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團還剩多少人？”
山城，外衛一處小縣城中，楚雲飛坐在他的司令部内，語氣淡定的問向方立功。
相比于在河源縣附近駐紮時，此時的三五八團團部可謂簡陋至極，标注陣地的沙盤沒有了，牆上也沒有懸挂地圖，甚至連衛兵也沒有幾個。
還不如一個普通營的指揮室。
還剩多少人？
聽到團座的問題，方立功看着簡陋的司令部，心裏閃過一絲落寞。
從河源縣去參加豫中戰役時刻，三五八團全團八千人，堪比一個尋常師，在李雲龍的友情援助下，齊裝滿員，彈藥充足。
巅峰時期更是高達萬人。
那時候，哪怕面對鬼子一個旅團也能眉頭都不皺一下沖上去直接幹一場。
而現在··
“包括警衛連在内，還剩五百人。”
方立功深深的歎了一口氣。
那個巅峰時期萬人的超級團，現在隻剩下五百人了，而且還包括一百零七人，仿照山本特工隊模式組建，由團長親自訓練的警衛連。
因爲團座親自選拔和訓練，這個連也是人數流失最少的部隊，僅僅縮水二分之一多一點。
“還有五百人。”
楚雲飛有些驚訝。
這個數字，可比他的預期大，而且大不少，昨天是發軍饷的日子，按照之前的經驗，每次發軍饷的時候就是人員流失的高峰期。
一千萬每月的軍饷，實際上連一個饅頭也買不到，吃的都是老玉米面、粗糠碎米、粗白面等市面上用來喂豬的粗糧。
連市面上最便宜的紅燒肉罐頭也不肯買一點改善夥食。
不走才奇怪了。
更别說他根本沒有按照上級的命令，限制士兵流動。
“三三七團呢？”
楚雲飛繼續問道。
鬼子一路丢盔棄甲，大片地區基本上處于絕對安全狀态，連土匪都沒有幾個，當時自己這邊雖然不敢直接沖突，但還能搶一槍地盤。
瘋狂占領鬼子留下的縣城。
人家也不争，任由自己這邊槍，在縣城周邊鄉村等駐紮。
一開始以爲是對方軟弱，一群人叫嚣着要擴大地盤，把對方趕出去，将青天白日鋪滿大地。
後來才發現。
你盯上了人家打下來的地盤，人家其實盯上了你的部隊。
雙方貼近駐紮之後，李雲龍那夥人就開始招募工人修路，修工廠，建設農場，開挖水渠，修建水庫，工人待遇極佳。
包吃包住，天天有肉，工錢給的足實從不拖欠。
對比起來。
自己這邊，發是廢紙一般的法币，就這樣，即便是嫡系師基層士兵也很難領到足額的軍饷，再加上吃的不好，全是粗糧，一個月碗裏也難得見幾次油沫。
又沒有鬼子的外敵。
短短幾周時間，對峙的部隊就跑的不剩幾個了，絕大部分都跑去打工了。
等高層反應過來，部隊早已十不存一。
很多直接連排帶營的直接離開，甚至連帶着陣地都帶走了，成了根據地。
吃了大虧的高層連忙将部隊撤回來，在山城附近駐紮，然後加強管制，互相監督，并嚴查克扣軍饷，提高基層士兵待遇。
但毫無作用。
此時的法币，已然成了廢紙，對比起來，還是去根據地打工香的多，于是在對方根據地擴展之後，山城周圍的部隊也一批一批的離開。
“隻有兩百人了。”
方立功回答。
三三七團也是晉綏軍的主力團，比之三五八團差距并不大，當年也是一個近四千人的主力團，而且團長嚴加管制，禁止部隊随便出入。
不過依舊全然無用功，這個團人員流失比三五八團還要嚴重的多，包括團長在内，隻餘下兩百人。
“呵。”
楚雲飛冷笑一聲，不做評判，自顧自的看書。
