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帝都一直沒有下雨的時候,倒是天氣越來越熱,也越來越幹燥。
書房的中央空調吹出涼爽的風,調節了悶熱的溫度,将整個區域内的溫度控制的很好。
候在門口的傭人不自覺的看了眼緊閉的書房門,這溫黎小姐都和沈将軍聊了這麽長時間了,還沒聊完啊。
進去已經快一個小時了。
不光如此,連同等在客廳裏的蘇夢沂看上去都時不時的回頭看幾眼。
她雖然不清楚沈輕一找溫黎做什麽,但總歸也不會脫離西部的瘟疫。
沈輕一是蘇夢沂嫁入雲家之後這長時間接觸到的,唯一一個沒有因爲出身而驕縱過度的男人。
相反的,他自己也很有本事,能做到這個位置,是真的在爲G國百姓着想。
瘟疫爆發之後,除去上層掌權者之間的明争暗鬥,多少人将這次的瘟疫看作是立功的機會。
畢竟當年肖克能夠平步青雲,借助的就是十年前平穩了疫情的緣故。
如今不知道多少人等着這個機會,希望能夠再複制一遍肖克走過的路。
那些死去的人,在這些人的眼中,卻成爲了踩在腳下通往最高之位的石頭。
至少沈輕一如此費心的勸說溫黎,是真的在想要讓西鎮百姓度過這場浩劫。
“媽媽。”雲安月叫着從樓上一蹦一跳的跑過來。
蘇夢沂扶着腰站起身來,對着女兒伸出手,“慢點,别摔了。”
“媽媽,今天弟弟有沒有踢你肚子啊。”雲安月抱着媽媽圓滾滾的肚子問道。
蘇夢沂看着小丫頭抱着她肚子認真附耳聽着的樣子,一下子就被逗笑了。
“小弟弟今天很乖,月月也很乖。”蘇夢沂拉着女兒的手,她上半截手臂上滿滿當當的都有紅色的愛心貼紙。
“疼不疼啊?”蘇夢沂抓着女兒的手,輕輕的吹了吹,“呼呼就不疼了。”
“媽媽,溫黎姐姐說肯定能治好我的病的,您不用擔心我了。”雲安月抓着母親的袖子,仰頭說的很認真。
看到她眼中亮晶晶的,蘇夢沂也給了肯定的答案。
“媽媽是不是沒有騙你啊,溫黎姐姐可是很厲害呢,所以月月要聽話才行啊。”
聽了她的話,雲安月乖巧的點頭。
那麽多給她治病的大夫裏,雲安月最喜歡的就是溫黎,這點也是太多傭人看得到的。
蘇夢沂坐在軟榻上陪着女兒搭積木,剛玩了一會兒,傭人急匆匆的進門。
“太太,外面來了兩位小姐,說是見溫黎小姐有緊急的事情,其中一位說是姓蘇。”
蘇夢沂想了想,溫黎的朋友裏,她是見過蘇婧婧的。
能直接到雲家來的人,也就是蘇婧婧了。
“把人請進來。”
一旁的傭人扶着她從地墊上起身,剛站穩當了就看到兩個大步而來的女人。
蘇夢沂蹙眉,吩咐了傭人上去請溫黎下來。
“雲太太,抱歉這麽唐突過來,我有些緊急的事情需要見溫黎,知道她在你這裏便趕過來了。”蘇婧婧客套出聲。
算起來她們也見過很多次了,蘇夢沂對這個蘇婧婧的印象還是很深刻的。
“蘇小姐不用這麽客氣,你們先請坐。”
跟在蘇婧婧身邊的清雅跟着她落座,視線落在了對面正在墊子上搭積木的小姑娘身上。
小姑娘身上穿着嫩黃色蕾絲邊公主裙,小小的一團背對着她們而坐,低頭很認真的在搭積木。
她面前色彩斑斓的積木堆砌成了一棟很漂亮的房子,很有童心。
清雅心裏明白了,這便是雲笙的女兒,也就是溫黎給治病的那個孩子。
蘇婧婧手指捏着裙邊凹凸的紋樣婆娑,忽然收到的視頻打亂了她和清雅的節奏。
驚恐于那個女人的狂妄,她們也十分迅速的到了雲家,這件事情必須要讓溫黎知道才行。
“喝點水吧,你們看上去很着急的樣子。”蘇夢沂同兩人說話,“是不是出了什麽要緊的事情?”
