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以爲你隻是說說而已...結果你來真的啊!”路明非有些喜出望外,同時心裏也越發下定決心得趕緊把可能已經上飛機整裝待發的執行部那邊給摁住,面前這兄弟是真能處,有貨是真給!
同時,他内心也湧起了一股奇怪的滋味,看向林年問,“你和...你那邊的路明非,關系很好?”
“還行吧。”林年點了點頭,“我說過,在我看來,你們都差不多,如果這個世界也有一個我,那麽一定也能和你成爲很好的朋友。”
他的言語中全是平和的認可,以及贊許,這反而讓路明非内心有些...沉悶。
路明非低聲說,“你不會覺得這邊的我很沒志氣麽?我害死了繪梨衣,我害死了許多人,明明我可以提前阻止一切...可就是...”
無數次的深呼吸,讓他最終問出了這個問題。
“我不會評價你以前做過什麽,因爲那是無法更改的事情,我隻會打你一拳,然後告訴你以後該做什麽,這是可以被改變的事情。”林年淡淡地說,讓路明非愕然擡頭。
“你和我認識的路明非唯一的區别隻在于覺悟。”林年盯着路明非的眼眸,令他不自主地與自己對視,兩雙淡金色的黃金瞳四目相對,“一個覺得遇見了麻煩總有其他人會去頂,另一個覺得遇見了麻煩隻能自己去頂。我一直在有意地逼迫他,讓他陷入兩難的境地,讓他不得不去做出覺悟——秘黨其實并不滿意我的做法,甚至通知過校董會警告我對路明非太過于‘放任’了,但我不認可他們的想法,我覺得路明非這個人,就是要逼他,把他逼上絕路,讓他不得不正視自己的内心,讓他知道,如果不上前一步,如果膽敢轉身,那麽他就會失去一切——拆掉他的退路,讓他無路可走,最終隻能背水一戰。”
路明非表情有些僵硬,忽然就不怎麽羨慕起林年那邊的自己的了,假如林年說的那個平行世界真的存在,那邊的自己可真是...多姿多彩!
可不得不承認,林年的教育方針是對的,路明非從來都不怕死,也不缺那一股改變一切的力量,他真的就隻是缺一點覺悟,那一抹如火星般的決心,就是掀起燎原烈火的關鍵。他的眼底裏藏着的不止是獅子,還有一條沉睡的怒龍,要足夠的鮮血作爲祭品才能将那隻惡龍喚醒——可作爲代價的那一抹殘紅是否有太過于鮮明?以至于會蒙住他的眼睛。
“聽明白了嗎?”林年望着他說。
“我...應該懂了。我得走了,真得走了,我趕時間。”路明非糾結了許久後用力點頭,小心翼翼地收好了那些紙巾,起身準備離開,同時看向林年問,“留個聯系方式嗎?”
“聯系方式就免了,我們以後可能不會再見面——記得蘇曉嫱爸爸的事,轉院的事情就拜托你了,身爲學生會主席的你,手上應該多少還是有一點資源的吧?”林年最初敢給蘇曉嫱一個承諾,就是因爲他吃準路明非會幫他,路明非的資源基本就等同于他的資源。他一開始來到這邊就在路明非身上下了注,現在是驗收成果的時候了。
“應該沒多大問題,我能安排醫療資源,但能不能有效就不是我說的算了...”路明非點頭承諾。
“盡力就好。”林年知道自己賭對了。
路明非在轉身向樓梯口走了幾步之後,忽然停住了腳步,轉身看向林年猶豫了一下似乎想問什麽,但問不出口,撓了撓頭後低估了一聲,“算了...”
“有什麽問的就問吧。”林年颔首。
被叫住的路明非,站住腳步,深吸了好幾口氣,回頭看向林年低沉地問,“以你的視角來看...迄今爲止我做得都很糟糕嗎?我是一個...失敗的家夥嗎?”
向他人索求對于自身價值的肯定,這是一件相當痛苦且艱難的事情,可在這個叫林年的男人面前,路明非發現自己居然真的殘留了一些勇氣,去詢問這個折磨了他多少個夜晚的問題。
“失敗麽?或許吧。”林年望着他,思考了許久,淡淡地說,“評價一個人,不僅要細看過錯,他曾經做下的功績也要一并看在眼裏,你殺死了康斯坦丁,殺死了諾頓,甚至殺死了海拉,赫爾佐格想必也是死在了你的手裏。這些都是足以拯救世界的功績,對于世界來說,你是英雄,你是救世主,所以沒有必要逃避這些光輝,這是你應得的榮耀,這是你燃燒自己去斬獲的戰績。作爲‘S’級混血種,你是合格的,你就是那個天命屠龍者,毋庸置疑,無可厚非,誰都不能反駁這一點。”
“但是我...”
“是的,但是你作爲路明非,是失敗的。”林年輕聲說,“你的猶豫,你的恐懼,你的逃避,讓你錯失了很多人,也犯下了很多的錯誤。這也是沒法逃避的事實,既然已經犯錯了,那麽就自省,把過錯變成傷疤刻在你的心髒上,每次扪心自問的時候都去摩挲傷疤的紋路和痕迹,因爲這些都是你無法抹消,會伴随你一生的過責。”
他凝視路明非,“記住一點,唯一的一點,那就是不要逃,路明非。無論是美好的事情,還是痛苦的事情,都不要逃,去正視,去把自己逼到退無可退的境地,然後去抉擇。隻要你在一切都無法挽回之前做出抉擇,無論你的抉擇是對還是錯,你都不會後悔,盡人事聽天命,這件事你是聽過的!我願意把命交到你的手裏,無論你成功亦或是失敗,我都不會後悔,隻要你沒有辜負我——我們都賭你赢,這意味着我們都早已經做好了承擔賭輸的後果。隻要你能帶着我們的所有期望,去坐上那張賭桌,向台前幕後的所有人‘Showhand’,無論結果如何,作爲路明非,你已經赢了。”
【一直都是這樣的,對你自己而言,道理也是如此。】
說到這裏的時候,林年兀然擡了擡頭,看向櫥窗外,他在那陽光照耀下的街道見到了一個白色的影子走過,如太陽直射水面泛起的波光一樣虛幻,在水波蕩漾之際便消失不見。
他想要起身,但卻忽然坐住了,似乎明白了什麽,心态漸漸平和了下來。
路明非愣愣地聽完了林年所有發自肺腑的話,忽然抽了一下鼻子劇烈咳嗽起來,轉頭撓了撓頭發,“我靠...說這麽感人做什麽?拍電影啊...不跟你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