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的時間以來,對蘇崇華來說,偶爾會有些奇怪的情緒掠過腦海,這期間的具體理由爲何,連他自己都有些說不太清楚。
一直以來,由于老太公的重視,蘇崇華在蘇家的地位一直不低,而由于豫山書院的真正管理者便是蘇仲堪,好幾年的時間以來,他也算得上蘇家二房的重要參與者。最近一段時間二房三房聯手對大房動手,準備将這在蘇家之中人丁單薄卻看來最有威脅力的一支先排除掉,他也參與其中。偶爾在各種聚會上,說說眼下蘇家二房的局勢,雖然外患未除,但至少内憂稍定,在争奪蘇家真正管理權的道路上已經往前走了一大步,對此,大家的情緒都是相當開心的。
今天算是一個大日子。從早晨起來,他心中便明白這樣的事情,大家的情緒也都有些不一樣,清晨的時候在附近的院子裏遇上蘇仲堪,遇上其餘一些親近二房的掌櫃與管事,大家都是言笑晏晏。
他倒也是明白今晚的事情已然定下了,蘇檀兒爲了準備皇商的事情,花了太多的錢,卻沒有帶來任何的受益,眼下也導緻了外面的那幫商家開始對蘇家的不信任。這些事情,今天晚上便都可以拿出來說了。蘇家之中許多人一同發力,一些原本就不贊同女子掌家或者原本對此有些動搖的長輩們也開始站在了二房三房這邊,就連一向強勢的三堂叔,這時候也是無能爲力的。
可是,就在這種二房衆人心中都洋溢着期待的時候,偶爾那種情緒還是會浮動出來,特别是在這幾天的時間裏偶爾從側面看見甯毅的那副悠閑率意的身影時,心中總會有些節外生枝的想法。
定風波……
他偶爾想起的,便是幾天前看見的這首詞。那首詞是真好。
蘇崇華終究還是有些真材實料的,在江甯也算是個小有名氣的文人,寫詩寫詞這麽多年,能夠讓他一見便覺得震撼的詩詞作品自然不多。偏巧甯毅之前的兩首都是如此——酌酒與裴迪自然不算——眼下看到的這首定風波也是。當然,若隻是單獨地去看,他會覺得這首詞隻是文人的自我安慰,自我陶醉,明明是敗得一塌糊塗了偏偏要把自己寫的仿似勝者,這詩詞還藏着掖着不敢拿出來就是明證。
但……每次真的看見甯毅,再結合這詞作,或者是看見其他人寫的一些詩詞之後,那感覺就總會有些不同。蘇崇華此時便在私塾課室的一邊若有所思地看着。
“……這裏說到籌算之學,大家下午才會學到這個,不過我倒也不想告訴你們怎麽算,不過籌算之中的一些邏輯體系,就是想事情的原則和辦法,很有趣……在極西方的地方有一個叫希臘的國家,那裏有一個故事,叫做芝諾悖論。有一天一個跑的很快的大英雄遇上一隻烏龜,烏龜說:‘你如果跟我賽跑,你永遠追不上我……’”
課室前方,甯毅正在笑着講課,那粉筆在黑闆上畫着線:“大英雄說,就算我跑得再慢,速度也是你的十倍,怎麽可能追不上你。于是烏龜就說,那我們打個比方,你距離我有一百丈遠,你速度是我的十倍,然後你來追我,當你跑了一百丈的時候,到我現在的位置,我往前跑了十丈,所以你繼續追了十丈,但這個時候,我又往前跑了一丈了,你追過這一丈之後,我仍然在你前面……你可以一直接近我,但永遠都追不上我。大英雄覺得他說得沒錯啊,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他的課程總是這樣,明明是說些大學中庸之類的課程,偏生要扯上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但通常都比較有趣,後方名叫周君武的那名新弟子舉手道:“先生,希臘在什麽地方啊。”于是甯毅又笑着開始講解希臘。
看着這般悠閑的幾乎全不将今天——甚至看來未将蘇家最近一個多月來的變化放在心裏的身影,再配上那《定風波》,古怪的感覺便又浮上來了,他皺起眉頭,好半晌,方才轉身離開。
這立恒,寫詞的功力真是深厚,竟單憑一首詞作,也能這樣影響到他。
蘇崇華心中想着,随後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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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漸漸的過去,時間到了下午,蘇家的一些院子裏聚滿了人,熱鬧得猶如年關一般。到得此時,陣營終于已經開始變得完全分明起來,不用顧忌太多,隻要去等待着今晚的事情便行了。大房、二房、三房,一些人還在陸陸續續地趕回來。
