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些酒,聊了足夠的天,夏彌提出想去玩會兒水,蘇曉樯和邵南琴她們也想一起去,來到密歇根湖的沙灘不玩水就像是去北亰不爬長城。
海邊有海邊的好,椰樹、海釣和新鮮到滿溢口腔的‘sea food’,但湖邊也有屬于湖邊的獨到好處,那就是嗆水之後絕不會被滿口齁到死,湖面吹來的風也沒有那股少部分不适的海腥味,很适合淺灘玩水以及曬日光浴。
離開木屋酒吧,找到了一片人少些的礁石處,林年沒有下水,隻是囑咐了蘇曉樯幾人喝了酒不要去水深的地方後就坐在了一塊大些的礁石上休息,時不時看兩眼水裏玩耍的幾個女孩以及沙灘上和路明非一起玩沙子的夏望,隻是路明非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時不時看兩眼女孩子們那邊,又看兩眼礁石上的林年。
北方大道湖灘這邊基本都拉了安全水域的警戒線,再說也不是海邊沒有什麽危險的水生生物,所以基本不用擔心出什麽事情,幾個女孩也玩得很歡快,夏彌和蘇曉樯似乎在教邵南琴怎麽遊泳,她們好像很驚訝雙胞胎姐妹裏妹妹水性好得就跟梭魚一樣,姐姐卻是個旱鴨子。
邵南琴在潛水的時候還好,能拍水花潑水玩,但一旦被她們帶着去稍微深一些的地方,水沒過了胸口的地方就開始渾身僵硬起來了,手腳完全跟大腦失去控制無法動彈,不知道的還以爲她抽筋了,滿臉憋得紅噗噗的直喊救命。
夏彌和蘇曉樯都不知道該怎麽辦,隻有邵南音嘿嘿笑着不管不顧地把自己的姐姐往水裏拖,一邊拖一邊安慰:别怕别怕,來水邊你就應該料到總有這一天的,多喝幾口就會了,這麽多人保護着你呢!說不定你真溺水了還有道恩·強森款的救生員來救伱,給你做人工呼吸什麽的
邵南琴一邊尖叫一邊哭,說南音我要是淹死了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一旁的南音就哈哈大笑說,沒事沒事,咋們姐妹一起化身膩鬼去找白白淨淨的書生以身相許!白臉書生最次也得是張國榮那款的!
真當是絕世好妹妹,看得蘇曉樯和夏彌直樂呵,被邵南音帶着也大膽起來拖着邵南琴的小腹讓她自己嘗試劃水了,雖然起初的動作都是小狗劃水,但由美少女來當可愛的落水小狗的觀感又别有不同了。
林年就坐在礁石上照看着他們,也注意沙灘那邊的情況,夏彌和蘇曉樯說餓了,所以楚子航去湖灘上的流動餐車買吃的了,一口氣要帶八人份的東西估計得要好一會兒。
堆沙子的路明非和夏望相處的倒是意外的融洽,又或者說夏望完全沒有理會路明非,這倒也不失是一種融洽,不反感的前提不就是不排斥麽。
林年看了他們好一會兒,然後摸出手機看着屏幕發了會兒呆,手指無意識地滑動着,戳弄幾下後把手機放在了耳邊,看着遠處如蜜的天白鳥墜下藍湖又升入天空,最後将手機放下重新塞回了襯衫兜裏。
“打給誰的?”礁石下有人問。
林年低頭看了一眼,發現是邵南音,倚靠在礁石邊上仰頭靠着石面望着頂上的他。
“朋友。”
“不是吧?打給朋友不會是這種表情。”邵南音一眼看穿了林年在撒謊。
“不是什麽重要的電話。”林年沒有看她,視線放在了遠處的淺灘,“不去陪你姐姐麽?她好像很怕水。”
“人都已經在水裏了,怕着怕着就習慣了,什麽事情都是這樣的。”邵南音說,“不過你剛才那個電話沒打通吧?是拒接了還是對方手機沒帶身邊?”
林年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他也不是太明白,邵南音這個女孩的情商不應該看不出他不想談論有關這方面的問題,但對方總是追着這方面一直問,讓人略微湧起一些煩意。
“電話是打給你姐姐的吧?”邵南音忽然說。
林年垂首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你們鬧矛盾了。”邵南音拍着水花,“之前聊天的時候看見你的小女友提到你姐姐時反應不對,我大概就猜到一些了。”
“不是什麽大事情。”林年說。
“我想也是。”邵南音無所可否,“畢竟憑你們兩個的關系,也不可能出什麽很大的矛盾她現在在國内嗎?”
