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音樂是水聲,讓人想起衛生間白瓷水池忘記關的水龍頭,水流砸在積水裏嘩啦啦做響。
然後是呼吸聲,略微急促,伴随着輕微吞咽口水盡可能嘗試平靜的深呼吸調整。
從棋盤的視角來看,應該是玩家這一邊執後手黑棋,棋盤上的局勢才是剛剛開局,白方先走E4,然後等待黑方玩家反應。
果不其然棋盤裏探出了一隻人手的建模,握住了自己的兵走E5進行回應,棋盤上兩兵相接,這是再常見不過的開局,後面可以發展成任意的局面,很大概率會演變爲白方上馬,黑方也上馬回應,形成雙馬開局。
值得注意的是,在黑方玩家完成執棋後,背景音樂的水聲停止了,隻剩下呼吸聲。
同時,屏幕裏的視角從國際象棋的棋盤上挪開了,以第一人稱的方式轉向了一旁,畫面裏出現了一個水箱,鑲嵌在月台的牆壁裏,在水箱裏竟然關着一個被鎖鏈捆綁住手腳的人,正在不斷地嘗試着掙脫鎖鏈,在她的腳底下是淺淺的一層水,頭頂上水箱的頂部是一根短口水管,不難猜到正在發生什麽。
狗哥聽見背後有人猛地一拍大腿喊,“我記得這個,宣傳片裏放過的,貼吧和天涯上傳得很廣的死亡棋局!”
“這遊戲不是恐怖遊戲麽,怎麽還能下棋的呢?”
“恐怖遊戲多增添一點玩法也很正常,有些恐怖遊戲還可以玩21點呢,下國際象棋算是高雅的了。”
“跟玩家下棋的是什麽東西?遊戲客服還是AI?”
“應該是AI吧,讓真人給你下不太現實。”
很快後面圍觀路人的問題就被解答了,直播畫面裏鏡頭挪向了棋盤對面,露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爲之皺眉咂舌的怪物建模。
白色的醫生大褂下是接近幹屍般瘦骨嶙峋的軀幹,沒有乳首,隻能看見一圈圈肋骨撐破皮膚的白色尖刺。再往上荊棘的項圈束縛的脖頸上頂着的是一個看不出男女的插滿釘子的頭顱,皮膚接近白紙一樣的蒼白,黢黑深陷的眼窩裏幾乎看不見眼珠,兩側的嘴角被釘子撕開暴露出粉紅的牙床以及咬合緊密的雪白牙齒,嘴唇上塗了不知道是煤灰還是黑色的顔料,和泛白的皮膚形成沖突的反差感。
“這也太”狗哥下意識皺眉了,這玩意兒第一眼看上去并不恐怖,但卻給人一種發毛的感覺,多看一眼都覺得心裏不舒服。
遊戲裏所處的地圖是一個月台,一盞白色的吊燈吊在頂上在棋盤周圍照亮了一個不大的光圈,在光圈以外全是黑暗一片,隐約可以見到遠處下來的電梯以及身旁廢棄的鐵軌,鐵軌上空空蕩蕩的沒有列車也沒有廣告牌的燈,唯一有的隻是面前的這張棋盤以及棋盤對面坐着的釘子頭怪物,水箱放在光圈堪堪能照見的地方,氛圍陰森無比。
釘子頭偏頭,盯着玩家的第一視角看了幾眼,十分優雅地伸出右手,五根手指上還塗了血紅的指甲油,它握住了自己另一個兵走到了D4的位置。
同一時間,在釘子頭落子後,一旁水箱内的水管再度開始放水。
“這是在幹什麽?”狗哥旁邊的小弟忽然愣住了。
“下國際象棋啊,你沒玩過?”狗哥挑眉。
“不,我是說,它爲啥要這麽走?這不是送子兒嗎?”小弟指着屏幕上D4的白兵說。
“你小子還懂國際象棋?”這下換狗哥愣了,他自己其實對于國際象棋的認知也僅限于“這是國際象棋”,再多一些就不太懂了,甚至連棋子的走法都不太了解,五子棋和象棋的話他倒是會一點,以前在老公園沒少被那些擺殘局的老大爺坑過網費。
“會一點點,讀書的時候同桌的女生教我的。”小弟摸着後腦勺不好意思地說。
“哦,原來是爲了撩妹啊。”狗哥忽然釋懷地笑,同時也問道,“對面AI走這步棋走得不好?”