蘇愈所在的院子裏,今日也是拜訪者不斷。
“……我也是覺得,二丫頭執掌家中這麽多的事情,畢竟也是壓力太大了。她的能力,大家當然也知道,若是大房有個能接手的男丁,就算這次出了事,我們倒也覺得可以讓她繼續管下去。可畢竟……”
“此時這三房的形式,确實不好再這樣硬耗下去了,三哥……”
“唉,若伯庸沒出事……”
待客的房間,擺設并不算華麗,但顯得沉穩雍容,蘇愈坐在上首的位置上,拄着拐杖,閉目養神,下方的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着話。這都是家中的老兄弟了,今晚的宗族大會,其實歸根結底,還是要他們來出面拿了這個主意。晚上要商量的事情,眼下總是通通氣,先商量個輪廓出來爲好。
撇開各種立場與屁股問題,他們何嘗不知道蘇檀兒的能力,可眼下蘇家的情況,畢竟是三房奪産。蘇伯庸倒下了,沒辦法,蘇檀兒若再死撐,到頭來恐怕就變成惡性循環的内耗了。蘇愈顯然也是明白這些事情的,隻是,到得此時,他還沒有明确表态。
這位老爺子的威信畢竟是太大了,他不表态,這個事情就不可能有個輪廓,到了晚上,說不定就得吵起來。都是老人了,大多都不希望有這種事情發生,三房争産畢竟還有蘇愈坐鎮,若老爺子心裏轉不過彎來,到了晚上非得站在孫女的立場上與衆人死磕,那這個家,後果可就難說了。
雖然這些年來蘇愈一直都非常清醒,但人老了,誰也不知道他今晚會不會突然鑽了牛角尖。
“所以啊,三哥,這些事情,你總得給個話才是啊。”
下方的老七有些焦急,站起來說着,與其餘人看了看,另外有幾個老人也跟着附和起來。蘇愈将眼睛睜開一條縫,眯了他們一眼:“給什麽話?”
“二丫頭的事情,您到底打算怎麽辦,總得有個準數啊,你說話,我們心裏也有個底了……”
“我心裏都沒底,怎麽給你們準數?”
“不是……三哥,這次的事情……您不能沒底啊,這麽多年來,大家都聽您的呢。”
“到了晚上,總得聽聽老大、老二、老三他們怎麽說,其他人怎麽說,二丫頭怎麽說,這事情才分明,大家也才看得清楚。”
“三哥你這就是胡說了,他們會說什麽,到時候當然要聽,可大概會說什麽大家都清楚了啊,您不先表個态,我們就……”
“老七。”拐杖頓在地上,蘇愈望着前方這五十出頭的七弟,随後目光轉柔,歎了口氣, “不到最後,誰也不知道到底是個什麽樣,總之,到時候有道理的,你們就跟,沒道理的,你們就放,大家不說蠻話也就是了,這事情我現在也看不清楚。”
老人閉上眼睛,繼續養神:“總之,晚上再說。”
下午的日光照射在門口,灑下一大片明亮的光區,嗡嗡嗡的議論聲随後又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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刷刷刷、刷刷刷,稍顯偏僻的茶樓之中,三個丫鬟與幾名掌櫃正在忙碌地翻動着許多的本子,在身前抄寫着東西,對面則是屬于烏家核心的幾個人,日光灑下屋檐,有風吹過來,偶爾有小聲的交談。
蘇檀兒坐在一邊安靜地喝着茶,自從烏家服軟以來,一切都很順利,眼下雙方幾乎都要形成合作的默契的,當然,合作的那一方,是絕對不會開心的。
烏啓隆也在不遠處安靜地喝茶,看着腳下身前不遠處的光斑。自從第一天之後,烏承厚沒有來,一直是烏啓隆做了主導。
“今天晚上,聽說薛延他們約好了在柿子街那邊的月香樓吃飯,呂家、陳家多半也會有人到。”烏啓隆吐出一口茶沫,仿佛在說着與自己無關的事情,“他們很關心這事,之後的表情可能會很有趣。”他說着有趣,臉上的表情可是完全都有趣不起來。
蘇檀兒也已經懶得拿這些事情來刺激他,第一天算是針鋒相對,首先給人下馬威,此後便無所謂這些:“按照之前說好的,其它的事情今天也該告訴我了。”
烏啓隆往旁邊看了看:“待會,能晚點告訴你就晚點告訴你,我高興。”
“随便你。”蘇檀兒将目光轉向一邊,“不過人要是被你拖跑了,我咽得下這口氣,我父親也是咽不下的。”
“哼。”
烏啓隆冷哼一聲,過了一會兒:“你那相公,現在在幹嘛?”
