卻因耳聞目睹,對鄉間的貧窮百姓産生了深深的同情憐憫。他恐懼黃巾起義,可同時卻又同情那些窮苦的太平道信徒。——他今天巡視的那些貧家中有好些都是信奉太平道的。
人就是這麽奇怪。
爲了拉攏許仲,他可以枉法,但因爲愧疚,他又可以主動出手,把騷擾王屠妻女的武貴捕入犴獄。爲了立威,他可以誅滅第三氏,但出於同情,他又憐憫将要攪亂天下的太平道信衆。
樂進、許仲出身貧寒,比荀貞更了解貧家的不易,世道就是這樣,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他們早就見慣不怪,習以爲常。
許仲一貫是沉默寡言的。樂進也沒有接荀貞的話,而是皺着眉頭說道:“貞之,你今天巡遍鄉亭,訪問孤寡,言辭懇切,饋贈錢肉,明日必有美譽流出。等過些日子,鄉民肯定就不會再視你爲‘酷吏’了。可是,你今天對鄉民雖善,對諸裏的裏長卻未免太過苛責。”
一個好的長官,不但要善待百姓,也要厚待下吏。要想得到治下的稱頌,這兩者缺一不可。荀貞解釋說道:“今天我疾言厲色地訓斥裏長,是爲了表現我的愛民之心,不得已爲之。”
“可你這樣做,雖能得到百姓的敬愛,難免卻會被裏長們埋怨,甚至鄉吏們也會不滿。貞之,你今爲鄉有秩,鄉吏、裏長是你的爪牙,日後治民理事,無論征發徭役、收取賦稅,沒有一個能離得開他們的。若是他們心懷怨望,恐怕會緻使政令難行,不利行事。”
裏長、鄉吏同爲鄉中小吏。眼見裏長們受到嚴苛的對待,鄉吏們說不定就會有兔死狐悲之感,一旦如此,縱然荀貞有誅滅第三氏之威,他們仍然有可能會消極辦事。要是到了這個地步,荀貞這個鄉有秩也可以說就做到頭了。他點了點頭,笑道:“我心中有數,自有辦法。”
“什麽辦法?”
荀貞神秘的一笑,說道:“你很快就能知道了。”
……
接下來,連着三天,荀貞巡視了五個亭部。第三天下午,在柏亭,剛從一個裏中出來,準備往下一個裏去的時候,有一人從裏門外的田邊竄出,攔馬告狀。
荀貞爲表示謙虛,出入裏門的時候都沒有騎馬,正牽馬徐行,被吓了一跳。随從在側的許仲丢下缰繩,拔刀出鞘,箭步躍上,護在荀貞身前,嗔目喝道:“什麽人?如此膽大,沖撞馬前!”許仲聲音原本低沉,這會兒大喝怒斥,如重錘擊鼓,加上橫刀在胸,殺氣騰騰。
那人駭然,被驚退了幾步,腿腳發軟,順勢拜倒在地,口中說道:“小人不敢沖撞荀君,是爲告狀而來。”
鄉有秩有聽訟之職,有鄉民告狀,荀貞不能不理。他示意許仲退後,問送他出來的裏長、裏長老等人:“這是你們裏中的住民麽?”
裏長、裏長老不認識這人,皆道:“不是。”
那人說道:“小人是桑陰亭人氏。”
“噢?桑陰亭的?……,你要告誰?”
“小人要告桑陰亭新任亭長。”
桑陰亭就是第三氏家住之亭,因爲受第三氏一案的牽連,上一任亭長被門下賊曹秦幹辦了一個“見知故縱罪”,如今待罪獄中,等着被處死。上頭換了一個新亭長來。
荀貞問道:“你要狀告你們的亭長?他怎麽了?”
