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間内,這裏面劍拔弩張的氣勢同外圍相差甚遠。
通過外面不同的螺旋槳的響聲,她們也大概能猜測出來,這幾天營地全面戒嚴,不是随随便便任何人都能過來的。
況且會這個時間段能到營地的,不會是什麽小事情。
蘇婧婧上前一步,單手扣住溫黎的手腕,已經看到了她眼中的鋪天蓋地的冷意,卻還是硬着頭皮提醒了一句。
“她懷孕了。”
正在溫黎手掌下掙紮的女人臉色已經憋青了,兩手用力的護住自己的肚子。
盛怒之下的溫黎低頭,看向她藏在寬松外套之下微微隆起的腹部。
她松開手,轉而一把扣住了洛伊的手腕。
趁着這個空襲,洛伊靠着牆大口大口的吸氣,瀕臨死亡大腦缺氧的恐懼感讓她還沒回過神來,溫黎的手已經搭在了她手腕上。
手掌下脈搏的強勁有力告訴了溫黎,面前這個險些被她掐死的人,果真的是懷孕了。
八個月的身孕。
蘇婧婧單手撩開了她的衣服,清楚的看到了她隆起的肚子。
“這肚子,七八個月了吧。”
這女人的身材太瘦小了一些,穿這樣寬松的衣服,很難分辨出來。
洛伊忽然笑出聲來,單手撫着肚子,擡頭有恃無恐的仰頭看着溫黎,眼中滿是挑釁。
“你是柳星教出來的,柳星是多麽善良的人不用我說了吧,她那樣的人,路上看到流浪的孩子都能哭半天,會爲了一個自己不認識的陌生人殚精竭慮,你是她教出來的,如果她地下有知,知道你對一個孕婦動手,你覺得她會原諒你嗎?”
蘇婧婧冷然,她是爲數不多的知道溫黎那段過去的人。
在她的心裏,那個将從小帶到大的項鏈送給溫黎的柳星,是個多麽善良的人,蘇婧婧是清楚明白的。
更知道柳星死的時候,肚子裏的孩子已經快臨盆了。
一個母親,拼命保住了肚子裏的孩子,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将生的希望留給了肚子裏的孩子。
如今這個女人居然敢對溫黎說出這樣的話,還用肚子裏的孩子威脅她們。
“我的确是懷孕了,再有一個多月,我的孩子就要出生了,我之所以想來找你将這件事情做一個了斷,是因爲我已經下定了決心,要将這一頁徹底翻過去。”
從今以後,她會有自己的孩子,有旁人羨慕的地位,不是她能比的。
洛伊捂着肚子撐住牆壁站穩了,再看向溫黎的眼中,如今滿是恨意。
“你當初爲什麽不跟着他們一起死!你不是忘不了他們嗎,你就應該跟着他們一起死,你活下來了,卻偏偏的記挂着那些過去的人,逝去的一切,是你狠狠的勒住我的脖子讓我喘不過氣的!!”
“如果不是你的話,他們也不會死,都是你的錯,是你的錯,西鎮的人,都是因爲你而死的,都是你的錯!!”
蘇婧婧上前猛地擡手一巴掌甩了上去,力道十足,“閉上你的嘴,我恨不得撕了你。”
如今這女人怎麽還有膽量在溫黎面前提起柳星,提起那些因爲她的背叛而逝去的人。
果真的是恬不知恥,厚臉皮到了一定的程度。
“你聽,外面有人來了。”洛伊忽然擡手指着窗外,“我丈夫很厲害,你最終還不是一樣的,要放我離開。”
“如果我走不了,會涉及到兩國邦交,你不敢。”
洛伊有恃無恐的态度也讓溫黎低聲輕笑,她還真的忘了,怕是什麽滋味了。
蘇婧婧聽着她的話好奇的從窗口探出去,遠處的停機坪内,停放了幾架白色的私人飛機。
燈光之下,私人飛機的邊框上隐約冒着金光,機尾上描繪的圖案,似乎是某國的皇室的圖紋。
“的确像是個挺厲害的,有什麽用。”蘇婧婧嗤之以鼻。
皇室成員,總統首相,在國破家亡的時候,都是跑的最快的,權力是人民賦予的成于人民敗于人民。
戰亂來到的時候,這些人不都是一樣的命如草芥,任人踐踏。
“當年Evans攻破S洲,腳踏十二國,什麽皇族元首,貴族權侯滅了不知道多少,你以爲他們算什麽,能用來威脅我?”溫黎冷笑。
如今如果換做是清雅,别說是她懷孕八個月,就是她如今是帶着活生生的孩子到他們面前的。
清雅隻怕都會親手肢解了他們,不要忽視一個生命中所有的光亮都被熄滅的人。
清珏對于清雅來說,是唯一的支撐,如今的清雅滿心滿眼的都是恨意,對這個害死弟弟的人,隻有厭惡和入骨的恨意。
她不會将任何的憐憫之心,放在一個毒如蛇蠍的女人身上。
“怎麽辦?”蘇婧婧看向溫黎。
溫黎往後退了一步,看向剛才她躺過的病床,她忽然從一旁安置的櫃子裏取出白大褂穿上,帶上了橡膠手套。
“你說的對,柳星是個很善良的人,如今哪怕給她一把槍,她都不可能對你這個傷害她至深的人動手。”
有些人,從小就學會了用善意的眼光去看待這個世界,也包括惡人。
柳星最大的優點,是她會尋找任何人身上的閃光點,總是善待這個世界。
“但是我不同,從知道你背叛的那一天開始,我就從來沒想過讓你活下來,的确你懷孕了,可是這和我有什麽關系?”