小弟看向屏幕上的棋局表情有些怪,“國際象棋裏的兵隻能向前進和中國象棋的差不多,但吃子兒的方式是斜着吃,伱看對面第二手上D4的兵,完全是送到人家第一手上的兵的嘴裏了,給人白吃的啊,你看吧。”
畫面回到了國際象棋的棋局,在水箱放水的聲音中,玩家這邊果斷把黑兵移到D4吃掉了那個後來的白兵,然後放水聲停止。
“那就是AI菜吧,畢竟是恐怖遊戲。”狗哥聳了聳肩,“而且下棋還有時間限制,要是水箱裏的NPC被淹死了估計也會被判失敗,棋局自然得簡單點咯。”
“嗯”小弟撓了撓眉毛認同了這個說法。
在丢掉一個兵後,對面的釘子頭沒有任何不滿,而是安靜地伸手捏住了又一個兵送到了C5,也就是放到了玩家這邊高歌猛進的黑兵的刀口下。
“這是不是又送了一個子兒?”狗哥現學現賣,指着那再度不信邪拱出來的白兵問向小弟。
“呃,是的。”小弟點點頭,但表情怪了起來。
玩家這邊不打算浪費時間,立刻上兵吃掉了對方兵,讓水箱的水流停止。
“這電腦也太蠢了吧?”狗哥笑了,“感覺換我來,我現查一下國際象棋的規則都能随便過。”
釘子頭伸手拿住了自己的象,直接走到了C4的位置。
“這什麽東西走那麽遠?”狗哥問。
“國際象棋裏的象,可以在斜線上自由行動,就跟我們象棋的車差不多,一次想走多少格就走多少格。”小弟解釋。
“這時候動象幹嘛?對面老兵都要走到家了”狗哥看着屏幕裏棋局上那個一路高歌猛進的黑兵,如果他沒理解錯的話,這兵可以下一步繼續向前吃,拿下釘子頭老家裏那個還沒動彈的兵。
“國際象棋裏兵走到對面的老家可以晉升成除了國王以外的任意一種棋子。”小弟順嘴解釋,“接下來如果對面電腦再放水,黑兵這邊吃兵之後,再吃掉對面車走到頭就可以直接變成皇後了,這裏面皇後超強的,除了不能越子以外幾乎可以随便亂走。”
“那這也太簡單了。”狗哥感慨,“比起剛才那邊生死逃亡的倒黴蛋,這邊簡直是簡單難度。”
小弟撓了撓脖頸看着棋局表情有些怪,他聽着背景水箱的放水聲,看着屏幕裏走出的象想說什麽但又因爲不确定沒敢說。
“吃兵啊,這還在思考什麽,水箱水都要放滿了。”狗哥看着棋盤裏的玩家遲遲沒有動手不由催促,“吃了兵然後吃車,直接在對方家裏變身皇後那不亂殺?影刀偷家會不會啊!讓對面涼快一下啊。”
“狗哥,這哪兒是影刀偷家,真讓兵升變的話那就是飛龍騎臉了。”小弟說。
“那他還在思考什麽,這不送的局。”狗哥吐槽。
“還吃啊?不怕撐死你,我是你我就不會這麽玩。”有個女人的聲音立馬吐槽。
“不這麽玩怎麽玩?白送的不吃?”狗哥立馬摘下耳機回頭問,但卻發現後面站着的人都是一臉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呃,剛才誰說的不能繼續吃兵?”狗哥掃了一圈人,結果發現背後站着的都是網吧裏的糙漢子,哪兒來的聲甜貌美的妹子?
“見鬼了?”狗哥呆住。
“狗哥,狗哥,我靠,看屏幕!”一旁的小弟趕緊喊道。
“啊?”狗哥扭頭看向屏幕,發現玩家的視角從棋盤上挪到了月台上,在光圈照不到的昏暗中,又一個人影走了出來,那像是個女性角色的建模,金發,身材平平,但臉捏得格外不錯,像是歐洲人面孔,讓人想起時裝雜志上的平面模特(特點是平面媒體大多都胸小,隻爲了穿衣好看)。
“這他媽居然不是單機遊戲!這是個聯機遊戲!我去!”小弟驚喜地喊道,“狗哥剛才你聽見的是遊戲裏的聲音,我也聽見了,說話的人是她,這玩意兒居然有麥,可以跟其他玩家交流!”
“啊?還是個聯機遊戲?”狗哥趕緊把耳機戴正一些,果然聽見了說話聲。
“你是誰?”這是個男人的聲音,聽起來很年輕,大概二十出頭,語氣裏是戒備和不信任。
現在畫面裏攏共就出現了這幾個人,說話的自然是作爲狗哥他們看的第一視角操縱的角色,一直在和釘子頭下棋的人,也就是這個直播間的主播。
“路人,和你一樣在這裏迷路了,瞎晃悠就晃到這裏來了。”金發妹子的人物走到了棋盤的邊上不動,看樣子應該是在看棋局,遊戲沒有做太多細緻的日常動作。
“瞎晃悠可轉不到這裏來,你是秘黨的人?”主播說着就要伸手去挪動自己的兵繼續向前進,吃掉對方還沒動彈的兵,在說話的時候水箱裏的水可是一直放着,水箱就基本等于計時器,水放滿了他也就輸了。
“不要以爲你赢了。”金發妹子在他準備挪棋的時候忽然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