騰宮裏的這場争吵,成功的将尹飒的怒氣值拔高到了極點。
宮裏人都知道,亡故的樂珈對于尹飒來說,是何其重要的存在。
那個帶着明媚笑容的女孩子,曾經是尹飒咿呀學語的時候耐心糾正他發音的人。
那雙溫暖的手,無數次扶起了蹒跚學步的時候踉踉跄跄跌倒在地的他。
春去秋來,年年歲歲,那個明明自己都十分稚嫩的女孩子,卻在母親過世之後,承擔起了照顧他這個年幼弟弟的責任。
在他的心裏,樂珈早已不是姐姐,而是等同于母親一般的存在。
那個陪着他從懵懂走向成熟的人,死的時候,他卻不在身邊。
年幼之時他還沒有保護阿姐的能力,等他從西部回來的時候。
就被告知了樂珈叛變被處死的消息。
宮内太多的人顧及他的情緒,當中的細節不會過多的挑明,隻說了樂珈篡位,已經被處死。
和她一起的人也都被流放充軍。
他從來沒有見到過那些人口中殺的血流成河的王宮,也沒有看到過那個冷血無情拿槍殺人的姐姐。
樂珈在他的記憶中,一直都是那個溫婉大方,知書達理的女孩子,一直到她死去都是溫柔的。
這也成了他心頭揮之不去的夢魇,無數次他在夢中醒來,都在痛恨自己的無能爲力。
尚且年幼的時候無法保護至親之人的遺憾,讓他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
如今樂珈長得如此相像的溫黎的出現,等同于照亮了尹飒人生的光點,哪怕是面對那張和樂珈相似的面容。
他都下定了決心,無論如何一定會保護好溫黎。
至少在王宮的時候,一定會保護好她,不會讓人委屈了她。
溫黎于他而言,是那個無法補全的遺憾,卻沒想到居然被人以如此龌龊的想法揣測。
這不光是對他的侮辱,更是加在溫黎身上的侮辱。
“殿下,我們是直接回明安殿嗎?”後面跟着的随從輕聲問道。
尹飒沒說話,随從也隻能推着他往明安殿的方向過去,衆人都知道陛下和殿下的關系緊張。
每次見面總是要争執一番,冷嘲熱諷都是最基本的标準了,甚至好幾次國王陛下都被氣的動了手。
這樣的情況也并非隻是在殿下受傷之後才出現的,在殿下成人之後便是如此。
幼年時他會壓抑自己的情緒,可是長大之後便不同了。
現在已經是半夜十一點,整個王宮也還是燈火通明,該亮起來的燈都亮着,兩側的路燈照亮了漆黑的道路。
騰宮位處整個王宮的中心地帶,距離明安殿也不遠。
巡邏的保衛隊步伐整齊的停下來,對着尹飒敬禮之後逐漸走遠。
這偌大的王宮,每天巡邏的人都超過百人,除了騰宮附近是雲牧的國王親衛隊在巡邏。
整個王室保衛隊也都在宮内行走,整個王宮被圍得跟銅牆鐵壁一樣,關的連一隻蒼蠅都飛不進來。
侍從推着尹飒剛剛走出騰宮百米的距離,正在低頭沉思的人忽然聽到了身後傳來的悶哼聲。
緊跟着像是有什麽東西倒在地上,聲音悶悶的。
他側目,身後的侍從便倒在他的身邊。
道路兩邊都是隻高到人小腿位置的花叢,盛夏的時節,這裏頭也開出了淺白色的花朵。
一把手槍悄無聲息的抵住了尹飒的後腦勺,冷硬的金屬觸感觸碰頭皮。
頃刻之間他便明白了剛才的兩個聲音是怎麽來的。
“你是誰?”尹飒目光平視前方,語調平靜。
後面的人輕輕動了動手槍,“尹飒殿下……”
那人的嗓音很沙啞,像是放了很久的琴弦被撥動的生澀的響動聲,讓人不寒而栗。
“你的目的是什麽?”尹飒的冷靜似乎超出了後面人的預料。
“你不害怕嗎?”那人笑了笑。
尹飒握着輪椅椅背的手十分輕松,胸有成竹的說,“巡邏的人馬上就會到這裏,你殺了我也不可能安然從王宮走出去,況且你如果想要殺了我的話,恐怕剛才就已經動手了。”
不會等到現在。
那人手中的槍一把敲在了尹飒的肩膀上,今年跟着人便是一腳,從背後将輪椅踢翻在地。
原本穩穩當當坐在上面的尹飒受力不穩整個人随着輪椅癱倒在地。
那人走過來,一把将輪椅掀開,一腳踢在尹飒的腿上,用了十足的力道。
可是卻半點沒聽到他的痛呼聲,甚至連一聲悶哼都沒有。
“真的和傳言沒什麽區别,堂堂王儲殿下,居然是個殘廢,還是個站不起來的殘廢。”
那人肆無忌憚的嘲諷在夜色之下顯得那麽諷刺濃郁。
“你到底想做什麽?”