“四處走走,找朋友下棋,或者去聽哪位姑娘唱戲。”蘇檀兒仰頭笑了笑,“相公在外面的事情,我這當人妻子的,可也不好多問……把家管好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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甯毅确實在看姑娘家演戲。
竹記的二樓之上,甯毅正在一個席位邊坐着,喝茶,吃小點心,如今在這酒樓之上也長期有人在前方彈唱表演,當然,甯毅看的演戲,不是指這個。
元錦兒此時就坐在他的旁邊,而在斜對面的不遠處,名叫柳青狄的那位大才子,也正坐在那兒,将注視的目光投過來。
前些天柳青狄就已經找到了竹記這邊,不知道他到底是通過什麽渠道找到元錦兒的,但無論如何,最近他常來,今天元錦兒在這邊,甯毅也在,于是她就施施然地坐過來了,跟甯毅的态度,蠻親密的。
江湖傳聞元錦兒以前跟曹冠、柳青狄都有一腿,才子佳人之間的感情具體有多深很難說,或許到不了以前顧燕桢的那種畸形心理,不過柳青狄對甯毅的芥蒂也是其來有自的,各種複雜理由,譬如大家互爲才子啊,譬如元錦兒那次的表演啊,老被這樣盯着,甯毅也有些無奈。這梁子橫豎在燕翠樓就已經結下了,而且看起來,一時間也解不掉。
“你覺得有意思嗎?”
甯毅笑着往元錦兒靠靠。
“有……意思啊。”
元錦兒同樣靠過來,一副小鳥依人狀,實際上甯毅一點便宜也占不到,花魁就是花魁,手底下保持着距離,将甯毅往這邊推。
“雲竹呢?”
“雲竹姐說,她就不出來湊熱鬧了,在裏面整理賬本呢。也隻好小女子出來,陪陪你這個大英雄了。”
時值冬初,兩人的衣服都有些厚,元錦兒也穿得漂亮,兩人看着靠在一起,在那兒隔了一小段空間的擠來擠去,柳青狄在那邊看得兩眼冒火。
“既然現在我們的情況這麽暧昧,你說要是我輕薄你一下,是不是也非常合理?”
“好啊,本姑娘豁出去了,這色相就犧牲掉,也好讓雲竹姐看看你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我會怕嗎?”
“來啊。”
“有便宜不占的話……你這樣你讓我很爲難……”
元錦兒抿嘴一笑,清純無比,兩人目光在空中相交,産生了火花,下一刻,甯毅正打算做些危險系數高的動作,元錦兒身形以擰,“啪”的一聲,清脆的耳光響起在二樓的廳堂内,原本在那邊對這對狗男女的行徑不願再看的柳青狄将目光望了過來,其他人也都朝這邊投過來注視的目光。
視野之中,那清純美麗的少女站起來後朝旁邊倉促退了兩步,桌上的東西都在哐啷啷的響,她一隻手捂着自己的側臉,雙眼望着坐在那兒的甯毅,眼淚已經出來了,委實是梨花帶雨,惹人憐惜。
“流氓!”
糟糕被搶先一步……
方才那耳光根本就沒打中,元錦兒看起來是陡然站起,一巴掌揮了過來,實際上隻有衣袖拂過了甯毅的臉頰,但元錦兒舞蹈出身,此時那衣服袖子又大,她雙手啪的在下面拍了一聲,在旁人眼中頓時便看成了非常丢臉的耳光。
“……禽獸、猴急、登徒子……”
元錦兒抹着眼淚,朝甯毅單眼眨了一下,甯毅撇了撇嘴:“你狠。”那邊柳青狄已經豁然站了起來,元錦兒道:“人家心裏還沒許了你呢,你……你怎麽能這樣嘛……”
然後跑掉了。
酒樓之中大概不止柳青狄那一個憤慨的,但聽得元錦兒最後那仿佛嬌嗔埋怨的語氣,一時間又覺得不清楚這兩人的關系了,甯毅歎了口氣,舉起茶杯将臉撇向一邊。
有幾個多少明白甯毅跟元錦兒、聶雲竹關系的夥計在那兒愣了半天,不知道這幫東家又在搞什麽名堂。
這茶沒法喝了……
元錦兒撲撲撲的跑進離間,在走廊上得意了一下,随後醞釀一會兒感情,抹着眼淚往裏面跑去,推開了裏面的房門,捂着臉無比真誠地哭:“雲竹姐,甯毅他越來越過分了,我跟他開玩笑,結果他輕薄我,好多人都看到了,不信你去問小丁他們……”
雲竹愣了半晌:“大庭廣衆之下……他怎麽輕薄你了。”
“他在我臉上親了一下。”元錦兒坐到雲竹身邊,吸了吸鼻子,目光倔強,“本來是開玩笑,可他一定是故意的!”