洛伊被她的動作吓得往後退了兩步,面色驚恐的看着溫黎緩緩戴手套的動作。
“你要做什麽?我懷孕了,你不能殺我。”
溫黎看向蘇婧婧,後者明了,拉開門吩咐了門外的人,洛伊還未能反應過來,就被進來的人控制住。
“溫黎,我肚子裏的孩子是無辜的,它還沒有睜開眼睛看過這個世界,你不能這麽對他,他是無辜的,我的罪孽不能讓這個孩子來背負。你聽到了嗎?!”
洛伊掙紮着,卻還是被綁住扛上了活動床闆。
“他是你的孩子,何談無辜?!你給了他生命,最後以這樣的方式出生,算是還了對你的恩情了。”
溫黎站在床邊,忽然抓住洛伊的手腕,手指越捏越緊,緊的洛伊疼的亂叫。
卻無法掙脫,未知的恐懼将她整個人包裹起來,肚子裏的孩子感覺到了母體的驚慌,忽然瘋狂的亂動。
“你這樣的人,不配擁有家庭,也不配有孩子,你不配得到任何的憐憫,無論是以什麽樣的方法。”
這段時間,溫黎總是想起了當初他們死去的樣子,柳星和張逍最後的話。
柳星死的時候,何嘗不是身懷六甲,從小就是孤兒的柳星流浪多年,那麽憧憬家庭幸福的一個女人。
溫黎如今還記得她滿懷期待的和她勾繪未來美好生活的樣子,那時候他們所有人,都滿懷期待,等着那個孩子的降生。
“你不能這麽殘忍!!”洛伊拼盡全力大叫,“我的孩子是無辜的!!”
手術室的門被關上,溫黎一臉平靜的将麻醉注射。
“柳星死的時候,也很絕望,她不是害怕自己的死亡,是怕自己的孩子,看不到這個世界。”
“對不起,你放過我的孩子,對不起……”洛伊忽然抓着溫黎的袖口,死死的拽住。
她從來都沒有像現在這麽恐懼過,那種死到臨頭的恐懼感将她整個人包圍起來。
洛伊閉上眼睛之前,清楚的聽到了那句話。
“今天,你必死無疑……”
“我丈夫一定會殺了你的!!”
這是她在被推進房間内,蘇婧婧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蘇婧婧坐在門口,面色冷漠的看向緊閉的房門,默不作聲的下樓。
一個手染鮮血的人,事到如今有什麽臉面去控訴别人的殘忍,當年的洛伊,可曾想過放過所有人。
如今一手炮制西鎮疫情,數以千計的人因爲她的不甘喪生,如果那些人都能原諒她,她就能活下去。
可是那些人再也回不來,所有人都要爲自己的所作所爲付出代價。
他們也一樣。
夏宸從一樓急匆匆的跑上來,看了眼蘇婧婧,“蘇姐,老大情況怎麽樣?”
“還行。”
夏宸松了口氣,他是怕老大追蹤了那個女人那麽多年,一朝夙願得償,撐不住就這麽倒下了該怎麽辦。
“下面來人了?”
