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和不幸交織在每個患得患失的人的心頭,所以說要留一份沖動在心中。看别的可以模糊看幸福一定要清楚,很有可能,那是唯一一次,它藏在你觸手可得的地方。
曼蒂雙手杵在林年的兩邊臉側,以跪坐的方式雙膝抵住他的腰部,跨坐在他的小腹上,就此之後沒有再有過激進和進一步的動作。
屋内的唱片機旋轉着,指針在那溝壑上輕輕滑動,凸起,凹陷,撞擊響起了銘刻在凹槽裏的音樂,《it’s Been A Long,Long Time》,美國著名女爵士鋼琴演奏家作曲家黛爾的經典之作。
曲中的貝斯,看似不經意間,其實每一步都壓得恰到好處,黑白的琴鍵滿是爵士樂的随意,也正是這種随意,把一個個音符,像珍珠樣的串了起來,成爲了其中的靈魂。
曼蒂隻是那麽看着林年,目光不灼熱,也不瘋狂,就那麽安靜地看着林年。
林年聽說過野外的熊,有時會在一個地方靜坐很長時間,什麽都不做,隻是盯着落日、湖泊和山脈看風景。他想,現在曼蒂也是那一隻熊,而自己就是對方眼裏的落日、湖泊以及山脈。
“師弟,你有沒有聽說,柏拉圖寫過一段很經典的公式。”
曼蒂忽然說。
“柏拉圖堅持,并認爲,愛情=欲望,欲望=缺失。”
屋内響起了齒輪滑動的聲音,随後打火石迸射出火星,一簇火苗的光照亮了林年和曼蒂之間的那微不足道的空間,随後飽含一氧化碳的似混非混,似烤非烤的煙草甜氣吐滅了銀色點火器的焰光,撲在林年的臉上,使得他不得不睜開眼睛,看見了這個女人叼着一根煙似笑非笑地隔着煙霧俯視着他的眼眸。
幾縷金色的發絲垂在兩側就像簾子,遮擋着那兩雙對視的眼眸,女人那潔白的鎖骨打着如霧的陰影,那麽的深可以呈一碗美酒,唇齒黏咬着香煙小口小口綴着裏面的尼古丁,似乎是在鎮定着那燃燒的欲望,又或者是在麻痹即将犯下重罪的恐懼。
林年隔着那飄散的煙霧,望着這個女人的眼眸,那眼波如海,搖曳的瞳仁中有什麽在光耀着,一閃,又一閃,那麽的有節奏,借着香薰燭火的光,去打着某種愛意的信号。
他頭一次那麽願意曼蒂多和自己說說話,說說柏拉圖,說說愛情的本質。
他願意聽,曼蒂自然願意說。
她的右手肘倚靠下在林年的臉邊手掌撐着自己的後腦勺微微仰頭望着天花闆上那重疊的兩個影子,左手手指輕輕夾着香煙搭在身邊人的胸口,眼眸與呼吸的距離又接近了。
“如果愛情是欲望,欲望是缺失,那是不是就意味着我們隻愛我們所渴望和缺失的東西,隻愛、隻渴望我們從來沒有的東西。”
“聽着。”
曼蒂擡起左手到唇前仰天輕輕搭了一口煙,将煙霧吹上天花闆,看着它們在燭火中變形揮散,“師弟,我們兩個都是在追逐幸福的人,伱認可這一點吧?即使我們所追求的東西不一樣,但我們都是走在同一條路上的人。”
林年微微睜開了一些眼眸,看着身旁那女孩揚起的,在煙霧中有些模糊的美麗側臉。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曼蒂自顧自地用手指輕輕摁了一下林年的胸膛,“但随即衍生出的問題就來了,幸福到底是什麽?幸福的滋味是什麽?”
林年回答不了這個問題,因爲每個人的回答都可能不一樣。
“許多人的回答都可能不一樣,有人想要銀行裏的金額,有人想要政治體系裏的權力,但這些回答都有着一個相同的共質,那就是幸福就是我們擁有我們渴望的東西。”
曼蒂若有所思地說道,“可我不這麽認爲,我認爲,幸福的确是擁有所渴望的事物.但卻不是得到全部,什麽都得到了還有什麽可幸福的?幸福不過是擁有一部分,或者大部分的渴望。”
“但欲望欲望是不能被滿足的不是嗎?”曼蒂抽了口煙看向林年,“一旦欲望被滿足,就不再有缺失了,沒有缺失了,也沒有欲望了,畢竟欲望=缺失,我隻渴望我沒有的東西。定義上說,我從未擁有過我渴望的東西,所以我從來都沒有幸福過。”
林年覺得這個海島度假可真稀奇,自己莫名其妙把自己玩脫了,落到了一個小瘋子女人手上,被迫躺在房間裏聽着一首老爵士樂,聽着這個漂亮得讓人流鼻血,誘人的讓所有男人都瘋狂的半裸的女人講柏拉圖,講哲學。
當男人上床點根煙跟你講哲學,不是他真的胸懷詩和遠方,多半是藥效沒上來。
但女人跟你來這一套,就值得讓人深思了。
可無論如何,曼蒂忽然發癫是好事情,她多講一會兒哲學,那麽現實的大棒就快一分落她腦門上。
“所以我該怎麽辦?”曼蒂看着林年的眼眸緩緩說道,“是該竭澤而漁,還是可持續性的,一片片的,從渴求上撕下碎片來滿足自己?”
林年從她的聲音中當真聽到了困惑,似乎在等着他答疑,他輕輕開了開口,發現自己居然能稍微發出一些聲音了,知覺和控制權似乎在從大腦的部分開始下放到渾身各處,他從喉嚨深處擠出聲音來想說:
“停。”
言簡意赅的字眼,但曼蒂沒給他的機會,左手湊近嘴唇吸了一口煙,咬上了他的嘴唇,渡了一口煙和性給他,抓住的就是對方即将吐出那個字眼,舌頭在牙齒之間的縫隙微微滞留的刹那,狡猾地撬開他的牙齒,去卷纏那根舌頭,直到對方奮力、努力地咬下來之前,抽出一抹津液。
她仰頭,擦拭嘴角香甜的唾液,微微揚起胸膛,從那颀長的脖頸裏忍不住地迫着發出歡愉的笑聲,有些忍俊不禁。
“真咬我呀。”曼蒂低頭微微吐出舌頭,看着潤紅的舌尖兒上的一抹細口,上面流出了淡淡的殷紅血液。
林年的嘴唇挂着一點血迹,屬于曼蒂的血迹,他淡淡地看着這個女人,用行動表達了他的不願意。
曼蒂當然知道他不願意,有人說戀愛中,性并不重要,靈魂與彼此相處,才能讓他們在歲月中長相厮守。
這毫無疑問是一句忠誠的宣言。
可這真實嗎?
曼蒂覺得所有的愛情可以高尚,但卻都基于肉體上的性愛與欲望,那是吸引着兩個年輕人,兩個男女,兩具健壯與妖豔的肉體接近的基礎,倘若肉體都尚未交融,那又談靈魂何意?想要進入一個女人的生活,你要先進入這個女人的身體,這句話并不是三俗色情之人的垃圾宣洩,而是一條大量實踐證明過的至理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