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林年解纜繩解到一半的時候,一個陰影籠罩了他遮擋了毒辣的太陽帶來了一些陰涼,他停下手上的動作回頭去看,見到了敞着短袖白襯衫,一身泳衣的李獲月站在他身後低頭看着他。
“你不喜歡她,是麽?”由于是向陽的角度,林年微微眯着眼睛,看着略微背光的李獲月。
李獲月雙手輕輕抄在襯衫的口袋裏,視線略微偏轉到一旁的帆船上,淡淡地說,“她的話太多了。”
“但這不是重點,不是麽?”林年轉過頭回去繼續解纜繩,一圈繞一圈,短袖下的手臂肌肉都快被這種機械性的動作激活了,撐得袖衫鼓鼓的。
李獲月看着蹲着的林年背影沉默了片刻後說,“她不說人話。”
“那就對了,你會習慣的。”林年解開了纜繩,把環繞在手裏的纜繩随手抛在了碼頭邊的帆船裏,站起身拍了拍手擡頭眯眼看向折射着波光的耀眼海面,“我要出去一趟,最少半天,最多一天。”
李獲月沒有接林年的這個話題,而是問,“她到底是什麽?”
“無論她到底是什麽,問題的關鍵以及核心永遠都是,她已經存在在這裏了。”林年扭頭看着李獲月說,“你現在能接觸她到哪一步?”
“看到,聽到。”
“接觸?”
“不确定。”
“她總有一些小把戲能迷惑到人。”林年看着失去纜繩的固定後在海水中飄蕩的帆船,沒有第一時間跳上去,而是蹲在了碼頭邊,低頭摩挲了一下手掌。
李獲月站在他的身後,直到他開口說話,“所以她跟你說了些什麽?”
李獲月低頭看着那個側着頭仰望自己的男人的眼睛,無聲避開了對方的視線,“一些神神秘秘的,充滿誘導性和契約性的無聊事情。”
“你答應了嗎?”
李獲月沒有回答。
“我其實早該想到會有這麽一天。”林年轉頭回去,看着不斷沖刷碼頭支柱的海浪,以及圍繞在支柱表面海螺周圍的魚群說道,“我很早就在你身上發現了一些苗頭,我猶豫過要不要停止那些危險的手術,但到頭來其實我沒有太多選擇,所以有些事情發生隻是遲早的事情。”
“你不高興我見到她。”李獲月說。
“不,相反,我很高興你見到她。”林年看了一眼李獲月,“你知道,以前有一段時間,我一直很擔憂自己其實是一個加強版,或者弱化版的Jack,而她就是我的Tyler,一步步帶着我轉化向一個更狂野,無法無天的殺胚、瘋子。”
“聽起來你很害怕她。”
“是的。”林年居然沒有否認,而是點了點頭,“我的确害怕過她。”
“雖然不知道是因爲什麽理由,你不再恐懼,但我認爲你應該繼續害怕她。”李獲月看着林年的背影淡淡地說道。
她接觸那個金色的影子并不深,甚至在半個小時前,她們才正式地互相見面,聊了那麽一陣子,但也就是那麽短的時間,李獲月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那個出現在她面前的金色的魂靈,那個無時無刻給予着她安心于甯靜的美麗人形生物,可能是她這一生裏遇見過的最危險的東西,沒有之一。
“所以她到底是什麽東西?”李獲月第二次重複了這個問題,她在金發女孩那裏沒有得到答案,所以意圖在這邊得到。
“你認爲她是什麽?就在你接觸她之後,以她給予你的印象來做一個最直接的判斷。”林年淡淡地問道。
李獲月微微張嘴,林年借着海水的倒影,看見了她即将做出的口型,開口打斷了她的話,“算了,不用當面說,她不會喜歡你想說的詞。”
“我不在乎她喜不喜歡。”李獲月平靜地說道。
“我的意思是她很小氣,比我還小氣,如果你說了,那麽你就會付出代價。”林年淡淡地說道,“我不想從中做調停者,會很麻煩,所以能省一事就省一事。”
他站了起來,身子微微向前傾,在即将失衡落向海面時,雙腿微微一用力,整個人就跨越了數米的距離,雙腳穩穩踩在了帆船的船舷邊上,回頭看向碼頭上望着自己的李獲月,“給你一個建議,個人的建議。别聽她的話。無論她許諾了你什麽,如何引誘你都别聽她的話,即使你出現在這裏應該是已經被她說服了但我可以讓她放過你這一次,離你遠一點。”
說罷後他便不再說什麽了,解開了帆船的風帆的遮陽罩,把橫杆放下來再去解開升帆索,系上主帆後用紮帆帶綁上,解開主缭啓動船尾的螺旋槳。在發動機的鳴叫聲中,他坐在船邊擡起左臂微微偏頭一把脫掉了身上的T恤丢在一旁,單手抓住不同于正常船隻,直接連接着發動機的長杆舵擡頭準備把帆船駛出碼頭。
帆船正常地向前行駛了大概數米的距離,然後就忽然不動了,即使發動機一直在怠速運轉,船尾的螺旋槳也在打起水花,可這艘帆船卻怎麽也不願意再向前一步,仿佛被一條無形的纜繩牽死在了碼頭。
林年望着遠處波光粼粼的海平面安靜了一會兒,随後輕輕歎了口氣。
他轉頭看向岸上踩着涼鞋側身單手劍指,白襯衫被海風吹得緊貼胴體,黃金瞳淡淡瑩亮的李獲月。
隔着海風,太陽,與浪花,他眯眼望着碼頭上的李獲月大聲喊,
“我以爲你一直想要的是自己的選擇,沒人能幹涉你的選擇,而不是什麽莫名其妙的束縛和契約!”
“現在的你依舊可以有自己的選擇,我可以讓她離你遠一點,無論她跟你承諾了什麽,你答應了她什麽,都可以不算數!”
“李獲月,還是該叫你李月弦?你可以有自己的選擇。”
李獲月望着遠處帆船上坐着的林年,聽着他喊的那些可笑的話,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波動,但豎起的劍指卻是輕輕放下了。
那份牽引消失了,怠速的發動機帶着帆船繼續向前駛去,感受到了動力恢複的林年這才輕輕松了口氣,轉首看向他要前去的方向。
隻是,在他轉頭的下一刻,海風中就響起了異常的破風聲,随後坐下的帆船吃水線猛地一增,再回彈,大量的水花從兩側飛濺而起,整個帆船都差些因爲平衡被打破而翻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