團座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性質，方立功也同樣興緻缺缺。
現在這個局勢，他區區一個團級部隊參謀官，兼任副官，不管說什麽，做什麽，都毫無意義？不如安安靜靜的待着，冷眼旁觀局勢發展。
離開團部，方立功在外面房子靜坐片刻，覺得無聊，便脫下軍裝，向街上走去，半途心念一轉，轉向至三五八團營地。
還未進營地，隔着幾百米，映入他眼簾的，是地面上滿地的法币。
嶄新的百萬元大鈔零零散散鋪滿地面，宛如枯樹落葉，随風飄散，無人問津。
就在這個時候。
營房門口，十幾個士兵一身便衣走出營地，在營地門口四下看了看，随後順着街道彙入人群，穿過人流車流，最終向北奔去。
方立功靜靜的看着這一幕，直至這些士兵消失砸視野中，也沒有任何動作。
大勢已去。
他隻是一個團級副官，參謀長，不，現在是一個營了，四百多人的隊伍在晉綏軍中也隻能算一個小營，如果以獨立團來算，應該是一個連。
他能做什麽？
什麽也做不了。
···
滬市周邊沿海地區，某座鄉村内。
“鬼子的艦隊主力分爲三部分，一部分前往東南亞，保護油田，一部分駐紮本土，還有一部分前往印度洋支援作戰以及保護後勤。”
看着最新獲得的情報，王根生嘴角微微勾起。
機會來了。
他手裏隻有一些魚雷艇，雖然技術先進，但對上哪怕一艘驅逐艦，不要太先進，三四十年前服役的老貨色，遇到之後也得拔腿就跑。
日本海夜襲後，高雄号沉沒，讓鬼子海軍加強了夜間警戒，魚雷襲擊的機會很低，白天視野太廣，基本沒有可能靠近五公裏内。
正面硬剛驅逐艦，除非他有射程幾十公裏的導彈。
而團長的消息，他們距離導彈還差一點鬼子，還需要再等一等，預計明年二三月份才能到手。
王根生自然不願意等，但也不能和鬼子硬剛，于是一直尋找機會。
現在，鬼子主力基本上不在國内，隻有一些巡邏艇，老舊驅逐艦，汽艇，炮艇，都是歪瓜裂棗，紙老虎，欺負商船漁船還行，但對付魚雷艇差遠了。
是時候展開新行動了。
他找來地圖，看着長長的海岸線，最終将視線對準了最南面。
既南海。
小鬼子可聰明着。
以前是狂妄自大，所以顯得有些蠢，現在遭到毒打，吃了一次又一次虧，被他擊沉了那麽多商船甚至高雄号，必然吸取教訓，加強防備。
這也是他最近沒有發起攻擊行動，而是借助雷達的先發優勢，避開鬼子艦船，一心救援落水飛行員的原因之一。
于是，他将這次行動的位置選擇在南海，遠離他平時活動的位置。
“南邊海岸的倉庫建好了麽？”
王根生問道。
“建設好了。”
他身邊，一個團部幹事回答道。
南方海岸一直是鬼子的基本盤，遊擊隊的發展一直受阻，哪怕武器好起來之後，也有些艱難，尤其是沿海地區，控制力度很低。
但橫山勇慘敗之後，沿海地區的小片根據地開始逐漸連成片。
······
大日本帝國聯合艦隊。
吞噬舉國四分之一的資源，鑄就世界第三強艦隊，對比民國孱弱的海軍，雙方實力懸殊，自然而然，鬼子在戰争時期一直把持着海岸線。
主力艦和主力驅逐艦雖然要作戰，但鬼子海軍家底也不少，汽艇，護衛艇，老式過期軍艦反複巡邏，非日方船隻直接擊沉。
如此之下，别說貨船，甚至連漁船出海打漁都沒有多少機會。
整個海岸線成了鬼子的跑馬場。
但如今，這個局面發生了一點點變化。
“沒有發現任何敵人軍艦痕迹。”
看着手裏的報告，聯合艦隊司令官豐田副武眉頭深深皺起。