夏宸這才想起來自己上來是來做什麽的,“降落了五架直升飛機,下來的人油頭粉面的,好像有些地位,外面守着的保镖身上穿的軍服上面勳章顯示,是K國人。”
K國能夠用軍隊護衛自己安全的,要麽是皇室成員,要麽便是政府政要。
看樣子洛伊口中的丈夫,來頭不小啊。
“我看到沈将軍接待了那人,是個過了年過五十的男人。”
隻不過沈将軍派人上來請了傅先生下去,想必是來者不善了。
“你下去再看看。”蘇婧婧吩咐道。
夏宸點頭,帶着人往會議室那邊過去。
價值不菲的直升飛機停放成爲一排,旁邊護衛的人整齊劃一的穿着淺棕色的軍服。
軍服側邊繡着的圖騰是雙蛇環繞,K國軍隊的獨特标識。
每架直升機的邊緣都站定五名士兵,面無表情的環顧四周,警惕性十足。
夏宸看了眼對面的二層小樓,最中間的會議廳門口,一左一右站了兩名士兵看守。
他眼睜睜的看着一身休閑服的男人帶着一隊人浩浩蕩蕩的入了會議室。
“傅先生已經蘇醒了。”夏宸不自覺的松了口氣。
得到老大的指令之後是他盯着安子蘇配置的迷藥,老大提前吩咐過了。
傅先生體内已經産生了一定的抗藥性,所以他和安子蘇下手狠了點,看到傅先生倒下的樣子,他都擔心是不是下手太狠了點。
“你過來做什麽?當家不是讓你守着夫人嗎?”
鹿闵忽然出現在他身後,盯着他說了句。
“老大那邊不用我看着,不過我比較好奇那個人是誰。”
鹿闵看了眼,“聽說是K國外交部長,親自過來也不知道是爲什麽。”
夏宸挑眉,部長,而且還是個外交部長。
…
偌大的會議室内,原型的桌子三方坐了人,他們身後都清一色站了一排各自帶來的保镖。
這裏是整個營地最大的辦公室,算是臨時作戰指揮室,能夠到這裏和沈輕一會面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兩方會面,原本氛圍就不是很輕松,傅禹修入座之後這緊張的氛圍就越發的濃重了。
沈輕一身後的士兵掃了眼對面入座的男人,和兩方正襟危坐的人不同,進門的男人身上隻穿了一套淺色的休閑服。
但勝在容貌和身材都十分出色,就算是這樣簡單的穿着,也是氣勢十足,那股不怒自威的氣勢,讓人不自覺地就坐直了身體。
“常部長,這位便是傅當家。”
傅禹修擡眸,視線同對面的男人對接。
五十歲左右的年紀,身上穿了一身筆挺的西裝,鼻梁上戴了金絲邊眼鏡,臉上皺紋分明,國字臉,上揚的劍眉格外的精神。
“傅先生,你好。”常部長微微颔首同對面的人打了招呼,鏡片下不大的眼睛往上,一副沒有将對面人放在眼中的姿态。
“既然傅當家已經到了,常部長能夠開始了。”
這幾天營地裏的不同沈輕一并非完全沒有察覺,隻不過夏宸提前同他說明了情況。
這個時間點從來和他沒有私交的K國部長到來,如果涉及到的是住在西鎮的那位。
那麽也不應該找他,而是找肖克,對方單刀直入,直接說明了來意。
“我這次來是想要同傅先生聊一聊。”常部長雙手合十放在桌面上,姿勢筆挺,大有談判桌上的氣勢,“當然這件事情是發生在沈将軍的地方,我們也隻能按照規矩來,先找了沈将軍。”
沈輕一看了眼傅禹修,再看看常部長,“常部長特地到這兒來,是爲了西鎮内的尹先生嗎?”
還沒等常部長回應,對面的傅禹修開口了。
“是想要人嗎?”
這話打亂了常部長的思緒,原本沒想這麽直白的說出來,畢竟那位的身份不同,還是要注意一些。
“聽說溫黎小姐和傅先生關系匪淺,如今整個營地外圍都是暗宮的人,我們如果要将人帶走的話,也得得到暗宮的同意。”
常部長說着從公文包中取出了嶄新的文件遞過去,“這是我們先生簽署的文件,希望傅先生能看看。”
沈輕一看到了文件上蓋的印鑒,是K國最高等級。
斐然往前将文件接過來送到了傅禹修面前,不過男人卻連一眼都沒看。
“我夫人如今心情不太好。”傅禹修忽然說了這麽一句話。
對面的常部長輕輕的推了推眼鏡,“那傅先生的意思是?”
“既然是我夫人要的人,自然是憑她的心情來,如果她不願意,這人你們今天帶不走。”
常部長被這麽一句話說的面色冷下去,“這麽說,傅先生的意思是不放人了?”
傅禹修擡眸,正眼看向對面的人,唇角輕勾之間帶着嘲諷和嚣張。
“放不放人,由我夫人定。”男人黑眸掃過對面一排人,不屑一顧,“你們,不配提條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