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百人,剛好可以編成兩個隊,一個屯。
繁陽亭的亭舍剛好在亭部中間,左邊、右邊分别各有三個裏。左邊的是安定裏、敬老裏、南平裏,右邊的是北平裏、繁裏、春裏。左、右出的人數相仿,左邊五十人出頭,右邊四十多人。荀貞便按此,分别将之編成前隊和後隊。
每隊設“隊率”一人,六個裏長誰都不想讓别的裏中人擔任此職。
别的不說,幾十石米糧就在院中堆積,雖說這些米糧的使用權全在荀貞,但“隊率”也肯定會有一定的發言權,沒有人想将這個權力讓給别人。特别是出米糧的安定、北平二裏,他們更不想将這個權力讓給外裏。
六個人異口同聲,說道:“隊率之職請荀君指定!”
安定裏的裏長補充說道:“此次‘備寇’,亭中牽頭。以俺的愚見,這隊率之職最好由荀君兼任。”
“我一人,如何兼任兩個隊率?”
北平裏的裏長蘇彙大爲不滿,批評安定裏的裏長,說道:“以荀君的身份,豈可屈居隊率之職?荀君若做了隊率,誰來當屯長?……,荀君,以俺看來,不如由杜君、黃公來任此職。”
杜買是“求盜”,黃忠是“亭父”,在亭中的地位僅次荀貞,由他們來任“隊率”,情理之中。
荀貞故作沉吟,問别的幾人,說道:“你們的意見呢?”
諸人七嘴八舌,說道:“由杜君、黃公來當,最好不過!”
“本來就應該這樣。”
“有荀君做屯長,有杜君、黃公做當隊率,咱們亭今冬必太平無事了!”
荀貞一笑,問杜買、黃忠:“二位可願?”
在被蘇彙提起名字的時候,杜買就面現喜色,雖隻是備寇的丁壯,不是正規軍隊,但能管五十來人也是件暢快的事情,他說道:“隻恐俺能力不足,帶不好隊。”
蘇彙說道:“杜君的勇武咱們全亭皆知,怎可能會帶不好隊?太過自謙!太過自謙!”
黃忠執意推辭,說道:“俺年紀大了,老胳膊老腿兒的,受不得這等苦累。你們操練的時候,俺給你們燒水做飯,這些都行,帶隊訓練萬萬不成!……,諸位,你們讓老兒多活幾年罷。”
他說的也是實際情況,荀貞微微思忖,說道:“既然如此,另一隊的隊率不如就由阿褒來做。……,你們以爲如何?”
“阿褒”這個名字一出來,在場諸人神色各異。
幾個裏長的表情還算正常,黃忠也沒啥意外的樣子。杜買的眉頭挑了挑,但也沒說什麽。繁家兄弟的反應最大,繁譚羨慕地看了看陳褒,繁尚漲紅了臉,第一反應是扭臉往堆積在院中的米糧上看去。
裏長們都說:“荀君知人善用。阿褒精明能幹,定能将隊帶好。”
“阿褒,你可願意?”
陳褒不扭捏,他是個爽快的性子,當即作揖說道:“荀君放心,俺必盡心竭力。”
前、後兩隊編好,“隊率”選定,這一“屯”就初具雛形了。一直站在院門口沒有說話的江禽,領着高甲、高丙等人走了過來,問道:“荀君,我們呢?”
他們不是本亭人,又都騎馬,顯然沒辦法和裏民們編在一塊兒。此時聽其發問,荀貞含笑答道:“諸位皆勇士,又都騎馬,我打算将你們自爲一隊。……,江君,你手搏第一,若是樂意的話,還想請你當個教頭,教教裏民手搏之術,可以麽?”
江禽聽出了其中的優待,心道:“這位荀君是個會做人的。”他們都是鄉裏輕俠,天不服地不怕的,要不是看許仲的面子,要不是因爲許母,怎可能投到荀貞的手下?如果荀貞真把他們當成普通裏民一樣對待,難免會被私下裏罵一聲:不知好歹。
他爽朗地應道:“隻要荀君不嫌咱手段低淺,樂意效勞!”
……
一屯,兩隊,外加一個騎兵小隊。
忙了大半天,雖有種種的不滿意,但總體來說,荀貞還是挺有成就感的。
他的目光從對面的裏民身上掃過,又看了看高甲、高丙等人,再瞧瞧杜買、黃忠、陳褒諸人,滿足地想道:“來亭中不到半月,辦成了兩件半的大事。一件善待許母,拉近了與許仲等遊俠少年的關系;二件拉起了隊伍,雖名号是爲‘備寇’,但隻要善加操練,施以恩德,日後未嘗不會成爲我的臂助。還有半件,與亭中諸人都處得不錯,以後辦起事兒來當會順手很多。”
在路上鬧了這麽久,來往行人盡皆側目,不但有好事的聚集不遠處津津有味的觀瞧,還引來了許多附近裏中的孩童、婦女,吵鬧得不行。
荀貞瞧了瞧天色,見日頭已從中天西落,是下午時分了。
他說道:“今天便到這裏吧。明天開始正式操練。”
安定裏的裏長楞了下,說道:“明天?”
“怎麽?有何不妥?”