“你很關心她?”林年問。
“差不多吧,畢竟她可是當初孤兒院裏爲數不多和我聊得來的老朋友了。”邵南音聳了聳肩,“看見你卻沒看見她,我隻是覺得有些奇怪而已,畢竟你們一直都是形影不離的。所以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
“不想說。”林年言簡意赅,不是什麽事情他都願意跟人分享的。
邵南音靠着礁石閉眼感受着湖水在小腹上蕩漾的觸感,水面折射的漣漪在臉頰上泛起微光。
很長一一會兒,她不說話,林年也沒說話,隻聽着湖水拍擊礁石的聲音。
其實蘇曉樯他們并不知道,邵南音的确是他很久以前的熟識,但也沒有熟到可以敞開心扉的地步,甚至說就算是在曾經的孤兒院裏,林年對這對姐妹的态度都少許生疏,但林弦那時候卻是和邵南音有一些怪異的默契,所以才導緻林年愛屋及烏地對邵南音姐妹也帶上看一種别樣的看法和認同感。
“姐弟之間沒有什麽過不去的事情,就像我和南琴一樣,吵架歸吵架,第二天我回家的時候還是會給她捎帶一杯她最喜歡的奶茶。”邵南音仰頭睜眼。
“我知道,我們沒有吵架。”林年說。
“那樣最好。”邵南音忽然笑了,“看你們現在的生活情況也不像是容易吵架的樣子,哪兒像我和南琴,每天她都得向我抱怨銀行工作的事情,說一些奇葩的儲戶各種不講道理,隻要我一個應付她沒應付得好她就得跟我吵吵。”
“工作環境和生活環境的确會影響性格,公立機構的前台的職業通常脾氣都不會太好。”林年表示理解。
“我看你現在性格就蠻不錯的嘛,以前我還一直以爲你長大後會變成那種細聲細語的可愛受氣男孩,但沒想到現在出落得那麽大方了。”邵南音偏頭45°看向從下往上看林年向陽的側臉,“我還以爲在外國上大學會讓你變得像是那些嘻哈男孩一樣潮流,但沒想到卻是變得那麽冷靜成熟了。”
林年對此不置可否,别人認爲他的性格如何,這永遠不是他自己說了算的,這種東西能貼以标簽的隻有旁人的目光,起碼在高中時期大多數人的眼裏他是一個很呆闆、默然、怪異的家夥。
然而在卡塞爾學院之後,那所謂的缺點也被重新包裝成了優點,呆闆視作冷漠,默然視作高效,怪異視作精英。
或許這就是希爾伯特·讓·昂熱在辦校理念中所推崇的“認同感”吧?恺撒·加圖索在安鉑館的演講提到的“我們都是世俗所不容的瘋子啊!都是以身爲擁護日心說被點燃的柴薪。”也是有據有理的。
卡塞爾學院重塑了林年,亦或者說他保護了林年真正該有的面貌,這不得不說也是一種幸運。将那些性格延續,并且升華和強化,才鑄造了現在的林年。
“看來離開福利院後你和你姐姐遇到了很多事情?有興趣跟我說說嗎?我感覺你變了很多。”邵南音細細地看着林年說,“比如說更獨立、更可靠了?”
“說說,離開福利院後的日子有什麽特殊的嗎?”她饒有興趣地問。
“沒什麽特殊的。”林年搖頭,“正常的上高中,正常的上大學,在學校裏遇見了很多靠不住的前輩,所以隻能靠自己。”
“是這樣麽.”邵南音點了點頭,換了個話題,“蘇曉樯是你大學裏認識的?”
“高中同學,隻是上了同一所大學。”
“很漂亮的女孩,和你很搭襯。”
“謝謝。”林年說。
“話說你現在上的大學叫什麽來着?之前聽蘇曉樯說就在芝加哥,是哪所常青藤啊?”邵南音笑着問。
“卡塞爾學院。”
“卡塞爾學院?”邵南音重複了一遍林年的發音,然後側了一下頭蹙眉,“感覺在哪兒聽到過.”
“你聽過?”林年側低下頭看了一眼邵南音。
“不怎麽記得了,隻是覺得有些耳熟,可能是回福利院時院長聊起你和你姐姐的時候提到過一嘴吧?”邵南音想了想,還是沒什麽頭緒,“你們學校地址在哪兒?環境怎麽樣?收分如何?”
“私立學校,環境還可以,教學樓都是以前的老建築,位置坐落在一座山上,所以綠化很棒,每天早上都能聽見鳥叫,偶爾也會起山霧,能見度很差,不少學生沒睡醒上課的時候會撞到樹。”林年回憶起卡塞爾學院可以說的部分簡略地說道,“入學不看收分,主要看面試,就和哈佛差不多,注重個人能力和性格。”
“藏在山裏的古老學院,還是特殊招生的制度?”邵南音有些興趣了,“有點霍格沃茲的味道了!可以參觀嗎?”
“和其他大學差不多。”林年想打消邵南音的興趣。
“我可沒上大學,我中學讀完就辍學了哦。”
“.近期是不行的,因爲去年學校出了點消防事故發生了山火事件,很多植被都被燒幹淨了,學校建築和山體綠化都在搶修,現在還沒完全恢複面貌,所以校區暫時不對外開放。”林年折中的進行了解釋。
“那算了,說說其他的,你學什麽專業的?和南琴一樣是金融系的嗎?我看你也比較像,金融系的男生都很高冷。”邵南音調笑道。
“我是曆史系的。”
“這可真看不出來,我覺得你像是理科系的更多,和你們在一起的那個短頭發沒什麽表情的帥哥一樣。”邵南音歪着頭點評。
“你說楚子航麽?他的确是理科系的,或者說是工科系。”林年點了點頭,“我們學校文理工科分得不是那麽清楚。”
“你上學的時候你姐姐怎麽辦?你住校,她一個人在國内住?”
