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小嘴不開竅108
“...我方才都聽到了,那些人不認你,也怕你,可我是你真真正正的外祖母。那個死人,不配當你和你娘的長輩,我也悔呀,當初不該選了他,選誰都好,就不該是他。”
老夫人感歎,眸光渙散地透過他的臉,似乎在尋自己女兒的影子,眼含熱淚。
“......”鄭無诩伸了手過去。
老夫人笑着,拉住他的手,“那個小姑娘還沒找回來麽?...若是找到了,你可得好好疼她,千萬别對她動手,女孩嬌貴着呢。”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
“好,好,也對,你不像我那個丈夫,他是個隻知道叫别人痛,叫别人落淚的。”
“他已經死了。”
“可是我,怕了他一輩子。”
......
禹城的時令已入冬。
才不過下午三四點,天就陰沉沉的,鄭家大廳裏的棺材直接被人擡了出去。
喪事就算辦完了。
鄭家上下對這草率的喪事不敢有異議,剩下的人都隻盼自己能活下來。
鄭無诩正在關過少女的客房内,指尖撫過之前她身上換下來的衣裳,餘光瞥見妝台下的角落裏有一盒打碎的胭脂,沒經人打掃過。
“鄭都督,有位孫先生想見您。”
下屬在門口禀報,讓走向雕花妝台的鄭無诩腳步一頓,他在爲數不多的記憶中回憶了一下姓孫的人,似乎曾經有過,但很模糊。
他微皺着眉,啓唇:“帶進來。”
“是!”
孫先生來見鄭無诩,一半是出于好奇心,一半是想把阿蘭的朋友照顧周到,可是進了鄭家大宅的書房,他便後悔了。
嘶...這年輕人。
長得好看,就是叫人不敢直視。他們做地下任務,鎮定的背後心裏最怕見這種會用幽邃眼神盯着你、還不掩飾探究的人。
孫先生剛打算開口,說明自己的來意,再一擡眸,就見對方目光早已不在自己身上了,而是直勾勾盯向自己身後的‘少年’。
孫先生明白自己多餘了,轉身,和戴草帽的少年颔首,話不多說,便離去了。
出去時不忘帶上門。
......
書房内一陣安靜。
南蘿擡眸,可以清清楚楚看到鄭無诩就在眼前。可是,她一時不知道該以什麽心情面對他,劇情好像徹底無法挽回了...
年輕的男人目光深邃,一瞬不眨地盯着她看,眼底的情愫又深又濃烈,還交雜着思念和眷戀,以及這幾日對她的擔憂。
她卻也看到,精緻繁複的勳章在他肩上閃耀着光芒,他的軍衣變了樣式,同樣整潔、纖塵不染,就像過去她親手爲他拂過。
她還沒反應過來自己的鼻尖如此酸澀,淚珠就墜睫落下,流淌過她的臉頰。
進鄭家大宅時。
她看到鄭老爺的棺材被擡出,聽到鄭無诩被人稱呼爲‘鄭都督’...一切似乎都是因爲,他提前一夜從餘家地界趕回來了...他是得知她被鄭老爺送給唐家的消息?擔憂她,所以又背離原劇情,提前大半年就主宰鄭家?
南蘿覺得,任務失敗的理由...
估計隻能怪她自己。
她在來的路上問過系統,如果鄭無诩在複仇線上的劇情提前程度,達到涉及原本擁有時間線之外的半年...會導緻任務直接失敗麽?
系統遲鈍地給了她答複,“會。”
“......”認命般,要在這種毫無防備的情況下,接受自己真實軀體要死亡的現實,少女心底不禁産生出大量的絕望感。
她恍惚。
那距離自己仿佛相隔幾個世界之久的真實世界,從今往後,就再也不是她的容身之地,她的意識也要跟随死亡終止?
