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進了邊荒村的人,不管之後是否願意積極上進,都沒有能重新走出去的。
來了邊荒村,丁雪心才知道,平時用以誇張的那句‘什麽都沒有’,原來真的可以是現實。
邊荒村就是一個什麽都沒有的荒僻之地。
沒有青山,沒有草原,隻有稀稀疏疏的一小片一小片的綠地;沒有綠水,隻有一灘灘白色的湖和大小水潭;沒有耕地,許多地方都是無法種植、野草都長不出來的白色鹽地;而且,還沒有路,隻有人踩來踩去留下的印痕形成的軌迹。
原本丁文和丁雪心打算靠腳,邊走路打聽邊荒村的情況,結果在高處望下去,遠遠有一座洞穴外有人,除此之外,極目望去沒再看見人影。
“這裏不是村子嗎?怎麽住的這麽稀疏分散呢?”丁雪心很是奇怪,丁文觀察一片地方,不見有水,推測說:“大概跟水源有關,或許還跟食物來源有關。飛到那邊落下,再走近了去看看。”
丁文說罷帶頭飛了過去,落在洞口外人看不見的地方,丁雪心緊随飛落,兩人踩着隻有石頭和沙土的幹硬地面,徑直去了洞口。
近了的時候才看見洞口還有兩個孩子,嘴唇幹裂,都在牆壁上找什麽東西似得。
丁雪心好奇的看着,突然看見一個孩子從牆壁縫隙裏揪到了一隻什麽昆蟲,也沒看清是什麽,就見那孩子直接喂嘴裏,嚼了嚼,吃了!
丁雪心張開就說:“不能吃……”
還沒說完,那孩子已經把蟲子吞下去了。
聲音驚動了洞口的女人,還有那兩個在山洞牆壁找東西的小孩,一個個都衣衫褴褛,皮膚黑黃,兩個男孩看着相差約莫四五歲,嘴唇都幹,分明缺水。
洞口外女人的情況好些,相較之下缺水沒那麽嚴重。
丁雪心提醒的對那女人說:“那小孩剛才在吃蟲子!”
“你們是幹嘛的?”那女人仿佛沒聽到,又或許是根本不在意,隻是好奇的打量丁文和丁雪心,她看他們的衣着打扮分明不是新遷居過來的,模樣俊美的不似地界人。
“從滅仙會的地方來,聽說黑雲仙派治下有奔頭,看你們這好像不怎麽樣。”丁文還是這套說法,因爲确實會有這樣的情況。
但他覺得,應該也有邊荒村裏生活的人會去滅仙會的地方吧?隻是會否被接納,又是另一個問題。
“哪個傻子跟你說的這邊好你就回去揍他,就這破地方,要不是去了滅仙會的地方也會被人打死,誰會在這住!”那女人一臉的怨憤。
“是不是誤會了?滅仙會治下的人或許會排擠外來人,但也不至于就要打死吧。”丁文故作驚異的反對。
果然那女人就嘲笑的說:“你是不是那邊過來的啊!我自己就是滅仙會那邊出生長大的,十四歲的時候不願意嫁給村裏一個醜八怪,又聽見别人說這邊好,就跑出來了,結果就在這破地方呆到現在!”
這不是丁文問的問題,但是丁文不着急的聽着這女人抱怨。
“要不是我出生的村子不喜歡女孩又排外,我又狠不下心丢下娃子的話,我早就回去了!嫁給醜八怪也比在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強!”
那女人憤憤不平的說着,扭頭看見一個孩子湊過來在玩她磨好的石頭工具,一巴掌抽過去,打的那孩子摔倒地上,哭着爬起來就跑回洞穴裏了。
丁文見那女人隻顧着罵孩子,就又問:“你說打死人是怎麽回事?”
“打死人有什麽稀奇!滅仙會那邊的村子的地就那麽多,村裏人還爲一點地争來搶去,來了外鄉人也隻能當幫工!就這也是搶了村裏人的活,一個蘿蔔一個坑,誰樂意讓外鄉人搶了做活的機會啊!找個機會就往死裏打,要不打殘廢了,要不就打死算了。”
那女人不以爲然的說了一通,又打量着他們說:“你們看起來像練過本事的?練過的幹什麽不好還來黑雲仙派這邊找活路啊?滅仙會的地方城裏村裏都有修行者的活路,怎麽都比這邊好,邊荒村這破地方就不說了,爲一灘積水都能搶的打死人。就算去了别的村子還不是做牛做馬,隻有把自己當牛馬畜牲對待才能呆得下去,呆得下去也沒好日子過,過的都是畜牲的日子,好東西都給仙山咯!”
丁文尋思着這是大實話,雖然這女子是完全站在個人立場上的看法,并沒有結合制度和大局判斷。
然而,正因爲充斥着純粹的個人立場,反而能看見不利于個體的制度本質部分。
原本現實也總是如此,參與制定制度的掌控者是清楚的,卻必須爲了大局選擇犧牲個體。
處于中間那些吃飽喝足了的人,往往會處于個人立場和大局視角之間搖擺,最後往往模糊了個體和集體的界線,站在飄渺的雲霧之間激情飛揚。
但這種聲音,如眼前女子這般的純粹個人立場者會不屑一顧,甚至嘲笑;仙山的制定者們根本聽不到,即便聽見了,或也隻是微微一笑,不說他們是好擁趸,隻說制度制定的多麽好。
中間的那些總隻有激昂的聲音在空喊,純粹的個人立場者不管沉默還是罵咧,也總是更習慣于用行動做出更有利的選擇。
簡單總結的話就是:他們自知管不了決策,但他們可以決定不配合。
那女人抱怨的工夫,丁雪心拿把水袋取了給兩個孩子喝。
結果那女人看見了,就喊:“裝起來!你們喝那麽多水有什麽用啊!”
那孩子就把水袋裏的水往挖空的大石頭做的缸裏倒,隻是邊倒邊說:“媽,水好清亮!”
“倒點過來。”那女人說罷,大些的男孩就去拿了石頭做的碗,裝了小半碗水端過來。
兩個一大一小的孩子,都眼饞的看着他們的母親喝水。
丁雪心看的氣不打一處來,斥責說:“你是不是他們親生的母親啊!怎麽還搶孩子的水喝!”
那女人看傻子似的望着丁雪心說:“他們喝那麽多水有什麽用?我們大人吃好喝好才能幹活,才能找吃的,才能保護他們,他們吃多喝多有用?等着讓人抓去放血喝還是殺了吃肉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