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君歸靜靜站着，目光從阮夜身上緩緩上移，移到了壯漢身上，說：“至于嗎？”</p>
壯漢低沉一笑，說：“本來我也覺得不至于，這種連人都算不上的東西，多想一下都是浪費我們的時間。但看看你現在，我覺得……值得。”</p>
“徐毅呢？”楚君歸的目光轉向小房間，裏面黑漆漆的，一點聲音都沒有。楚君歸随即看到了牆壁上有個小小的孔洞。他瞬間就計算出孔洞的指向以及打穿它所需的動能，心裏又是一沉。</p>
壯漢咧了咧嘴，說：“一樣。”</p>
他攤開雙手，說：“我一直以爲，這裏隻是你的僞裝，不得不說，躲在這裏真是個絕妙的主意。如果你不是動了伊蓮，我恐怕一直都找不到這個地方。但我不是很明白，爲什麽兩個快要報廢的材料也會讓你如此在意？”</p>
楚君歸活動了一下手指，緩緩地道：“我一直以爲，人多少都是有底線的，隻有像我這樣的存在才沒有絲毫底線可言。看來我錯了。另外，我也有一件事很不理解。”</p>
壯漢擡了擡眉毛，道：“說！”</p>
“那就是……你們的格鬥術版本該更新了。”楚君歸上前一步，拳鋒甚至激起尖銳的呼嘯！壯漢根本沒來得及反應，這一拳已經深深陷入了他的腹部。</p>
壯漢臉瞬間脹紅，然後轉爲青紫，原本強壯如鐵的身體慢慢弓了起來，所有的力量瞬間湧出身體，不知所蹤。</p>
楚君歸在他耳邊輕聲說：“現在，你也是廢料了。”</p>
壯漢的視野中出現了自己的身體狀況示意圖，幾乎整個軀幹内部都變成了代表着重傷的紅色，并且出現點點微小黑斑，正在緩慢但不可阻擋地擴大着。</p>
他此刻的身體内部就如被砸過的飛車玻璃，布滿了細密且均勻的傷痕。楚君歸那一拳的力量如同無數鋒利小刀，切割了壯漢所有的内髒。</p>
壯漢擡頭，眼中終于有了驚恐。他完全不敢動，很清楚隻要自己一動，恐怕有些内髒就會立刻碎成無數小塊。</p>
楚君歸收回拳頭，拍了拍壯漢的肩，說：“你最大的悲哀就是，她們都有名字，而你，我已經不需要知道你的名字了。”</p>
壯漢喉節上下滾動，死死盯着楚君歸，可是依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p>
楚君歸站了起來，俯視着壯漢，淡道：“還是你以爲，你在外面的上司能夠救你？”</p>
壯漢刹時一臉震驚。</p>
這時半掩的公寓門突然炸成粉末，灰霧中一個拳頭如天外流星，帶着風帶着火，轟向楚君歸後心！</p>
這一拳的力量和速度已經超越了人類的極限，然而堪堪抵到楚君歸後背時，房間牆壁上突然亮起，一塊塊金屬闆以極高的頻率閃爍，發出耀眼欲盲的強光。</p>
閃爍強光明顯幹擾了襲擊者，他的動作慢了一瞬，而楚君歸已移到了壯漢身後，避開了這必殺的一拳。</p>
襲擊者緊追在楚君歸身後，然而楚君歸如同遊魚般飄移到了房間的另一端，完全違反了物理規律。</p>
不斷閃爍的強光中，襲擊者的沖勢卻突然一滞，緊接着身上突然飚出多道血線。他一聲悶哼，轉身沖出房間，就此消失。</p>
襲擊者來得快，去得也快，就如同從未出現過一樣，隻有地上灑落的血滴顯示他确實來過。</p>
襲擊者消失，房間中的閃爍強光也就此暗淡。連接一塊塊金屬闆的線路發出焦糊味道，基本全都燒毀。高熱的金屬闆烤焦了上面的僞裝漆，房間裏頓時一股刺鼻的焦糊味道。</p>
縷縷黑氣從牆壁、天花闆和屋角床下飄出，彙聚一處，浮現出開天的臉。他看着半開的房門，說：“這樣都不死？在這力場裏移動，速度越快積累能量越多，按那家夥的速度，内髒都該成炭了吧？他還能跑？”</p>
楚君歸微微皺眉，說：“這個家夥不簡單。”</p>
“難道他用了生化器官？不對啊，如果有生化器官死得更快。”開天苦思不解。</p>
楚君歸走到阮夜身邊，慢慢将她翻了過來。女人睜着雙眼，眼中已經沒了神采。壯漢下手精準狠辣，一連串的針彈不光射穿了她的心髒，而且破壞了神經中樞。楚君歸一看到壯漢下手，就知道已經來不及了，除非手邊有最先進的醫療艙，才可能把她救回來。</p>
阮夜此前多次被切割器官，身體已經瀕于崩潰，正常情況下恐怕隻剩下十年不到的生命，再受如此打擊，還未完全倒下就已經失去了生命。</p>
楚君歸又走進小屋。屋裏一張兒童床已經占去了一半面積，小女孩伏在床上，睡得正香。隻是她身下有一灘鮮血，浸透了床單，已經幹涸。楚君歸向她伸出手，但到了一半，又收了回去，轉而拉起被子，給小女孩蓋好。</p>
開天飄了過來，說：“他下手太快，我實在沒辦法阻止。”</p>
楚君歸歎了口氣，說：“你就是想阻止也阻止不了。我本來以爲就算他們找上門，也不會動傷害她們。畢竟她們全無威脅。”</p>
“身爲強者不是應該有起碼的榮譽和驕傲嗎？”開天問。</p>
“有的人沒有。”</p>
楚君歸俯身将女人抱起，放在小女孩身邊。母女二人就像相擁而眠，看上去詳和甯定。</p>
楚君歸靜靜地看了一會，才拿出一個小管，将裏面的粉末灑在公寓的各個角落。片刻之後，楚君歸走出公寓，身後火光一閃而逝，公寓裏的一切都失去了色彩，變成灰白。</p>
楚君歸沒有回頭，那扇灰白色的門逐漸遠去。</p>
灰區的街永遠昏暗且陰冷，風在一座座高樓間呼嘯盤旋。街上的人們行色匆匆，爲一天的生計來回奔波。</p>
楚君歸快步走着，和周圍的人一樣顯得焦急且煩燥。</p>
開天忍不住說：“你知道命運嗎？”</p>
楚君歸沉默。</p>
開天自顧自的說：“命運就是，就算你不選擇那裏作爲藏身處，她們也一樣可能活不了多久。在灰區裏，沒有身份的人都活不了多久。而且她們是從農場出來的，根本拿不到身份。”</p>
“我知道。”楚君歸沉默半天，終于回了一句。</p>
從農場裏出來的人，如阮夜，在翡翠天堂是不被承認爲人的。以前不是，現在不是，今後也不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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