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的地點在議事廳隔壁的國宴廳,這裏接待過洲際各國的元首和政要人物。
是K國王室接待客人用餐的地方。
不過平時一些重要的日子王室成員的晚餐也會在這裏吃。
尹飒來到的時候,穎然已經帶着珈彤坐在軟皮沙發上等着了。
婉安推着尹飒的輪椅進入,将餐巾鋪開之後蓋在了他的腿上,對着幾人行禮之後退後到了餐桌後邊站着。
算起來珈彤也已經很長時間沒見過尹飒了,姐弟倆坐的位置很近,看到尹飒氣色很不錯,她臉上也帶了笑意。
“身體怎麽樣,好些了嗎?”珈彤說着擡手撫過他的臉。
尹飒素來冷硬的面部線條也柔軟了很多,“好多了,二姐呢?”
珈彤取出手帕捂着唇瓣咳了幾聲,眉眼柔和之間也帶了些愉悅。
“不用擔心我,我好多了。”她安慰弟弟道。
珈彤生産的時候大出血身體受損,生下穎然之後身體就一直不好,一年四季都是手腳冰涼,也都用藥吊着身體。
當年能夠從鬼門關走那麽一遭回來已經是萬幸,如今這身體也隻能是能活一天算一天了。
“我看你的臉色一直都不太好,宮裏的醫生怎麽說?”尹飒面露擔憂。
珈彤握着弟弟的手安慰,“不用這麽擔心,這麽多年我都習慣了你還沒習慣啊,我很好,不用記挂着我,你自己好好的就行了。”
“珈彤殿下,這次尹飒殿下帶回了藥神,如果需要的話能夠讓藥神幫您看看,調理調理身體呢。”一旁的婉安開口道。
同樣都是女人,她也能理解珈彤,從年輕的時候就拖着病體到現在。
珈彤公主甚至從來沒出現在大衆視野中過,每次王室的重要場合她身體抱恙都參加不了。
久而久之她心情肯定也十分的郁結。
“藥神啊。”珈彤說着眸中暗淡下去,能感覺到她情緒的迅速下沉。
穎然坐在位置邊上看了眼,如今才想起來那個讨厭的女人是藥神。
可是媽媽剛才把她認錯認成了誰?
尹飒看到姐姐這個樣子,也反應過來了。
“您怎麽了?”
珈彤忽然看向了尹飒,“我剛剛出門的時候,看到你說的藥神了。”
隻是這麽一句話,尹飒就知道了她接下來想說什麽。
凡是見過她的人,無一例外不會驚奇的。
“我聽西亞說,是你把她請回來的,她是哪裏人?今年多大了?”珈彤雙眸死死的盯着尹飒。
婉安還是第一次看到長公主情緒這麽激動的,素來都是溫柔似水的女人,一步三喘,早就沒了多餘的力氣和任何人對峙。
如今卻情緒激動的險些暈厥。
“她是西亞的朋友,也是西亞請她過來給我調理身體的。”尹飒開口道。
珈彤看了他半響之後慢慢搖頭,“我太了解你了,你是故意的吧?她肯定也已經見過父皇了。”
長相那麽相似,尹飒是故意将她帶回來的,這便像是狠狠的紮了一劍在父皇身上。
他明明知道,那張臉多麽像姐姐,無論是相貌還是神态,都像的可怕。
他這是故意的,故意讓父皇心痛。
“二姐,我不是故意惹你傷心的。”尹飒抓着姐姐的手道歉。
“其實還能再見到那張臉,我沒有任何的遺憾了……”珈彤語調溫柔的讓人心疼。
無論高興也好開心也罷,能再見一次那張活生生的臉,哪怕對哈塔斯而言,恐怕都已經是人生幸事。
“對不起。”尹飒低頭誠然道歉。
珈彤擡手揉揉他的發絲柔聲安慰,“沒關系的,不用在意我。”
爲了不讓溫黎和蘇婧婧尴尬,國王特地邀請了陸之洲作陪,也一起吃今晚上這頓晚餐。
幾人一并進門,簡短的對着幾人行過禮之後入座。
一直看不慣她們的穎然冷哼一聲,“西亞,你把餐桌禮儀教給他們了嗎?”