“昨天,小人拿了幾斤米肉給他,他接受了。”
漢承秦制,對官吏的管理是很嚴格的,便是接受幾斤米肉也不行,如果情況屬實,那麽輕則罰錢,重則免職,乃至入獄。荀貞在任繁陽亭長時,就曾多次拒絕治下百姓的饋贈。
站在荀貞身後的本裏裏長、裏長老面面相觑,皆想道:“荀君先滅第三氏,一日之内,引領甲士,盡誅其賓客,格殺數十人,複捕四五百人,使亭部爲之一空,繼又向郡中報殺兩百多人;今巡視鄉部,又斥責吾輩,威吓我們說,要是不能把裏中的貧家照顧好,第三氏就是吾等的榜樣。他實在是一個非常嚴厲苛刻的人!……,這個受赇的亭長怕是要倒黴了。”偷觑荀貞面色,見他面露笑容,不由心頭一跳,想道,“他爲何發笑?是因爲又可以大開殺戒的緣故麽?”想到此處,不寒而栗,匆忙收回目光,垂手低頭,恭謹而立。
荀貞發笑,當然不是因爲“又可以大開殺戒”,而是爲了表示自己的親切。他不知道裏長、裏長老的誤解,自以爲親切的環顧周近,見有越來越多的裏民聞訊跑來圍觀,當下溫聲問道:“你拿給亭長的米肉,是亭長主動向你索取的?還是你有事求他?”
“都不是。”
“那是什麽?”
“是小人見他初來,爲與他結好,所以饋贈。”
“既然你是爲了與他結好所以饋贈,那麽又爲何将他狀告?”
“小人之所以想與他結好,是因爲小人畏懼他,所以才送米肉給他。他毫無推辭地接受了,使小人更加害怕,所以小人來告他。”
裏長和裏長老心道:“這亭長真是可憐,治下有此等刁民,主動饋贈米肉,待其接受後,又反來狀告!這真是無妄之災。”有心替那亭長求情,又畏懼荀貞的怒火,不敢出聲。
圍觀的裏民也不贊同這告狀之人的行爲,竊竊私語:“又不是那亭長主動索求,而是你主動饋贈的。饋贈完了之後,又怎麽能反來狀告呢?”
荀貞哈哈笑道,拿馬鞭指了指這人,笑道:“你這個人,真是無理之至!哪裏有主動饋贈後,又反來告狀的呢?”
那人說道:“小人若非畏吏,也不會送他米肉。他不該不加推辭地就接受,這反而讓小人更加的懼怕了啊!”
荀貞連連搖頭,說道:“孫卿說:‘人最爲天下貴’。這是爲什麽呢?因爲人有氣、有生,有知、有義,因爲人講求仁愛,知相敬事。互相饋贈禮物本就是禮的一種,是仁愛和相敬事的表現。鄉裏父老間,逢年過節時,不也常常互遺禮物麽?吏和民之間也是一樣,這是人情啊。爲吏者當然不能乘威力強求,可你送他米肉是爲了與他結好,他爲何不能接受呢?如果不接受,豈不是不知禮節、沒有人情了麽?”
那人問道:“假如是這樣的話,律法爲何禁止?”
“律設大法,禮順人情。今我用禮來教你,你必沒有怨恨;若我以律法來懲治你,你能接受麽?要知,受赇和行赇可是同罪!受賄的那個亭長固然有錯,你這個行賄的人也是有罪的啊!咱們都是一個鄉裏的人,有情誼在,小錯可免,大罪殺頭。你回去罷,好好想想我說的話。”
旁聽的裏長、裏長老萬沒想到荀貞居然會這麽說,愕然擡頭,彼此對視,心悅誠服,拜倒在地,對荀貞說道:“‘律設大法,禮順人情;小錯可免,大罪殺頭’。荀君,你的仁德,小人等今日方才知道!”旁觀的裏民們也皆拜倒在地,齊聲說道:“荀君仁德,今日方知。”
荀貞急忙轉身,把他兩人扶起,笑道:“何至於此!”躊躇滿志地看向拜倒一片的裏民們,瞧見了立在其間的樂進。樂進一臉的佩服,他不是傻子,聯系前幾天荀貞說的那句“你很快就能知道了”,早已猜出這個告狀之人必是荀貞特意找來安排的。
——
1,見知故縱罪。
“見知人犯法不舉告爲故縱”。
凡是官吏知道有人犯法卻不及時舉報的,或者對應判刑的罪犯卻不判刑的,都是渎職,是“見知故縱”,與罪犯同罪。
2,行賄和受賄同罪。
“受赇以枉法,及行赇者,皆坐其臧(贓)爲盜。罪重於盜者,以重者論之。”貪污和盜竊是同罪的,行賄、受賄皆有罪。今之法律中也有行賄罪,有人說是從西方學來的,其實早在幾千年前,我國之律法中就對此有規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