雲竹捧着她的臉看了一會兒,随後往上面親了一下:“好吧,幫他輕薄你。”
“真的!”元錦兒抗議,“雲竹姐你總信他不信我!”
“大庭廣衆之下,他會這樣才怪了,還要我信你……來幫我做賬冊。”
“這個很難算的……不對,怎麽不會,男人都是那樣的,他以爲做得隐蔽呢。大庭廣衆之下你就不信,他就是算好了這點的,太陰險了,要是下次他在大庭廣衆之下把我……”元錦兒掙紮半晌,“把我給那個了,那雲竹姐你也不信我……”
雖然之前都是清倌人,不過青樓之中耳濡目染畢竟還是很厲害的,這種話旁的女子絕對說不出來。雲竹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若他、若他在大庭廣衆之下真把你給……給那個了,嗯,不管是什麽,我都不信……”
元錦兒繃着臉,随後也忍不住笑了出來:“反正你就是偏心。”扭頭幫忙做賬本。
“人家今晚有事呢,你也老去煩他。”
“喜歡他才去煩他嘛,我可不是因爲讨厭他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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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的一下,放下茶杯,下午的日光已經開始變得暖黃,灑在這茶樓裏,蘇崇華也在這個聲音中被驚醒,望了望前方的中年男子。
“崇華兄最近幾天似乎都有心事,莫非在爲今晚家中之事而擔憂?”
面前的中年男子身材高瘦,留了一縷山羊胡,是蘇崇華平日裏的詩友之一,名叫陳祿,号空山居士,在江甯也有些名氣,下午與蘇崇華在路上遇見,于是過來喝茶。
“呵,晚上……大概不會有什麽事情……”
“崇華兄莫要瞞我,這幾日聽說你蘇家宗族大會将近,會有一番大的變動,你前兩日參加詩會,似也有些心不在焉,毫無興緻,不是心憂此事,又是如何?若今晚真是無事,你我幹脆不去理那俗物,與我同赴昌雲閣的聚會豈不更好。”
“宗族大會,縱然結果與我關系不大,終究還是要去參加的。”蘇崇華笑着,随後想了想:“呵,不過說到前幾日詩會……其實在下隻是在感慨詩詞之事,委實要些天分。前幾日見一詞作,心中很是複雜,這幾日常常想起,呵,反倒失了寫詩的興趣。”
“哦?”陳祿感了興趣,“聽來,此詞甚好?”
“極好。”蘇崇華搖了搖頭,“隻是寫詞之人與這詞作配起來,委實讓人心中歎息。”
“崇華兄這一說,我倒是愈發好奇了,莫要再賣關子,快說快說。”
“呵,此乃家中堂侄,便是那甯毅甯立恒所做,此人事迹,空山兄往日也已聽說了。我蘇家如今這局面,也有他的一些原因……前幾日他卻順手寫了一首詞作,竟隻是是給了家中一九歲小童私下觀看,我是在無意中看見。這首定風波……其意境平生僅見,與其之前兩首詞作相比未有絲毫遜色,因此每見此人,或是見他人詩詞,便忍不住想起來,要說寫詩寫詞,竟有些意興闌珊起來。可這人,又确實不行……”
蘇崇華搖着頭,伸出手指蘸了蘸茶水,在這下午将近的陽光裏,一面感歎着,一面将那詞作寫了出來,仿佛要通過這種方式,再将那詞作品味一番,對面的中年男子聽着、看着這詞句,目光也漸漸嚴肅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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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另一側的小茶樓前,馬車都過來了,蘇檀兒與烏啓隆站在那屋檐下,準備各自離開,烏啓隆望着這日光。
“你想要的人,分别是……”
蘇檀兒原本目光就清冷,隻是聽得烏啓隆說出這些話來,目光在某個時候才顫了顫,微微皺起眉頭,但并沒有說話。直到他說完了這些,蘇檀兒思考片刻之後,方才到:“就是他們?”
“信不信由你。”
“不,我信你了。”
“嗯?”
