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阚回想起來,那一整夜年小橋都不曾表現出一點疲憊和疼痛,是因爲知道哪怕自己示弱了,也不會有人心疼麽?
裴阚頓覺如鲠在喉,一股股酸澀、刺痛的感覺漫上心頭,讓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何爲懊惱。
但裴阚又覺得自己沒錯,自己是晉國的王爺,這丫頭敢這樣愚弄他,給他下瀉藥,難道不該罰嗎?
“千嶂大人……您怎麽不理小橋啊……”
年小橋眨了眨霧霭霭的眸子,軟軟的讓人心疼。
“小橋……”
這是她的名字嗎?和她很相配。
“嗯。”她輕輕應了一聲,藥效上頭,便緩緩閉上了眼睛,受傷的手還輕輕拉着裴阚的衣擺,喃喃,“大人您别走……陪着小橋吧……”
裴阚看了眼那雖然小小嫩嫩的,滿是傷痕的手,到底還是沒拂開它。
她提前發現了刺客也算有功,就算是給她一點獎勵好了。
……
年小橋的病來得快去得慢,愣是拖了三日才下床。
年小橋以爲裴阚會責怪她,畢竟他的脾氣不怎麽好,也沒什麽容人之量,不料裴阚隻是冷喝了一聲便将此事接過了。
這幾日裴阚花錢請了農婦照顧年小橋,倒是讓她的手傷好了不少,帶上手套都可以自己拉馬缰了。
年小橋和村民們笑着告别,讓一旁的裴阚忍不住對她看了又看。
終于裴阚道:“你笑什麽?”
有什麽值得笑的,又有什麽值得開心的?
這幾日病得她整個人都瘦了,卻還能笑出來?真是個傻子。
再說,自己大發慈悲救了她一命她都不曾對自己笑,憑什麽對這些鄉村賤民笑?還笑得這麽好看……
年小橋搖搖頭:“沒什麽,身體好了自然開心。”
裴阚挑眉,涼涼道:“那你還挺容易滿足的,沒見識的人就是這樣。”
年小橋:“……”
衆護衛:“……”
年小橋也不介意對方的“刻薄”,起碼在她病重的時候他沒有抛棄她,還找人替她治了病。
所以哪怕他毒舌了些,她還是會感恩的。
她點點頭,憨憨一笑道:“對啊,我師父說過,人嘛,知足常樂。”
裴阚冷冷“嗯”了一聲,一邊策馬前行一邊留意年小橋的神色,最終還是問出了心中的疑惑:“你看死人都不怕嗎?心腸倒是冷硬。”
年小橋歪了歪腦袋道:“小時候是怕的,現在大了就不怕了,至于冷不冷,見多了自然就無所謂了,再說了,死人哪有活人可怕?”
裴阚:“……”這膽大包天的丫頭,難不成在映射他?“你小時候見過很多死人?”
年小橋點點頭:“對啊,我師父經常帶着我在外遊曆,我們去過很多地方,見過很多人,也見過很多死人。”
“你師父是大夫?”
“嗯,有大夫。”
有大夫是什麽意思?
裴阚還想問,但是年小橋眼神清亮看他,似乎在說你今日怎麽這麽多話?
裴阚當即閉了嘴,自己對這小丫頭的事情才不好奇呢。
隻要回了晉國,她就是他的籠中鳥,時間一長,她自然會主動對自己坦誠。
因爲她會知道隻有讨好他,她才能活得下去。
他已經迫不及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