“她和我一樣住學校寝室,她在學校裏找了份工作。”
聽見林年的解釋,邵南音一臉我就知道是這樣的表情,“我就說嘛,她以前那麽寶貝你,碰都不讓我碰一下,怎麽可能會莫名其妙放你跑了。”
“什麽叫碰都不讓碰我一下?”林年覺得這句話有些古怪。
“你姐姐有告訴過你就算在以前,你在孤兒院裏也是一個很特殊的孩子嗎?”邵南音偏頭看向林年問。
林年搖頭。
“告訴你個冷知識,小時候的孩子都喜歡用招人嫌的辦法來引起别人的注意,比如後排的男生會扯前排女孩的辮子。”邵南音笑着說。
林年默默品了這句話幾秒,然後明白了話裏的意思,有些奇異地看了一眼邵南音。
“不要誤會啊。”邵南音立刻說,“不是那個意思,隻是那時候最開始對你有些興趣而已。”
“爲什麽?”林年不明白。
“因爲你是唯一一個小時候在福利院裏沒有因爲我主動去釋放好感,而親近我的小孩?”邵南音悠然說道,“你可以當做女孩的逆反心理吧,看見滴水不進的石頭總想試試能不能穿個縫什麽的。不過後來因爲你姐姐的緣故,我就沒有在去作弄你了。”
林年不大想理解這種心理,看現在邵南音随意提起談笑的态度,對方估計也沒把這件事情當回事,那麽自己也不必去深思了,不過是曾經的笑料談資之一而已。
林年沉默了一會兒,問:“你和我姐姐以前關系很好?”
“爲什麽這麽問?”
“她以前在孤兒院很少特殊地對待一些人,但你是其中之一,我看她似乎和你聊得來。”
“你記錯了吧?你姐姐以前對所有人都很好啊。”
“是特殊對待,不是善待,她對所有人都很好,但隻對特定的人有不同的接觸方式。”林年說。
“硬要說的話,隻能說我和她在某方面上有共同話題吧,不過她可比我強勢多了,不過就是我跟她聊得到一個話題,她又在那個花體上逼我妥協罷了比如你那個被搶的甜甜圈?”邵南音回憶着說。
“聽得不大明白。”林年有理由懷疑這家夥在當謎語人。
“哦對了,有你和你姐姐的照片嗎?我想看看你姐姐這麽多年後有沒有長成以前所有人期盼的‘姐姐系’女孩。”她忽然向着礁石上伸手。
林年下意識想拒絕,但似乎又沒理由拒絕,隻是看一下照片而已。他拿出手機翻開相簿,很容易就找到了一張照片。
照片裏是他和林弦在學院門口花壇的合照,拍攝時間點是他剛入學的時候,拍攝的人是曼蒂,照片裏林年穿着卡塞爾學院的墨綠色校服,林弦雙手垂在面前亭亭立在他身邊帶着溫柔的笑容,遠處還停着那輛深藍色的雪佛蘭。
“别亂滑。”林年把手機遞給她。
“不會滑你手機裏奇怪的東西的。”
林年沒犟聲說根本沒有那種東西,因爲他手機裏是真有,大多都是芬格爾和路明非發給他忘記删掉的,有幾次還好險被蘇曉樯逮到了奇怪的視頻文件名,他聰明過人才敷衍過去了。(其實隻是小天女裝不懂)
“哇哦,這和我想象中她長大的樣子一模一樣啊。”邵南音看照片的第一眼就落在了林弦的身上,興緻勃勃地說,“我就知道她一定會變成這樣。”
“她從小到大其實沒什麽變化。”林年淡淡地說。
他們都是一天一天度過來的,林弦似乎也該永遠是那個林弦,怎麽也不可能有太大的變化。
邵南音沒出聲回應隻是低頭看着手機,林年倒也沒怎麽在意,隻以爲她是睹物思人心聲了什麽感慨陷入回憶裏了,他也隻是扭頭看向蘇曉樯和夏彌那邊,等待着邵南音給出反應。
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礁石下水中的邵南音垂着臉上原本那一如既往的松散和充滿魅力的表情消失了,一反常态的驟然緊繃了起來?
水光潋滟映在漂亮女孩的側臉上,她那雙漆黑的瞳眸死死地盯住了手機上林年的那身墨綠色校服——具體來說是那身校服的衣領部位,因爲在那裏有着一個清晰的半朽世界樹的校徽。
卡塞爾學院.半朽世界樹的徽章?
邵南音原本被陽光曬得淡紅的臉頰上漸漸出現了一絲白色,清澈的瞳眸裏也浮現出了就算是她的姐姐邵南音二十年來也從來沒有在自己妹妹身上見過的情緒驚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