尹飒躺在地上盯着居高臨下的男人,他戴着帽子和口罩,根本看不清楚長相。
男人擡起了手中的槍,對準了尹飒的下半身,地上的人瞬間明白了他的意圖是什麽。
還沒等他扣動扳機,遠處一把帶着寒光的飛镖飛了過去,以疾馳的速度紮在了男人的手腕上。
鮮血迸濺之間,巨大的疼痛感讓他摔掉了手裏的槍。
尹飒順着方向看過去,見到了兩步奔襲過來的夏宸。
那人見此情況,轉身一下躍上了一旁的城牆之上消失在夜色裏,甚至連頭都沒回。
爲了保護尹飒的安全,夏宸沒追過去,急匆匆的上前将輪椅扶起來之後将尹飒抱到了輪椅上坐下。
“尹飒殿下,你沒事吧?”
夏宸低頭查看,才發現了尹飒額頭上冒出的冷汗。
察覺了異樣的護衛隊終于趕過來了,雜亂的腳步聲在尹飒面前停下來。
雲牧站在最中間的位置,看到了尹飒白色衣服上的污漬,以及一旁地上倒着的侍從。
“殿下,出什麽事情了!”
尹飒單手扶着輪椅扶手,聲音虛弱,“沒事。”
夏宸看了眼地上的兩人,睡得不省人事,應該也隻是被打了強力的迷藥。
“殿下?”雲牧疑惑出聲。
“剛剛有人襲擊殿下,順着那個方向逃脫了,你們如果現在追過去,應該還能追得上。”
雲牧聞言臉色一邊,有條不紊的劃分了面前的隊伍,帶着人追了上去。
“殿下,我護送您回去吧。”夏宸推着輪椅向前。
被雲牧留下來護送的一隊人走在兩人身後有一段距離,十分警惕的觀察四周的情況。
整個宮内聽得到往來急促的腳步聲,雲牧帶着人動作尋找了每一條街道。
自然也安排人去向陛下報備,必要的時候是否能夠搜查所有的宮殿。
不過陛下那邊還沒有回應,護衛隊的人隻能在各宮門口加強了警戒。
不過能夠在如此警森嚴之下自由出入王宮,進入之後卻在足夠的時間之間沒有第一時間擊斃尹飒。
對方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你爲什麽會返回?”尹飒忽然開口問道。
夏宸推着輪椅往前,老實巴交的說,“是老大吩咐我過來的,婉安小姐不在您身邊,她讓我過來迎接您回明安殿。”
沒想到剛到這裏就碰上了這樣的情況,還真是千鈞一發,出手再慢一點的話,人估計是沒了。
不過他剛剛看那人的槍口,對準的不是尹飒心髒,而是尹飒的雙腿。
對方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尹飒對于這件事沒有太多的心有餘悸,手指捏着輪椅椅背不松開。
“今天晚上的事情,是我沒考慮好,以後你們出去我都會安排殿内的人跟着,以後這樣的事情再也不會發生了。”尹飒忽然開口道。
“啊?”夏宸不明所以。
尹飒知道他反應不過來,笑着說,“是有關月藤的事情,爲了給我入藥你們才去采摘月藤的,結果連累你們被押送到騰宮,我很抱歉。”
他也不好直接明了的詢問夏宸,在他未到的時候,哈塔斯到底跟溫黎說了什麽。
其中有沒有讓溫黎不舒服的話。
“您說這個啊,不用太介意,老大隻是陪着國王陛下釣了幾個小時的魚而已。”
其他的事情哈塔斯也沒讓他們做。
隻不過有一點,老大釣了多長時間的魚,他和鹿闵就坐在廊下看了多久,屬實有些無聊。
也不知道這到底算不算哈塔斯的懲罰。
“釣魚?”尹飒也有些奇怪。
這麽說,父親沒有懲罰溫黎,反倒是帶着溫黎釣魚。
“也是老大的性子穩得住,要是換做我早就跑了。”
幾個小時坐在那裏不能動,對人簡直是一種折磨,能讓人把愛心耐心都給磨沒了。
“是嗎……”尹飒低頭淺笑。
說到底他們三個都還隻是沒長大的少年,鹿闵和夏宸身上總是有那種朝氣蓬勃的少年感。
和溫黎的沉穩對比起來,這兩位如果被抓去釣魚的話,屬實是無聊了些。
“不過接下來要用月藤花入藥的話,估計對老大不太好。”夏宸嘟囔着,“她都過敏成那個樣子了。”
用月藤入藥,老大還不得渾身起滿小疹子啊。
“什麽過敏?”尹飒捕捉到了他話裏的關鍵信息。
“老大對月藤花過敏啊,一碰到就起紅色的小疹子。”夏宸說道。
尹飒再次确認般的問了句,“你的意思是,溫黎對月藤過敏嗎?”
“對啊。”
不過老大自己會服用藥物,能把疹子消退下去。
“過敏……”
尹飒抓着輪椅扶手的手緊了緊,爲什麽會這麽巧,怎麽會…….
她也對月藤過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