這麽明顯的針對也吸引了幾人的注意力。
身側的侍從已經取了玫瑰花水過來給他們淨手,穎然被服侍着洗幹淨了手。
“如果沒有教會的話一會讓禮儀教師過來,我不想有人在我吃飯的時候發出響聲影響我的心情。”
這話太過富有針對性,連婉安都看向了溫黎和蘇婧婧。
穎然公主真的是有些過分了。
“我勸你還是禮貌一些,現在你代表的是你K國王室的臉面,如此不懂規矩針對客人,等到國王過來的時候,你覺得丢人的是你還是我?”溫黎慢條斯理的擦幹淨手上的水之後放下帕子。
全程一個正眼都沒給過穎然。
後者臉色一青,居然還敢跟她這麽說話。
陸之洲也倍感無語,畢竟這是他的國家,這穎然再沒輕沒重的也應該知道王室的規矩。
她代表的可是整個王室乃至整個K國的臉面,怎麽能如此對待客人。
“然然。”沒等穎然說什麽,珈彤率先打斷了她的話。
素來柔弱的女人此刻卻無比嚴肅,“如果再沒規矩,回去抄寫十遍王室準則。”
“母親。”穎然不可置信的開口。
母親從來都疼愛她,什麽時候對她這麽疾言厲色過,甚至一句硬話都沒說過。
今天居然要罰她抄書。
“我不吃了。”穎然氣鼓鼓的便要起身。
珈彤擡手,身後的侍從上前一步,态度強硬的冷着臉将珈彤按在椅子上坐下。
“我看你才是沒規矩了,放你出去這些天你早就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吧。”珈彤看着女兒,語氣冷硬。
王室有嚴格的餐桌規矩,不是随便想走就能走的。
“對不起溫黎小姐,是我管教不周。”珈彤看向溫黎,誠然道歉。
她聽得出來女兒是在故意針對溫黎,針對的是王室的客人,這是最丢臉面的做法。
“殿下客氣了,我也有做的不對的地方,你不用放在心上。”溫黎微微颔首。
蘇婧婧看着乖巧坐好的穎然在心裏感歎,果不其然是王室,她就說這長公主不可能是個稀裏糊塗的人。
這長公主的氣勢可真是讓人膜拜。
哪怕身體不好,該有的規矩也是半點不能漏。
哈塔斯和希伯來已經從議事廳過來的路上還在商讨有關洲際戰争的事情。
上午接待了溫黎她們幾個之後,下午緊跟着便跟國防安全部和王室内閣成員開了一下午的會。
如今也算是終于抽出了空閑時間能過來。
看到出現在大門口的國王,衆人皆起身相迎,等到哈塔斯落座之後才随着落座。
哈塔斯眼光掃過座位上的衆人,面色柔和,“大家都不用拘謹了,就當作是普通的家宴,西亞,好好的照顧溫小姐和蘇小姐。”
陸之洲微微颔首,身後的侍從已經開始上菜,每人身後都站着專門負責布菜的侍從。
注意到希伯來眼神的不對之後,陸之洲才反應過來,無論是從餐桌的擺設還是菜碟的數量來說,這都是K國王室接待客人的最高規格了。
這肯定是哈塔斯吩咐的。
足以看出來他對于兒子的回歸有多麽高興了。
“早上你說頭暈,現在好些了嗎?”希伯來坐在妻子身邊低聲詢問。
珈彤笑着回應,“好多了,我服了藥睡了一會兒就好了,不用這麽擔心我的。”
希伯來還是不太放心的擡手貼在她的額頭上,感覺到了掌心下溫度冰涼,他松了口氣。
“多吃點東西。”希伯來從桌上給她夾了些她喜歡的菜。
“那道金絲栗子是你最喜歡的,怎麽看上去心情不太好的樣子?”哈塔斯看着孫女兒問道。
穎然身後的侍從聽了國王的話往前一步給她夾了幾筷子金絲栗子。
穎然沒說話,低頭情緒不明的吃了幾口菜。
“這些都是我國的特色菜,希望溫小姐能喜歡。”
哈塔斯擡手示意溫黎身後的侍從,後者低頭上前給溫黎布菜。
蘇婧婧倒是吃的挺高興的,這飯菜的味道還不錯。
在西部營地待了那麽長時間,陪着他們吃了那麽長時間的食堂,今天這頓倒是格外的豐盛了。
“多謝您的款待,這很合我的胃口。”溫黎開口道。
“多謝國王陛下的招待,倒是讓我們受之有愧了。”蘇婧婧笑着說道。
尹飒身後的侍從一直沒停下來過,他面前的盤子裏堆滿了侍從而夾過來的菜,他卻是沒吃幾口。
“殿下,您胃口不好嗎?”婉安小聲道,“我給您盛碗湯。”
“不用。”尹飒放下了手裏的餐具。
這整桌子的菜,他沒記錯的話都是阿姐喜歡的,都是阿姐的口味。
是因爲看到了溫黎特地吩咐的嗎。
還真是會借此來完成自己那可笑的遺憾啊。