蘇婧婧和清雅對着女人報以安慰的笑容,卻什麽都沒說,兩人低頭抿了口杯子裏的水。
溫黎是和沈輕一一起下樓的,兩人看到下來的人,霍然起身往溫黎的方向過來。
“出事兒了!”
三人站在雲家門口的亭子裏,清雅将帶過來的電腦打開。
電腦上播放了一則視頻,很簡單,隻有一個女人。
“這是剛剛收到的,直接發送入了我的郵箱裏。”
視頻最中間坐着一個女人,黑色的波浪卷發宛若海藻一般的茂盛,紅色緊身長裙勾勒出女人完美的身段,胸前開出來的口子能看得到雪白的波濤洶湧。
女人紅唇輕勾笑意,輕輕動手撥動長發,女人姿态散漫的看向了鏡頭這邊。
“老朋友,好久不見了。”
三人盯住視頻内的女人不動,很快對方笑着說。
“不用問也知道你這些年過的風生水起,我知道你一直在找我,這些年追蹤我蹤迹的人也不少,如今倒是你省力氣了,我這麽送上門來了。”她往後挪動步子。
鏡頭對準了後面的四排架子,旁邊造型獨特的酒桶,和年代久遠的金屬架子告訴衆人,這裏是個地下酒窖。
架子上面放着的紅酒看上去是有些年頭了,她長指輕輕撫過那一瓶瓶的瓶口。
最終從最上方取了一瓶紅酒下來,木塞掉落之後,緩緩的往玻璃杯裏倒了猩紅的液體出來。
“你應該知道西部的新聞了吧。”洛伊抿了口紅酒,臉上露出陶醉的笑容。
味道不錯,一直都是她喜歡的味道。
“以你的性子,換做是從前的話,一定第一時間到了西部,可現在還沒聽到你的動靜傳出來,我還挺難過的,畢竟這可是我給你準備的禮物,你怎麽能不去接收呢?”
清雅手裏的杯子應聲而碎,血腥味開始彌漫,蘇婧婧急忙伸手掰開她圈住的手掌。
破碎的碎瓷片刺入了她的掌心,鮮血随着水茶水流淌在桌上,看上去觸目驚心。
“fly,你追蹤了我這麽多年,你來我往的,我也累了,不如這次我們一局定勝負,如果你能治好西部瘟疫,我們就結束了這麽多年的追逐,我給你來見我的機會。”
從極地到如今,即使她的足迹跨越了整個洲際大陸,溫黎也從來都沒放棄過追逐。
她也不得不感慨于這丫頭的毅力,這麽想來也是,如果沒有異于常人的毅力的話。
藥神這名号也不可能傳遍大江南北。
“你曾經那麽低調,三年前願意參加藥學論壇會,也不過是爲昭告世人或者是告訴我,你就是藥神。”洛伊說着輕笑。
當初看到那個在閃光燈下光芒萬丈的女人,她承認自己嫉妒的快要發狂。
如今已經有了能逆風翻盤的機會,無論如何她都不可能再放過那個臭丫頭。
洛伊擡手,酒杯對着屏幕微微擡起,做了水晶甲片的手指格外而白皙灼眼。
“祝你好運,我們會有再見的那一天,這也是你和我最後的決戰。”
屏幕暗下去,蘇婧婧幫着清雅用随身帶着的絲巾将她的手掌包紮起來。
“我追蹤了着視頻的IP地址,雖然經過了隐藏處理,但還是找到了,地址在K國,我已經派人找過去了。”
當年岐黃計劃的保密程度極高,别說是成員之外的,就是成員之内的信息也并不互通。
她們以代号相稱,不知對方的來曆身世。
清雅和溫黎也是在兩年之後去極地祭奠的時候,她看到了瘋瘋癫癫的清雅,才知道了她是清珏的姐姐。
溫黎心裏清楚當年是被人陷害了,如果找不到背後的人,那便讓人來找她。
便是這麽簡單。
清雅攤開手掌,絲毫感覺不到疼痛的樣子。
“她敢這麽直接的給你發消息,也是做足了準備的。”
在那個女人的眼裏,似乎隻有打敗溫黎這麽一件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否則的話這個女人也不會做了那麽多惡心人的事情,也不會癫狂了這麽長時間。
“要去西部嗎?”清雅看着溫黎。
如果溫黎要插手西部的事情,可就不光光是做出特效藥那麽簡單了。
其中還有牽涉的其他勢力,不會那麽簡單輕松。
“去。”溫黎将電腦扔到一旁。
預料之中的答案。
