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年走在黑白交替的走廊中,牆壁上一顆失靈的白光燈閃爍不定,燈絲傳來嘶啦的響聲,像極了恐怖遊戲裏鬧鬼的過道,他伸手輕輕擦過牆壁,碰掉了幾枚白垩片落到了地上,摔碎成了粉末濺到了他的運動鞋面上。
一切都恍若真實,空氣中的寒冷,忽明忽暗的光線,那冰雪和排氣管上黑油的刺鼻氣味,手指在劃到白垩片時皮膚下陷的凹痕裏會沾上點點白色的粉末,輕微一撚還能聽見細微的碎裂聲在指尖中發出。
林年收回手在黑色風衣的後擺上蹭了蹭,就算身在這裏他也穿着執行部标志性的風衣,風衣裏藏着兩柄開着樋‘樋’黑鋼匕首,風衣内襯的右邊挂着一把三棱軍刺和一把柯爾特左輪,十五個彈巢又依次排列挂在左邊,末端系着兩顆破片手雷、一顆震撼彈和一顆煙霧彈。
最關鍵的是,他現在背後風衣下橫着的那把煉金古刀‘菊一文字則宗’,他居然連這把大殺器都帶進來了,現在的他可謂是全副武裝,就算正面遇上一個機械化步兵部隊他都能用這些裝備給應付過去,别說一個位于西伯利亞的無名港口了。
黑天鵝港?
林年記得金發女孩是這樣稱呼這裏的,隻不過現在對方不叫金發女孩,而叫葉列娜,這下他也倒算是解決了一個一直以來的未解之謎。
在第一次遇到金發女孩後, 對方從來沒有提及過自己的性命, 她對林年了若指掌,能倒背默寫林年的生辰八字和XP系統,肚子裏的蛔蟲都沒她親近林年,可反觀林年, 經曆了那麽多, 他甚至不知道金發女孩的名字。
可現在這個謎題被揭開了,并且揭開的也不止是謎題。
林年從最開始恢複意識時是出現在一片冰天雪地裏, 他躺倒在冰原上被火辣辣的風雪抽着臉頰, 坐起身來後發現自己被丢在了一片茫茫的雪地上,最開始他還不能确定這裏是南極還是北極, 但在看到一頭白熊在雪丘不斷挖掘着什麽的時候, 他才确定了這裏是北極。
白熊的真實身份無疑就是北極圈之王,北極熊了,除去人類外幾乎沒有任何天敵, 爲了耐寒囤積的脂肪堆積足500公斤的體重,加上能撕開鐵皮的利爪和牙齒,一巴掌下去就是一頭豹斃,任何生物在北極圈見到它都得聞風喪膽而逃。
然後那頭北極熊被林年宰了
如果是普通混血種的話大概會頭疼一下,但很可惜這頭北極熊遇到的是全副武裝的‘S’級,他甚至就連刹那都沒有使用, 輕松躲過一次兇狠的撲擊, 抽出裝備部微調過的柯爾特左輪,一顆穿甲彈就把白熊的腦漿給揚了一地。
随後在進一步觀察北極熊刨開的雪丘時, 林年才發現這隻大可愛并不是想刨坑抓魚吃,而是在找另外的‘肉食’,在雪丘下藏着一件粘血的小孩子的衣服, 大概就是這個東西吸引到了嗅覺異常靈敏的北極熊。
這時他也進一步地注意到了雪堆裏埋着的那塊嶄新的墓碑,上面刻着俄文, 從而進一步确定了這裏是什麽地方, 以及什麽時候。
墓碑上有俄文就意味着有俄羅斯人居住在附近, 首先排除科考隊, 因爲科考隊的屍體是不可能葬在這裏的,那大概就是原住民的墳墓, 而正常有人居住且會出沒北極熊的地點就能粗略鎖定在西伯利亞以北的高緯度地區。
這片地方人煙稀少,食物鏈頂端的除了北極熊以外就是俄羅斯人.哦不,這個時候還沒有俄羅斯,因爲嶄新墓碑上刻着【1985——1990】, 現在這裏的土地還屬于蘇維埃共和國, 世界上的兩極之一, 令人望而生畏的老大哥。
忽然回到了1990年左右的北西伯利亞,林年當然不會認爲自己趕上了流行的穿越, 雖然他平時也看過幾本網絡小說,但很顯然他在來到這裏之前可沒遇到過貨車司機或者天雷灌頂的劫難, 就算遇到了他也都能輕松躲開(閃電每秒的速度是106米,是一種放電現象)。
他沒有失憶,反而大腦特别清晰,在來到這裏之前他很清楚地記得他人是在卡塞爾學院圖書館二樓的考場, 當時他正在進行3E考試,他還清晰記得教室裏播放的掩蓋龍文的歌曲是《Can't_Take_My_Eyes_Off_U_》, 他隻聽完了前奏就有些困了, 閉上眼睛才打個哈欠的功夫就一瞬間就失去意識來到了這裏。
能做到這種事情的人大概隻有一個。
那就是金發女孩無疑了。
金發女孩能在一定程度上把玩自己的記憶, 這一點林年是清楚的, 因爲那家夥不止一次暗示他如果他願意的話, 她就可以幫忙安排自定義夢境體驗,地點、時間、年齡、發色、甚至大小、性格她都能幫林年設定有了在夢裏試錯嘗試掌控言靈·浮生的體驗後,林年完全不懷疑對方有說到做到的本事.