“……,去年的時候,鄭君是五日一練。”
五天一操練肯定不行,不過荀貞自有計劃,不需要現在就攤牌。他笑道:“今天隻是點名編隊,不能算是訓練。明天上午,算是正式開始。”
這麽說也有道理,幾個裏長沒了意見。縱還有不同意的,在蘇彙的帶頭附和下也不好反對了。荀貞見他們都同意了,說道:“諸位裏長不要走,難得大家齊聚,便由我做個東,請諸位在舍中吃頓酒飯。……,我先去和裏民們說句話。”拉了杜買、陳褒,走到對面。
裏民們站了半晌,早不耐煩了,很多人索性坐了下去。從鄰近的裏中來的孩童們在他們中間鑽來鑽去,性子開朗的裏民時不時捉弄他們一下,引來旁觀者的一陣大笑。
安定裏中有一人,可能捉弄得過火了,惹惱了一個孩子。那孩子從懷裏拿出彈弓,拈了個土丸,對準他的屁股狠狠射出,疼得他哎呀一聲,嘴裏罵着,伸手去捉。那孩子靈活,三兩下跑出人群,跑到遠處,吐了吐舌頭,叫道:“史大郎,天生醜,走到蒿裏鬼不收!”
包括圍觀的行人、婦女,衆人大笑不止。
那人羞惱成怒,邁步去追。杜買剛好走到他身前,伸手拉住,咳嗽了聲,說道:“你不小的人了,怎麽與孩童一般見識?快點歸‘什’,荀君有話要說!”那人悻悻歸隊。
見荀貞過來,坐着的裏民們,其中謹慎的站起來,也有大大咧咧不以爲意的。什長、伍長們,有機靈的催他們起身,不機靈的一聲不吭。
荀貞暗蹙眉頭,表面上若無其事,微笑說道:“諸位,我适才與你們的裏長商定,将你們分别編成兩隊。南平、敬老、安定三裏編爲前隊;餘下三裏編爲後隊。由本亭的求盜杜君出任前隊隊率,由阿褒出任後隊隊率。”
陳褒爲人玲珑八面,雖隻是個亭卒,但在亭中人緣不錯,聽到将由他任“隊率”,裏民們沒有任何不滿的表現。和他交好的那些人,如史巨先等,更是高興。史巨先将手指放入嘴中,打了個唿哨,叫道:“阿褒!……,以後是不是就該你叫陳隊率了?”
陳褒沖着裏民們長揖到底,直起身,笑嘻嘻地說道:“還得請諸位多給面子。”
和他交好的那些人亂紛紛地叫道:“放心!誰的面子不給,也得給你阿褒。……,下回再玩兒博戲時,你高擡些手就是了!”
要不說陳褒機靈呢?與諸人應答了幾句,不肯搶了荀貞的風頭,拱手說道:“多承諸位的情了!待得閑暇,必請飲酒。……,荀君還有話要說,大家且請安靜。”
待諸人靜下來,荀貞笑道:“也沒别的什麽可說了。今天算是編了隊伍,操練從明天開始。不要求你們來得太早,辰時到便可。……,你們走前,記好今天站的位置,不要忘了。”
“明天?”
“明天?”
裏民們交頭接耳。幾個裏長上前,大聲說道:“荀君不是說了麽?今兒隻是編了隊伍,不算操練!你們吵嚷甚麽?明兒上午,辰時,記得都到!誰敢不來,明年縣中的徭役,給你們加翻一倍!”裏長管着本裏的徭役等事,這是個殺手锏。裏民們的議論平息下來。
“行了,都散了吧。各回各家!”
江禽、高甲、高丙等人也向荀貞告辭。
江禽說道:“既然今日事畢,荀君等下又還要請諸裏的裏長吃酒,俺們就不多留了。”
荀貞拉了江禽的手,走到邊兒上,歉意地說道:“此番裏中‘備寇’,多虧諸裏的裏長協作才能順利成事。較之去年,不但人多了,還多了幾十石的米糧。如此厚意,我不能不表示一下感謝,所以就不多留你們了。……,你們明天來麽?”
對裏民,荀貞和善歸和善,但用的是命令口吻,而江禽這些人類似客卿,他也沒指望他們每次訓練都能來,因而有此一問。
江禽答道:“蒙荀君不棄,肯收納吾等。吾等自當效犬馬勞,明日定來!”遊俠們講究的就是“輕生死、重然諾”,說出的話一定要做到。他們的前輩季布被當時人贊爲“得黃金百斤,不如得季布一諾”,江禽他們既然主動要求參與,當然會善始善終。
“那等到明晚,我專宴請諸君!”
江禽等人自诩豪俠,不會把一頓酒放在眼裏,也沒推辭。
他們和同樣等着沒走的蘇則、蘇正等本亭的許仲朋黨一起去了舍中,給許母行過禮、問過安後,告别離去。
他們走時,先前散去的裏民們磨蹭,走得慢,還沒有走遠。
蘇則等自呼朋喚友、招呼相識,成群結隊地歸回本裏。江禽諸人則騎上馬,呼喝疾馳,從散亂的裏民中間直奔而過。路上的裏民、行人們紛紛躲讓。荀貞站在亭院門口,望着他們這隊人遠去,心道:“此輩雖有膽色、有勇力,但桀骜不馴,想要徹底地引爲己用,怕是不易。”
借助許仲,他暫得了江禽、高甲、高丙等人之用,但要想徹底收爲手下,還需展現一二手段。他想道:“自來舍中,小心翼翼至今,總算熟悉了地方的情況,又以備寇之名召集到了近百丁壯,千裏之行已開始於足下。黃巾亂将起,日後成龍、還是成蟲,就看此番的操練成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