“那我們回去準備準備,馬上就出發。”蘇婧婧開口。
西部那邊,如今已經是耽擱不得。
如果洛伊是爲了将溫黎逼出來,那麽西鎮的病毒,就極有可能會擴散到其他的地方。
“那個女人口口聲聲是爲了赢過你,隻怕目的也不單純,這趟過去要小心一些啊。”蘇婧婧冷然道。
“我在L國找了那麽長時間,這個女人喜歡在邊境線上往返逃亡,她的蹤迹遍布洲際各國,如今這麽輕易的就在你面前暴露出來。”
清雅低頭沉思,似乎并不是那麽簡單。
“這女人将打敗溫黎作爲畢生的目标,如今抓到了這個機會,隻怕也是破釜沉舟了。”
當年洛伊也不過是在JM組織負責管理藥材種植大棚的普通研究院,如果不是岐黃計劃這邊需要一名負責整理實驗數據的人員。
隻怕她也不可能有到極地的機會。
隻可惜,是她沒能控制住自己,甚至陷害了組織成員,這是罪無可恕的。
一提到那個女人,蘇婧婧也厭惡的想活剝了她。
“準備一下,帶人去西部。”
清雅起身,手上絲巾纏繞的傷口還在往外冒血,“我陪你去。”
她追蹤了那個女人這麽長時間,一定要親手抓到她不可!
“你手受傷了,帶着傷口去西鎮是最危險的。”溫黎看了眼她的手掌。
這麽多年,這是她的執念,無論如何哪怕賠上這條命,她都必須抓住那個女人。
“溫黎說的對,目前不清楚病毒的構成和救治方式,你身上如果帶了傷口的話感染的概率很大,也十分的危險。”蘇婧婧開口勸說。
況且如今清雅的腦袋不是很清醒,盲目的去到西部不一定能幫上忙。
再者,她們全部過去了,也沒什麽用。
“不行,我這次必須去。”清雅撐着身體站起來,卻忽然眩暈往下倒。
蘇婧婧眼疾手快扶住了人,“你先别激動。”
溫黎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清雅掙脫不得,隻能乖乖的坐着。
“氣息不穩,脈搏跳動紊亂,夜間盜汗體力不支,你這樣的情況想必已經很長時間了。”
簡而言之,她的身體很虛弱,需要好好的調養。
“我沒事。”清雅揮手。
這次的西鎮之行,她非去不可。
“她不會在西鎮,如今那個女人肯定躲起來觀察西鎮的情況,怎麽可能在西鎮等着被我們抓到。”蘇婧婧勸說清雅,“你别沖動。”
“不行。”清雅說着咳出聲來。
原本身體就不太好的人,今天這麽一激出來,倒是越發的柔弱了。
“你得留下來,雲安月這邊需要你看着。”溫黎說着湊到了清雅耳邊說了些話。
蘇婧婧眼看着面前的女人表情從嚴肅變成了驚訝震驚,她瞳孔放大,最後嘴唇甚至有些發抖帶了些蒼白。
“你說的……是真的?”清雅反手握着溫黎的手,言語之中都帶了些顫意。
“她後續的所有情況我都隻放心交給你處理。”溫黎輕輕的拍了拍清雅的肩膀。
雲安月的出現,在溫黎的預料之外,當年的情況太過複雜,複雜到她甚至沒想到有人會救了柳星腹中的孩子。
也沒想到身中數槍之後,柳星能有如此強大的毅力撐下來。
相對于她而言,雲安月的存火,漆黑的世界裏忽然亮起來的那點火苗。
如同狂風暴雨肆虐之後,依舊存活下來的那株小草。
況且當初,也是他們所有人合力将柳星和溫黎護在了身下,而今,雲安月的生命,便好像是所有人的延續。
“我隻放心你,她的身份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也隻有你最這個工作。”
蘇夢沂和沈輕一并排而來,她左手邊還牽着笑容燦爛的雲安月。
“溫黎小姐。”
聽到呼喚聲,三人轉身。
見到了那張帶着朝氣的稚嫩面容,清雅眼底忽然紅了一片,眼尾帶着隐忍的濕意。
“發生什麽事情了?”沈輕一注意到了溫黎身邊兩個女人的不對。
最重要的是,她們旁邊的石桌上碎了的瓷片和醒目的血水。
想來這件事情還不小。
“如果我以沈将軍邀請的身份去到西部,會不會被打擾?”