現在他身在這裏應該就是金發女孩的傑作了,他起先像個傻子似的在雪地上呼喊對方現身,但在徒勞無功的數次嘗試後,他也意識到了如果自己不動,那麽大概他就真得在這裏傻傻地待上幾個小時,因爲夢裏的時間和現實是不一緻的。
在徹底認命之後他也就幹脆地在雪原附近尋找起了活人的蹤迹,随便亂逛了一會兒後結果還真讓他找到了一個巨大的黑色港口,那些漆黑的建築拼湊在一起,就像卧倒的巨人一樣藏在風雪之中磅礴而震撼。這下他也算是知道金發女孩想做什麽了這就像一場遊戲,隻要他願意探索,就能輕松找到線索, 從而跟進線索獲得更多的信息。
他也沒什麽更好的辦法,隻能應了這倒黴女孩的安排,走向了港口。
黑天鵝港的安保并不強, 雖然各個出入口都有帶着蘇聯紅星軍帽的士兵,但他們根本沒機會看到林年的影子,在獨自行動下林年甚至不需要暴血使用時間零,光是刹那就能輕松欺騙這些普通人的眼睛。
他毫不懷疑這些士兵如果發現了自己立刻就會對他進行攻擊,因爲之前那隻倒黴催的北極熊可是把他當成過走丢的海豹,他不想節外生枝弄一出單人屠殺蘇聯港口的戲碼來——金發女孩應該也沒那麽無聊讓他在夢裏也得大開殺戒,平時那家夥可是很反感林年殺殺殺的,用她的話來說出任務不如窩在家裏多看幾集動畫片或者美劇,她在林年腦子裏待着可是閑得蛋疼,每天還看手腳落地腦漿亂飛簡直會把人逼瘋。
在進入港口後,林年也發現這裏的科技水平的确十分落後,護士們身上穿的衣服都特别具有年代感,到處都是生鏽凍冰的鐵管,雖然偶爾能見到少年牌的彩電,但裏面播放的畫面卻比馬賽克好不到哪裏去。
老式布局的房間裏能見到普通的家電,比如吸塵器、冰箱,但款式都很老舊,泛黃的鐵皮外殼上貼着護士家人們的黑白照片,照片裏的人都帶着白色的包頭巾站在滿是俄語的橫幅下舉着手面帶腼腆的笑容。
但潛伏在這個港口裏大概半天時間,林年的注意力很輕松就被那群穿着白色棉衣的孩子吸引過去了,也就是在這時他才隐隐開始察覺到這個地方的不對勁,起初他還以爲這裏隻是前蘇聯的某個軍事基地,裏面置放着核彈頭和大堆科技武器,但這群孩子出場後,他很輕易就在裏面發現了自己想要找的人——金發女孩。
在這裏金發女孩有着自己的名字,葉列娜,每個人似乎都認識她,女孩仰慕,男孩渴求,像極了一個學校裏的舞會女皇。
林年也無數次想直接走上去問金發女孩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可對方卻完全沒給他機會,一直待在人群中幾乎沒有落單的時候。
他幾乎看了這群孩子在港口中一整天平常的生活,午飯、午睡、上課.值得一提的是這個港口裏的孩子們要上的課程還特别豐富,除開數理化以及一些常識課程之外,男生有特别的格鬥課強健體魄,而女生則是有舞蹈課鍛煉柔韌性培養身段。
尤其是在舞蹈課上,金發女孩也是最吸引人的那個,每一次墊腳起躍小腿繃的弧線都是那麽美麗,每一次旋轉都是那麽完美挑不出一絲瑕疵,教導舞蹈的護士鼓掌之時滿嘴‘bravo’,又再扭頭怒斥教室外的玻璃窗上扒着的一整排男生林年也在其中,隻不過他換上了一身士兵的裝扮,正大光明地偷看着女孩子們練舞,金發女孩也注意到了她,甚至還悄悄對他做鬼臉,偷看的所有男生都瞬間高潮,面紅耳赤地争論這個鬼臉是做給誰看的。
練舞、學習、放風、晚餐.金發女孩完全融入了這群孩子中,跟他們有說有笑着,甚至還在草坪上跟女孩們玩跳皮筋,有着一種說不出來的和諧感,好像她真的曾經在這裏生活過。