對死亡的陌生和未知,讓她有點無助。
蓦地,她感到背脊發冷、肌膚因爲恐懼冒出一大片細密雞皮疙瘩,在一下秒,她卻被擁入一個過分溫熱、關心她的懷抱。
鄭無诩将下颌抵在她發頂上,一隻手覆在她腦後,另一隻手輕輕落在她背脊上,帶着安撫,像緩和小動物的緊張情緒般。
“......”南蘿伸手,緊緊環住他的身體,在他懷中顫抖了一會兒,忍不住嗚咽了一聲,接着便再也止不住淚意,開始啜泣。
鄭無诩眸中閃過一絲茫然,将她的腦袋輕輕松開,低下頭,修長的掌骨捧着她的臉,認真盯着她,眼底滿是憐惜和心疼。
看她淚眼朦胧,他的心似乎被扯動,哭得越厲害,他也越爲之感到無措壓抑。
“被人欺負了?”他極耐心,用一種哄小孩的低柔語調,誘哄着隻會抽抽搭搭的她說出委屈的理由,指腹輕輕摩挲着她的臉。
隻聽懷裏的人又抽噎了好幾下,才稍止住了淚,昂起下巴,那雙微紅的清眸詢問他:“你殺了你外公,還有鄭家的好多人?”
“......”
鄭無诩微愣,提到鄭家,如今他眼底隻會閃過戾氣,但在她面前,被她用那種意味不明的語氣質問,他突然焦躁不安。
猶如不知殘忍爲何意、向來兇狠的野獸,突然開始懷疑自己是否過于殘暴,吓壞了自己所保護的幼小的親密同伴。
他搭在她腰後的手微松,指骨不禁蜷縮了一下,垂下眼睫,緘默了半天。
南蘿知道他不說話,就是默認。他的樣子在她看來,有點像做錯了事想懊悔,卻并不想改正的粘人寵物,郁悶到耷拉下耳朵。
她不禁想起,過去那個倨傲的少年,有一次因爲親吻了她,怕被她責怪,怕自己的表白得不到她回應,就把自己縮在被子裏。
她問他:“你躲在被子裏做什麽?”
他居然說:“我怕。”
一時間,心裏的所有委屈和恐懼,似乎都被眼前人這些過于反差萌的舉動驅散。
南蘿意識到,他怕...她害怕他,所以整個淩厲鋒利的畫風都變成了柔軟溫馴的膽怯,他想在她面前示弱,乞求她的寬恕和原諒。
原本冰冷發怵的心不自覺軟成了一灘。
她用指尖戳了戳他緊繃的臉龐,輕聲對他嘟嘟囔囔:“我隻是問問嘛,要是鄭老爺還活着,我得馬上逃跑,不然又被送給唐家四少爺,我和你以後可怎麽辦呀。”
注意到她尾音上揚,語調帶了幾分過去撒嬌時才有的甜膩,籠罩在年輕男人眉眼間的不安和陰郁才一點點被驅散。
鄭無诩瞳孔恢複漆黑而明亮的色澤,眼底深處由于被她質問而誕生的那絲委屈,也迅速藏好了。他專注盯着她,變回那副讓所有人都畏懼,卻隻有她不怕的樣子。
寬大手掌以兩人過去親昵熟悉的動作,緊箍住她纖細的腰,把她放到一旁的書案上,她因此高了一截,視線能和他平視。
“以後,鄭家和唐家沒人能欺負你。”
他把寵溺和保護說成了虔誠膜拜般,在她面前收攏姿态,微彎下腰,擡眸望她道。
給人一種威懾力的筆挺軍裝,勾勒出他高大颀長的身形。這種冷漠、背後蘊含着肅殺的話,居然被他說得溫柔缱绻,像情話似的。
坐在書案上的少女眨眼,心上的某處罅隙被微燙的呵護填滿,不禁仔細問:
“你記起一切了?”
“一切?”他濃密的睫毛顫動,意識到她在問什麽,“鄭老夫人告訴我,我三年前落水失憶,那個人過去殺死我生母,又趁我失憶,把我帶回鄭家,當成一個工具來培養...”
鄭無诩的回答格外平靜,南蘿聽出了他不願意稱鄭老夫人爲外婆,恐怕是此刻對鄭家所有人都沒什麽好感,和原劇情中一樣。
鄭家當時的男人,除了幾個從未出過門的老弱病殘,他懶得放在眼裏。其餘的他一個也沒放過。至于女眷們,通通都被趕走。
而鄭老夫人,由于實在年邁,身體不佳,加上她憎恨死去的鄭老爺,對鄭無诩關于當年的事和他的失憶毫不隐瞞,鄭無诩就破例讓她留在鄭家大宅,吩咐幾個仆人照顧她...
“我叫楚洛川?”在原劇情中保留了一絲人情味的鄭無诩突然出聲問。
“......”南蘿放下複雜的心情,點頭。
下一刻,卻猝不及防地被他摁在懷裏,她茫然地接受他主動的耳鬓厮磨和親吻,呆呆地問:“你不怪我當時不告訴你?”