“有的人我們已經知道了,若你有什麽藏着掖着,說不定真會出問題的。”她笑了笑,說道,“你可知那日與你攤牌,相公回到家,說的第一件事是什麽?”
“什麽?”
“齊光祖是内奸。”
“……”烏啓隆皺着眉頭望着這邊。
“因爲你對相公說的第一句話是:果然是你。”
“那又如何?”
“他找周掌櫃打聽消息,周掌櫃可沒有喝醉。一旦你那邊開始出問題,多少都會嘗試打聽,相公當初就給周掌櫃設計過幾種無意間透消息的方法,對着齊光祖,周掌櫃說的是,他最佩服的是爺爺和相公……相公說,你不該把那個果然說得那樣百轉千回的,他一聽就知道這到底是在猜,還是有笃定了……我隻是沒想到還有他們……”
一片沉默,猶如冰冷的洞窟将烏啓隆吸了下去。蘇檀兒看了他一眼。
“走了,接下來我們好好合作吧,我也不想将你烏家趕盡殺絕,那樣對我蘇家聲譽不好。”
轉過身,蘇檀兒的目光冷下來。烏啓隆站在那兒,望着蘇檀兒的馬車遠去了,日光照在身上也暖和不起來,那一邊,甯毅那随意的身影仿佛就站在那兒,将目光望過來,将那陰影照在整個烏家的上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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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府之中,人們已經說着、笑着,從一個個的院子裏出來了,喧鬧的聲音,有輕松、有擔憂、有說笑、有竊喜,各種各樣的人如同年關一般的漸漸彙集在一起,互相寒暄、打招呼。
晚宴已經準備得差不多,晚宴過後,才是那個足以決定蘇家之後數年方向的宗族會議。城市之中,薛延、薛進等人也已經出了門,一撥一撥的往今晚的聚會場所趕過去。
“快點快點,今晚聚會,可是花了重金請了花魁過來的,你們可有福氣了,到時候好好表現一番……”
“花魁?莫非是绮蘭姑娘?”
商賈身份,薛家平素還是與濮陽世家比較交好的,今年花魁賽濮陽家将绮蘭捧爲花魁,最近也不是什麽旺季,能請來的多半是她了,不過薛延倒是搖了搖頭。
“原本倒是想要請绮蘭大家過來的,不過濮陽逸今日也宴客,又是一幫文人才子,什麽曹冠柳青狄都去,這是濮陽家的面子,得绮蘭坐鎮才行。結果我請到了洛渺渺……”
與此同時,在外面盤桓了一下午的蘇崇華也乘着馬車,一路往家中趕來。甯毅與雲竹道了别,同樣走在回家的街道上。蘇家此時還在外面的人,也已經往家中聚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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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輛穿過街巷,蘇檀兒坐在那車廂裏,閉着眼睛想了許多的事情,随後她拿出了一張紙,在上面寫了三個名字。掀開車簾時,耿護院就在外面的車轅上坐着,回過了頭來。
蘇檀兒将紙條交給了他,目光冷然:“照預定的做吧,小心些,到頭來别被烏家的陰了。”
耿護院點了點頭,将紙條收進懷裏,跳下馬車,往另一個方向奔跑而去。
日光從掀開的車簾照進來,并不暖人。
不久之後,某個接頭的房間裏,耿護衛将三個名字給另一人看了,随後将紙條放進火裏燒掉。
蘇家的某個店鋪門口,席君煜坐在那兒曬太陽,閉目沉思着一路以來的一切安排,不久之後,他歎了口氣,卻也笑了笑,起身朝蘇府的方向走去。
“差不多要吃飯了,大家都準備去吧。”蘇愈的院子,會客的房間裏,上首那老人終于睜開眼睛,笑着開了口,随後,大家也開始站起來,在瑣瑣碎碎的語句中一個個的出門了。
臉色依舊蒼白的蘇伯庸坐在木制輪椅上,被妻子與小妾推着出了門,外面的院子裏,包括蘇雲松、蘇丹紅在内,許多跟着大房的管事們都在等着他,他也就笑着揮了揮手,當然,臉色仍舊虛弱:“走吧、走吧,今晚有些忙了……”
蘇仲堪、蘇雲方、習安之、于大憲、蘇文興、蘇文圭、蘇文季……數十上百的人,各種各樣的利益網,開始收緊。
蘇府門口也顯得熱鬧,蘇檀兒從馬車上走了下來,随後,也看見了前方不遠處正跟一個蘇家親朋打招呼和寒暄完畢的夫君,于是她笑着走了過去。
“相公,我們進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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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寫了七千字,我真給力^_^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