就算看起來是這樣的,但林年依舊沒有輕易下達定論,因爲她知道,金發女孩很會騙人,他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實的,說不定這一切都是出自于某部電影裏的場景,對方閑得無聊了就在他腦袋裏上演了這一幕小劇場自己演戲玩.而拖他進來的理由自然也有了,演戲這種東西本來就需要觀衆,而她唯一的觀衆就隻有林年了。
直到夢境裏的時間來到了夜晚,西比利亞的寒風帶上了墨的顔色,染黑了整個北冰洋,這一場鬧劇終于有了結束的征兆。
那個林年熟悉的金發女孩,在這裏名叫葉列娜的家夥終于落了單,主動脫離了被護士帶領着走向房間的一衆孩子的隊伍,形單影隻地走跳着哼着歌,走向了港口的複雜的走廊末端,林年跟了她一路,最後發現她停在了一條走廊盡頭的一扇廢棄冷凍庫的鐵門前。
“怎麽樣?”在大鐵門的面前,金發女孩頭也不回地問道。
“什麽怎麽樣?”
昏暗走廊的的角落,跟了對方一整天的林年也終于走了出來,站在了幾米開外的地方望着那身穿白色棉衣的纖細背影,一頭金發在暗紅的燈光中暈染上了一層血色。
“總不是在問你當了一整天的跟蹤狂的感覺怎麽樣。”金發女孩撩了撩自己背後的長發,轉身倚靠在了鐵門上看着不遠處的林年微笑道,“我是指這裏怎麽樣?黑天鵝港。”
“不怎麽樣。”林年扭頭看了看周圍斑駁的牆壁和失修的管道,鐵風扇在網欄後咔咔地轉着更是顯得有些擾人,“比起在這裏陪你玩謎語遊戲,我更想回去考場考試,現在在外面我應該是睡着的吧?如果不答題的話,我就得交白卷了。”
“這點你不用擔心,我可不會讓我的男孩考試交白卷。”金發女孩微笑着說。
“你上次的确沒交白卷,而是交了一隻烏龜,暗喻我們的校長是隻活了一百三十多年的老王八。”
“你就不好奇我是怎麽來的,爲什麽會出現在你的腦袋裏嗎?”金發女孩歎了口氣看着林年。
林年偏了偏頭望着這每一個細節都逼真到極緻的一切,“我當然好奇,但事實證明,不管你弄什麽幺蛾子,不到關鍵時候你是不會把真相一五一十地告訴我的,所以我現在也懶得去猜了。”
“嘿,别這麽冷漠無情嘛,我保證你這次3E考試得滿分,交上一份所有人都滿意的答卷。”金發女孩聳了聳肩,“以你的能力應該已經基本弄清楚現在的年月時間,和這裏的地點了吧?”
“前蘇聯的一個實驗港口?我聽說過蘇聯和美國在冷戰期間都做過不少喪心病狂的實驗,這也是其中之一麽?那些孩子也是實驗的犧牲品?”林年淡淡地問。
“黑天鵝港,這是這裏的名字。”金發女孩緩緩收起了臉上漫不經心的表情,輕輕點頭看向林年的雙眸說,“現在的我就是從這裏‘誕生’的。”
林年頓了一下,似乎有些驚訝金發女孩居然這麽簡單地承認了這個事實,他原以爲對方出現在那群孩子中應該是一個障眼法,像是過家家一樣的玩耍,但現在看來事情好像并不是那麽簡單。
“我以前似乎沒跟你提過我的名字。”金發女孩說,“就你所見,我也有過名字,起碼在這裏,我的名字是‘葉列娜’。”
“全名呢?”林年下意識問。
“羅曼諾夫.葉列娜(名)·阿曆克絲娜(阿曆克絲之女)·尼古拉耶夫娜(尼古拉耶夫之女)。”金發女孩做了一個宮廷禮儀,擡首看向林年微微挑眉,“我的母親名叫阿納斯塔西娅·尼古拉耶芙娜.俄國沙皇末代的公主!”
ps:四千字暫且一更,抱歉,好像是着涼了,喉嚨從早上起就發炎了,怪難受的。之後還得寫番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