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爲我們每個人,人生中的某一個時刻,都會想繪制一幅煉金術陣圖,我想有着一位龍王諾頓,隐藏在我們每個人的心底。在這裏,我将教導大家如何把這位龍王從心底帶出來,繪制在畫布上。”
金發女孩手裏拿着一杆拖把站在隧道口前的鐵軌上搖頭晃腦地念着酷似1983年一檔名爲“歡樂畫室”節目裏的台詞對白。
在外人的眼裏,林年在發瘋,而在自己人眼裏,林年也在發瘋。
這一點路明非相當有感受,因爲他現在被倒吊在隧道口,兩隻腿被電線綁得死死的,另一頭挂在隧道口上方的入站提醒燈上。
估計路明非這輩子都沒想過自己橫眉冷對的資本家沒被吊路燈,自己倒是先被挂在地鐵燈上了,但凡隧道裏這個時候開出來一輛車,他就得像是擺球一樣被撞得飛起來。
又或者直接一瞬間爆開也不一定,畢竟血肉之軀被全速行駛的地鐵撞上,怕不是瞬間就不成人形了。
如果有力氣,路明非真會大喊大叫這是草菅人命,秘黨不管正統管不管啦。但他現在已經沒力氣喊了,所有的力氣都随着脖子上一點點流出的鮮血被榨幹淨。
之前路明非感覺金發女孩瞅自己像是農村裏綁了腳的一扇豬還真沒感覺錯,現在被綁起來吊住放血,這不是殺豬的正常流程是什麽。
鮮血從路明非脖頸的小傷口一點一點流出,彙聚成一串長長的血珍珠滴入隧道口地上的鐵桶裏。
金發女孩雙手抓着手裏的拖把舞得就像螺旋槳一樣,舞花棍的都沒她玩得流暢,在耍完一套手藝活後拖把直接插進滿了半桶血的水桶裏,用力一挑拉起一道漂亮的血色綢緞。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複來。”
被倒釣起來又貧血又腦充血的路明非聽着下面的林年用一種唱戲腔的感覺唱将進酒腦袋都大了一圈,發黑的眼睛隻能模糊地看見發癫版本的林年拿着那根大拖把在鐵軌的地面、月台、牆面筆走龍蛇,屬于自己的血水在半空中織出绫羅綢緞似的美景。
重力仿佛在金發女孩降臨狀态下的林年身上失效了,他沒有蓄力就可以跳起數米高,肆意地在隧道口一圈的牆壁上揮灑着濃稠的鮮血,繁複的龍文與筆直的線條纏綿,一圈又一圈環環相扣地刻下煉金術的奧秘。
從将進酒念到滿江紅,再從殺人歌念到蜀道難,是個明白人都清楚這些被唱得稀奇古怪的詩詞并不是什麽煉金術必備的祭詞什麽的,純粹是發癫的那家夥覺得念起來很有氣勢,什麽有氣勢就大聲念什麽,搞得好像真有那麽回事。
可李獲月并不這麽覺得,她站在月台上右側立着從阿斯頓馬丁後座擡來的龍吟劍匣,她自然看得懂現在發瘋狀态的林年在做什麽,嘴裏念着和手上真東西毫不相幹的東西大概是在諷刺她們正統做什麽事情都喜歡用古文化包裝。
譏諷,高傲,冷漠。不像是她認識的那個“S”級會做的事情,但路明非又否定了精神分裂的說法,這種忽然發瘋的情況倒是不在她的意料之中。
不過李獲月也沒有特别地去在意林年這個不正常的狀态,每個人都有秘密,她自己也有,隻要不影響接下來她的計劃和行動,林年就算忽然自爆是個性别認知障礙,她都無所謂,隻是她覺得這種可能性不大。
“還沒好嗎…哥…姐!”路明非嘶啞出聲。
他感覺自己才吃飽的肚子很快又餓下去了,身體每一個細胞都在呻吟,提醒他要被榨幹了,如果每個人都有他這個獻血量,醫院的血庫估計能富裕到沒事做一頓麻辣血旺子吃
别人學會暴血都是藏着掖着,用一次就得擔驚受怕幾個月,沒事就去做血液透析生怕被龍血污染。他倒是好,學個暴血跟青春期男孩學了手藝活兒一樣,才學會就…
“啊,其實血早就夠了,半桶就夠了,你可以自己愈合的。”金發女孩肩膀上扛着拖把擡頭沒心沒肺地笑。
你媽了個…
路明非想殺人的心都有了,但腦袋暈乎乎,罵人都沒力氣,感覺像是被灌了幾瓶綠棒子。
李獲月微微凝神,後退數步拉出視野更好地去觀察隧道口處已經逐漸成形的被稱爲“所羅門之匙”的煉金陣。這個煉金陣算是上一次刻印在林年手背皮膚上的超級放大版本,但那些細節就算放大上百倍也顯得相當複雜。
用簡單的語言描述,煉金陣的最内圈是一個正六芒星,六芒星的六個邊角内畫有代表地、火、風、水以及陰陽的符号,正中間則是代表精神的太一。六芒星外環接圓,圓環又被藤蔓似的龍文纏繞。
這一個完整的複雜六芒星圓外又是更大的一個雙線六芒星嵌套,雙線中的空餘部分被刻下深深的凹槽,從鐵桶中汲取的鮮血違背了重力在凹槽中緩慢地流動封閉成了一個系統。
純粹手繪煉金陣,不需要模具,不需要遺器,也不需要古籍臨摹,正常的青烏術繼承人們最次都需要一套“自在”水準(道法自然)的煉金工具才能完成煉金陣的布置,并且根據煉金陣的性質準備大量的觸媒。
眼下的林年居然光用一根地鐵站廁所裏現找的拖把,以及不知道到底算不算得上觸媒的路明非血液就完成了這麽一個相當複雜的煉金陣。
要是被青烏的那群家夥見到,要麽跪下拜師,要麽道心破碎拿着桃木劍呵斥異端受死。
“最後還差點意思。”金發女孩畫完最後一筆,拖把杵在身旁倚靠着,望着隧道上那巨大繁奧的血紅煉金陣圖輕輕揉了揉下巴。
“放我下來,放我下來,我頭暈。”路明非努力把脖頸的細小傷口愈合,努力地掙紮蜷縮像一隻毛毛蟲。
“深呼吸,接下來頭暈是正常的。”金發女孩說完這句話後提起拖把,跳起就是給路明非一刷,從頭到腳,哦不對,應該是從腳到頭給刷了個通紅,同時落地時一腳踹在他屁股上,讓他像個鍾擺一樣在隧道口前左右搖動。
在李獲月的視野裏,路明非每一次從左邊角蕩到右邊角,複雜六芒星陣圖上的線條都會随着他的運動而發生時變化,那些纏繞在六芒星邊緣圓弧的龍文藤蔓開始瘋漲爬動,追逐着路明非晃動的軌迹,随着路明非這個人形的血鍾擺擺動的幅度越小就越接近六芒星的中心,而那些瘋漲的藤蔓也盡數彙聚到了一點,也就是最終停止的路明非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