“沒胃口了。”
尹飒的聲音不大不小,對面正在照顧珈彤的希伯來看向他,再順着他的視線掃了一遍餐桌之後,也停下了動作。
“我太長時間沒出過皇宮,這宮裏唯一的年輕人便是穎然,我這老頭子也很長時間沒跟這麽多的年輕人一起吃過飯了,你們不用拘束,像是在自己家裏一樣,也不用顧及太多的餐桌禮儀。”哈塔斯笑着開口道。
坐在末尾的夏宸和鹿闵倒是覺得這國王還挺平易近人的,半點沒有王室的架子。
這麽看上去跟普通人家的老人差不多,還是挺慈祥的。
哈塔斯都這麽說了,侍從布菜的時候也很用心的挑了K國的特色菜夾過去放在了溫黎的盤子裏。
雖然都不是太習慣被傭人伺候的人,他們幾個吃的都挺飽的。
尹飒放下筷子之後時不時的擡眸看向主位上的男人。
哈塔斯吃飯間關注了珈彤和穎然的情況,視線也時不時的落在背一直低頭規矩吃東西的女孩子身上。
看到她對飯菜滿意的樣子,老人臉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意。
珈彤将一切收入眼底,心中百味陳雜,父皇心裏肯定十分的難過,如果姐姐還活着的話。
該多好啊。
這麽想着她看向對面的溫黎,視線落在了她握着叉子的左手上,無名指上熠熠生輝的東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希伯來接過侍從遞過來的湯之後放到她手邊,看到她微愣的模樣,随着她的視線看過去。
“溫黎小姐結婚了嗎?”珈彤開口問道。
将衆人的注意力吸引過來之後,珈彤給了她抱歉的眼神,“不由自主的就問出來了,不好意思。”
溫黎看了眼手上的戒指,倒是毫不避諱的點頭,“嗯。”
哈塔斯和希伯來的注意力也被吸引過去了,雖然在K國二十歲已經是能夠結婚的年齡了。
但是現在這個時代,二十一歲結婚的人的确也不多。
尤其還是這樣出色的女孩子,無論相貌還是其他都跳不出來毛病,居然已經結婚了。
“溫黎小姐的丈夫,應該也是很出色的人吧,這世界上優秀的人總是會互相吸引的。”希伯來說了句。
這話題很快被一帶而過,這頓飯他們都吃的挺滿意的。
婉安吩咐了侍從帶他們幾個出去活動活動好消消食,被母親懲罰的穎然也一臉不悅的跟着出去了。
所有人都走了之後,珈彤摘下了餐巾,欲言又止的看向父親。
哈塔斯放下手中的杯子,視線落在了溫黎剛剛坐過的位置上。
“父皇,您還好嗎?”半響之後,珈彤開口問出了這句話。
她如今也不知道要如何安慰父皇了。
“我很好,倒是你,多注意身體才是最好的。”哈塔斯對女兒報以輕松的微笑。
他坦然的态度卻還是讓珈彤高興不起來,父親的樣子,分明就不是很好。
“這也不是祭祀桌,你不用将這孩子來當作是你彌補良心的手段,這些是姐姐喜歡吃的,可不是她喜歡吃的。”尹飒毫不留情的戳穿了哈塔斯的意圖。
“尹飒。”希伯來叫了句,面色凝重的說,“這些天陛下的身體不舒服,你别這樣。”
“你可以把她當作姐姐的替身,好好彌補你的過錯,可是你别忘記了,她不是姐姐,從來都不是。”
殺人誅心,有些人總是活在自己的幻想當中,可笑至極。
尹飒潇灑離去,珈彤看着父親難過的神色,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
當初的傷口好不容易愈合了,溫黎的出現,像是在平靜的湖面上扔了個大石頭下來。
石頭是沉底了,可是泛起的漣漪卻一層一層的波動散開。
“父皇……”
希伯來扶着珈彤起身。
哈塔斯揮手示意,“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你們先出去吧。”
希伯來看了眼妻子,示意她安靜,兩人行禮之後退出了國宴廳内。
尼倫總管走到他身邊,遞了藥過來讓他吞服下去。
“你去看看,安排人盯着,有了結果馬上告訴我。”哈塔斯抓着他的手開口。
尼倫感覺到手腕被攥得死緊,連忙點頭。
“您放心吧,我安排的人一直跟着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