沈輕一十分堅定的開口,“你的安全會被保證,不會有人能打擾到你。”
如今她松口,自然是無論如何要将人留住。
“肖克那邊呢?”
沈輕一給出了十分肯定的答案,“無論是肖克,還是藥學組織的任何人,都不會打擾到你。”
整個西部營地也歸她使用。
“準備一下,明日出發,但是我不希望任何人知道我去向西部的什麽位置。”
溫黎過去,肯定不會是去做一線醫療人員的。
西部是病毒爆發地,一切制作特效藥臨床試驗采樣最适合的地方。
“我去準備一下,随時護送溫黎小姐過去,你有什麽條件随便提,我一定滿足。”
“我希望藥神到達的消息,是由沈将軍發布的。”
如今的輿論已經強壓着頭讓溫黎出現,她希望能夠由一個在民衆心中更加有地位和信賴感的人來公布這件事情。
蘇夢沂有些奇怪的看着到了自己面前蹲下身的清雅。
她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雲安月,眸中似乎蘊含了太多的情緒,有悲傷難過,甚至還看出了些希望來。
這麽一下子讓蘇夢沂都覺得有些奇怪了。
清雅單膝微微觸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小丫頭,明明想要說什麽,卻什麽都說不出來。
強壓了很久的情緒來不及宣洩,她幾乎抑制不住喉嚨裏的聲音。
蘇婧婧不忍心去看,别過臉去。
她似乎能夠理解清雅的心情,相依爲命的弟弟死去之後,她以仇恨支撐着自己如同行屍走肉一樣的活下去。
這個幸存下來的孩子,或許承載了當時他們所有人的希望,對于清雅來說,又何嘗不是呢。
“姐姐,你是不是碰到了很難過的事情啊?”雲安月小小的手掌輕輕擡起,像模像樣的拉了拉她的手。
被柔軟的手指勾住的,清雅壓抑住了心裏的激動,對着面前的小女孩攤開了手。
“我能抱抱你嗎?”她小心翼翼的開口,生怕吓到她。
雲安月擡頭看了眼蘇夢沂,大大的眼睛裏滿是疑惑。
蘇夢沂看向溫黎,在看到了她的眼神之後,對着女兒點了點頭。
小小身子被環入胸前,清雅眼角落下一抹濕意。
她曾經問過溫黎,爲什麽那麽努力了,最後還是被黑暗淹沒。
那些眼中有星星的人,身在異國他鄉,再無能回來的。
清珏,你在天上是不是能看得到。
你們又是不是,一直跟着這個小姑娘呢。
“謝謝你。”清雅靠在小姑娘的耳邊輕聲道。
謝謝你活了下來。
蘇婧婧站在溫黎身邊開口,“這次我陪你一起,如果那個女人露出蛛絲馬迹,我這次不會再放過她。”
找了這麽長時間,那個女人,又何嘗隻是溫黎一個人的執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