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太廣闊,本源之鼎完全被張若塵自爆的能量沖散,化爲本源微粒。黑暗尊主是憑借始祖級的修爲,加上黑暗自身蘊含的吞吸屬性,才這麽快做到。
換做别的始祖,就算能夠重凝,花費的時間也必然是十倍以上。
當然,本源之鼎玄妙絕倫,哪怕沒有人爲幹預,自己也能重凝。但花費的時間,可能是百萬年,千萬年。
六百多年前,張若塵找到了藏身虛無世界的黑暗尊主。
“另一隻黑手掌握在我手中!得到它,尊主的戰力,必定更上一層樓。”張若塵站在虛無中,身形若隐若現。
黑暗尊主站在星天崖之巅,如宇宙巨人,渾身散發混沌霧霭,道:“這并不是什麽難猜的事!說吧,你想要什麽?”
“我要與尊主談一筆交易。”張若塵道。
黑暗尊主身上釋放黑暗之氣,無視虛無世界的虛化力量,将張若塵吞沒,道:“我爲什麽要與你做交易?我至少有十種方法,從你手中将黑手奪回。張若塵,你知道自己是在與一位始祖對話嗎?你真身前來,就不怕死在這裏?”
張若塵淡然若是,但又語出驚人:“我本身就沒有打算要活了!”
黑暗尊主來了興趣,道:“像你這樣的人,竟然不想活了?”
“不是不想活了,是長生不死者不會讓我活到成爲始祖那一天。我隻是祂的棋子,用完,就會第一時間毀掉。”張若塵道。
黑暗尊主道:“這倒是一句實話!”
“生命很精彩,但我的未來注定灰暗,我的親人、好友、知己、長輩,沒有一個可以幸免。我想爲他們尋一條生路!”張若塵道。
黑暗尊主道:“這恐怕很難!”
“是很難,但并不是沒有機會。我若死了,他們就有了一條生路,這條生路很坎坷,一定充滿血和淚,但與無盡絕望的痛苦相比,終究要好一些。”張若塵道。
“爲親人和追随者而死,别人說出這話,本座半分都不信。你張若塵說出,倒是可以信一兩分。但也隻有一兩分!”黑暗尊主道。
張若塵道:“想要取信你這樣的存在,本身就是不可能的事。但,這一局,我以我的性命爲代價布下,必須要有尊主參與進來,所以哪怕希望渺茫,我依舊要來。”
黑暗尊主道:“你想怎麽死?布什麽局?”
張若塵眼神灰暗,道:“我對未來失去信心的根本原因,乃是不知道長生不死者是誰。”
“棋子怎麽可能知道棋手是誰?”黑暗尊主道。
張若塵道:“若我這顆最重要的棋子死了,棋手必然方寸大亂,到時候一定會露出破綻。這是我唯一可以反制的方法!我要去做一件極其危險的事,或許可以将長生不死者找出來,而代價……便是死亡。”
黑暗尊主終于認真了許多,道:“不得不承認,你說的很有道理。”
張若塵極其認真的看向他,道:“得到我手中那隻黑手,尊主的确可以戰力大增,甚至可能比永恒真宰都更強。但,面對長生不死者依舊沒有任何勝算!”
“況且,你根本都不知道長生不死者是誰,也不知道宇宙中的種種事件是不是祂們暗中主導,一不小心就可能淪爲祂們的棋子,被利用,被操控,被算計,最後被殺死。”
“但尊主若提前知道了長生不死者的身份,就不會這麽被動了!”
“所以你認爲,你是在幫我?”黑暗尊主道。
張若塵道:“難道不是嗎?若這天地間,還有一人可以對抗長生不死者,不會是别人,一定是尊主你。我本來有機會的,但……哎,長生不死者不會給我證道始祖的機會!”
黑暗尊主沒有否認張若塵這話,道:“說一說怎麽個交易法?”