“不怪。”他低啞回應了聲。
堅決要用下颌埋在她肩窩,不肯松開,她溫暖和散發馨香的纖瘦身體太令人沉淪。
哪怕穿粗布衣,打扮得像小少年,可一靠近,依舊讓他心旌蕩漾,心髒悸動難以自持。分别了才不到一個月,他就想念到有些瘋。
“當初你叫我楚洛川,我曾懷疑,你把我當成另一個男人,想過要折磨你。”
鄭無诩對着少女耳畔,如實交代。
南蘿被這聲抵入耳膜的話語,聽得雙肩微顫,不自覺縮脖子,好奇地結巴問了句:
“怎,怎麽...折磨?”
“說了怕你生氣。”
“...噢。”
她好像猜到了是哪方面的生氣,便不好意思在大白天問。在思緒的不斷承受上,她今日實在太累,想休息,遂推了推他。
卻始終推不開。
他就像一條會吃人的被褥成精了,企圖一直把她整個人都用自己身體包裹起來,在她耳畔小心翼翼吻了吻,突然問她:“那你還怪我麽?方才,我總覺得你想要離開我。”
“......”南蘿沉默了一下。
鄭無诩似乎又‘害怕’她了,低着下颌,認真盯她,就像待命的溫馴小寵物。
南蘿擡起小手,在他頭上摸了摸,柔軟的掌心感受到他頭發有些紮手,她縮回手,主動把臉埋進他胸口,深深歎了一口氣。
用親昵的舉動表達了自己的回答。
又帶着無奈、努力釋然、以及放下的挫敗感,小聲咕哝道:“誰讓我喜歡你呢。”
任務失敗了,她怪什麽都來不及。
接受現實後,不禁問系統:“既然這個世界的任務注定失敗,那這個世界什麽時候會終止,這段數據又會被怎麽處理?”
系統遲疑了一下,有些事想告訴她,現在說不合适,隻能專注于解答問題:
“任務世界一旦開始,就隻能在所設定的時間線長度終點停下。不破壞原劇情下的關愛反派任務失敗,這段數據将無效,不做任何處理,唯一的留存方式就隻有記在你的腦海中...”
“在我懷裏也要一直發呆?”南蘿正消化系統的回答,耳邊就湊過來灼熱的呼吸。
鄭無诩方才一聽到她說喜歡他,就跟小狗發瘋似的,用極輕的力道克制着他自己想咬人的沖動,像在揉一隻枕頭似的抱着她。
她的不專心,讓他有點怄氣。
他這麽想她,努力裝了好久的鎮定。
結果她比他還要冷靜?走神到連臉紅羞澀的反應都忘了?他黑沉的眸底閃過一絲不悅,彎腰時鋒利的下颌擡起,埋首越咬越兇。
南蘿在他懷裏放棄了掙紮,擡起睫毛,用澄澈無辜的雙眼望着他。看來...這個世界,這個‘活生生’的鄭無诩,要随着三月後的消亡,在某種程度上徹底屬于她一個人的了。
她在無奈和絕望中,找到了能讓自己放空的甜蜜感,就當作...一段度向死亡的蜜月?
......
自從家裏的小姑娘回來後,鄭無诩開始接管鄭家所有的事務。南蘿沒去好奇他把鄭家剩下的人,還有唐家人都給怎麽處置了。
這個世界的每一堆數據都栩栩如生,故事也正以眼下的結果延續。
鄭家地界統治者換人的消息一經傳出,其餘的四大家族皆被驚動。
這位年輕的新都督過去在四大家族面前露過臉,衆人隻知道,新都督過去很受老都督的器重,卻是頭一次真正了解他...
通過‘鄭家的男人被殺光’了解。
周家和鄭家合作的‘攻打餘家’仍在繼續,周鶴亭将要從父親周從圍手中徹底接管周家,鄭無诩成了他眼裏最堪入目的對手。
距上次攻打餘家數十天之後。
兩人第二次各自領軍進入餘家地界時,周鶴亭總覺得,身邊這個比自己年輕了幾歲的男人,身上似乎有某種東西不一樣了。
有時候,鄭無诩那眼神噙着深不可測的笑意,居然讓周鶴亭感到一絲不安,不禁再次想起,多年前楚家的那個少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