張若塵道:“我幫尊主試探出長生不死者的身份,也将黑手還給尊主。但,尊主得幫我做兩件事!第一件,我若死了,還請尊主幫忙庇護劍界。”
“這不是什麽大事!本座答應了!”黑暗尊主道。
張若塵道:“第二件事,我若死了,請尊主務必奪取地鼎,将它交給殘燈大師。”
“這是何意?”黑暗尊主道。
張若塵道:“殘燈大師乃是整個劍界,最有希望破境入始祖的存在。地鼎之本源,對他有大用。”
“既然如此,你爲何不現在就将地鼎給他?然後再去赴死?”黑暗尊主道。
張若塵道:“因爲地鼎,或許可以幫我活。帶上,是九死一生。不帶,是十死無生。”
“哈哈,原來你也沒有那麽大無畏嘛!”黑暗尊主道。
張若塵苦笑:“若非萬不得已,誰想死?若非熵耀已經爆發,沒有時間留給我苟活,我怎麽可能兵行險着?尊主,你的笑聲對我太不尊重了,是不相信我剛才的那番話嗎?”
黑暗尊主很直接,道:“你若死在我眼前,我便信。”
“那就請尊主記好自己答應的這兩件事。”張若塵道。
“放心,本座乃是始祖,不至于爲了這點小事而違心。”黑暗尊主以上位者的語氣,道:“将黑手獻出來吧!”
“尊主認爲我很愚蠢嗎?”
張若塵冷然道:“待尊主将地鼎交到殘燈大師手中的時候,自然能夠得到黑手。”
……
黑暗尊主站在星空中,掌心托着地鼎,腦海中回憶當初與張若塵的會面,細細分析他的每一句話。
重聚的地鼎,外觀沒有變,但鼎上的圖文卻發生極大變化。
曾經的地鼎,刻有巫文,洪荒世界的山河地理,還有人身蛇尾的古老巫神。
現在的地鼎上,多了張若塵的身影,很虛淡,無法與人身蛇尾的古老巫神相比。
黑暗尊主當然知道,在凝聚地鼎的時候,也将張若塵的神靈物質凝聚了回來。
神靈物質微粒和本源之鼎微粒,兩者相融,無法分離。
但他已經探查過,僅僅隻是蘊含神靈物質微粒而已,不蘊含任何魂靈、精神意念、道法規則。就像一個人死後多年,變成的沙土。
“張若塵的真實目的,難道在此?他沒有死?”
黑暗尊主搖了搖頭。
别說張若塵,就算他這個曾經的長生不死者,一旦魂靈、精神意念、道法規則盡滅,也是人死燈滅。
修爲達到他們這一步,肉身已經沒有那麽重要,就算完全毀滅了,隻要時間足夠,就能重新修煉出來。
若是時間充足,黑暗尊主根本不會那麽在意,被張若塵藏起來的那隻黑手。
可惜,大量劫迫在眉睫,時間已經不多。
别說肉身,就算神源毀掉,也是有辦法可想,隻是戰力打折而已。
黑暗尊主看向手中的地鼎,盯着鼎身上張若塵淡淡的身影,道:“地鼎,誰不想要呢?這一局,本座是否也在你的算計中?”
“嘩!”
黑暗尊主似化爲液态的水,消失在黑暗中。
片刻後,他跨越遙遠星空,來到距離張若塵自爆所在星域的邊緣地帶,降臨到一顆重新煥發出生機的星球上。
一百三十年前,這裏經曆了浩劫,星球上的人類死了半數以上。
但,僅僅一百三十年過去,這顆星球上的人類數量比巅峰時期,還要多出一倍,變成更加繁盛。
隻因星球上,來了一位僧人,建了一座廟。
“天地廟!”
黑暗尊主全身籠罩在金紋黑袍中,站在兩棵枝繁葉茂的榕樹下,望向前方香火鼎盛的廟宇。
廟中,隻有“天”與“地”兩塊石碑。
“隻拜天地,如此狂妄嗎?”黑暗尊主道。
“凡塵多狂徒,醉眼看蒼生。施主,等你多時了!”
一位年輕僧人,從香火煙霧中走出,身上的佛衣洗得灰白,打滿補丁,手裏提着牛角皮囊酒袋,醉醺醺的模樣。
黑暗尊主本沒有将他當一回事,但,輕瞥一眼,立即察覺到非同一般的端倪,笑道:“萬相紅塵,本相難移,有趣!帶我去見殘燈。”
年輕僧人在前面帶路。
“怎麽稱呼?”黑暗尊主問道。
“法号凡塵。”
年輕僧人打了一個酒嗝,道:“你怎麽稱呼?”
“你不知道我是誰?”
“我爲什麽要知道你是誰?”
“你心中感受不到恐懼?”
黑暗尊主自認爲,哪怕自己不釋放任何氣息,隻憑一道身影,一道眼神,也能吓跪不少神靈。
這是始祖該有的勢!
凡塵回頭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道:“世間哪有什麽恐懼?大不了也就是死亡,死亡可怕嗎?”
“不可怕嗎?”
“可怕嗎?”
“……”
黑暗尊主不想再和一個酒蒙子争辯,甚至覺得自己很可笑,連第一句都不該問的。
在一間禅房中,黑暗尊主見到了殘燈大師。
殘燈大師對着大門盤膝而坐,雙腿上,放有一張琴,見到黑暗尊主後,笑道:“尊主,請!”
手指向對面的草蒲團。
黑暗尊主全然沒有興趣,甚至沒有進入禅房,道:“那是原因琴?”
殘燈大師搖頭,道:“不是!”
“那你持琴而坐,是什麽意思?”黑暗尊主道。
殘燈大師道:“本想用它假扮原因琴,讓尊主心中有所忌憚。但,看到尊主後,貧僧便知騙過你。”
“你如此真誠,我都不好出手殺你了!”黑暗尊主道。
殘燈大師道:“殺我?奪取那隻黑手?”
黑暗尊主也很真誠,道:“沒錯!因爲,本座并不想将地鼎交給你。”
殘燈大師沉吟片刻,道:“帝塵說,你答應過他。”
“承諾二字,你和他那樣的人,應該看得很重。但,在本座這裏,這兩個字沒有地鼎重要。”黑暗尊主道。
“這才合理!”
殘燈大師點了點頭,問道:“黑暗尊主可感應到那隻黑手?”
黑暗尊主凝視殘燈大師的雙目。
這不是簡單的凝視!
始祖的凝視,足以洞穿靈魂和内心,窺透修士的深層次記憶。
殘燈大師與他對視,從容淡然,道:“所以尊主根本不知道那隻黑手在何處,對吧?貧僧可以向你保證,今日你若出手,縱然你修爲再高,也休想找到它。”
“是嗎?本座若鎮壓了你,直接搜魂呢?”
黑暗尊主向前邁出一步。
“轟!”
無盡黑暗吞噬萬物,向禅房中湧去。
“若是如此,貧僧今日便脫下這身佛衣,與尊主細細論道。”
殘燈大師解下脖頸上的念珠,頓時,身上佛蘊散去一半,但浩蕩絕倫的氣勢卻提升了一倍,将所有黑暗都驅散出禅房。
他已站起身,手持一杆方天畫戟,直指外面的黑暗尊主,眼神睥睨而鋒銳。
那股氣勢,那股戰意,似能一戟劈開整個宇宙。
佛,就像禁锢在他身上的咒語,是利刃的刀鞘。
沒有了佛,他将戰無不勝,銳不可當。
“浩瀚宇宙,果真藏龍卧虎,本座小瞧你了!難怪張若塵讓你收取地鼎!”黑暗尊主露出思索之色,繼而收斂黑暗之氣,将地鼎取出。
黑暗尊主道:“張若塵是一個重諾之人,本座怎能負他?”
凡塵和尚從黑暗尊主手中,接過地鼎。
“黑手呢?”
殘燈大師道:“不急,尊主可否聽貧僧彈奏一曲?”
“嘩!”
随琴聲響起,萬盞佛燈從殘燈大師體内飛出,懸浮在天地廟中。
黑暗尊主眉頭一皺,看向凡塵剛才站立的位置,卻發現那和尚已經離開天地廟,消失在星球上。
黑暗尊主沒有興趣聽琴曲,道:“張若塵是不是還活着?”
“若他還活着,尊主是否會後悔将地鼎交出?”殘燈大師問道。
黑暗尊主一步步走進禅房,坐到殘燈大師面對的蒲團上,道:“無所謂了,有你在,本座很難去追那個和尚。既然交給了你們,也就不會後悔。再說……”
“或許沒有人會信,其實本座倒是有幾分希望張若塵還活着。”
“怎麽個說法?”殘燈大師問道。
黑暗尊主道:“張若塵相比于冥祖和神界,其實還是不錯的,隻要不與他爲敵,他便是一個無害之人。所以,本座頗爲期待,他有一天能破境始祖,與冥祖和神界分庭抗禮。黑手拿出來吧,大師還要留本座到何時?”
以“大師”相稱,便是認可了殘燈的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