高雄号之前，他就已經知道有一夥民國的海上遊擊隊襲擊帝國艦艇，不過那時候遇襲的都是運輸艦，而且少有損失，自然不怎麽重視。
在高雄号沉沒後，他才發現，這夥人實力居然不知不覺如此之強了。
被天蝗罵了一頓之後，他開始着手對付這夥所謂的海上遊擊隊，一開始，豐田副武心氣很高，他打算狠狠的教訓一下這群蠢貨，告訴他們，海洋和陸地上不同，大日本帝國海軍和那群馬糞也不同。
爲了挽回面子，他聯合參謀部幾個高級參謀制定了作戰計劃。
親自動手。
放出誘餌艦隊，白天航母護航，夜間高速驅逐艦護航。
隻要那夥人上鈎，必然有來無回。
平心而論，豐田副武這份的心氣也不是沒有道理，十年陸軍，百年海軍不是一句玩笑話。
傾全鬼子舉國之力組建的聯合艦隊，成立大半個世紀以來，用一場場血戰，跨越天塹，從籍籍無名到如今的世界第三。
有資格展現這份傲氣。
海洋雖然複雜難測，但對比陸地，卻簡單了很多，視野範圍内，艦隊很難躲藏，一旦發現就是死戰，在這個航母橫行的時代，機動性再快的船也快不過飛機。
隻是出乎鬼子預計的。
出動幾十艘艦艇連續等了一個月，愣是一點痕迹都沒有發現。
“他們應該藏起來了。”
一旁的黑田參謀說道。
“真是狡猾的對手。”
豐田副武雖然高傲，但不傻。
一個月都沒有行動，連商船都沒有襲擊，很顯然，對方是躲起來了，要麽是知道聯合艦隊布設了陷阱，要麽就是指揮官嗅到了蛛絲馬迹。
無論哪一種情況，都說明敵人雖然實力不咋地，但并不好對付。
一旦他松懈，這夥人就會撲上來，對着帝國咬上一口。
這就是遊擊戰麽？
豐田副武感受到了棘手。
“将軍。”
眼見自家将軍開始重視對手，黑田參謀插話：
“敵人不僅僅狡猾，而且他們的技術應該非常先進，尤其是電探技術（雷達），應該遠超帝國。”
“說說你的理由？”
豐田副武看過來。
黑田參謀，聯合艦隊中被譽爲天才的參謀，甚至有人成爲其是自山本五十六将軍之後的海軍天才，未來希望。雖然有誇大捧殺之詞，但也意味着此人能力很強。
當然，此人也是他的心腹，看重的人才。
“最近帝國各城市一直在遭遇轟炸。”
黑田參謀語氣凝重：
“雖然帝國防空區域崩潰，但仍然擊落擊傷了不少敵轟炸機，其中不少墜落在日本海，我們也發現了大量遺落的飛機碎片、降落傘用具。”
“但我們搜尋中，沒有發現任何一個落水的飛行員，諸多痕迹都表明，這些跳傘的飛行員被敵人救走了。”
“聯合艦隊在日本海的大小軍艦高達五十艘，即便這樣都沒有一次發現敵人飛行員的痕迹，隻有一種可能，敵人的魚雷艇上裝有先進的電探，能在視野之外發現帝國均軍艦及時規避。”
“有道理。”
豐田副武點頭贊同。
敵人技術非常先進，這是帝國的共識。
“另外。”
黑田參謀繼續說道：
“我們在對馬海峽，半島海峽布設有大量水雷，而且每隔三天，我們就會調整水雷位置。”
“但沒有一艘敵人魚雷艇被炸毀。”
“你是說敵人掌握了我方的詳細情報。”
聽到這裏，豐田副武眉頭深深皺起。
三年多前的三噸黃金事件，沿海幾艘驅逐艦被偷襲，一路馬糞們一次次戰列表明，敵人似乎有渠道獲得帝國高級機密情報。
這是已經證明的事實。
對他而言，敵人魚雷艇電探先進，魚雷似乎也先進，這沒關系，體型和規模的限制，使得聯合艦隊依舊有絕對的優勢。
但如果敵人掌握了詳細情報，那情況就不一樣了。
速度極快的魚雷艇，能是視野外發現帝國軍艦的電探，以及詳細真實的情報，隻要指揮官不是傻子，那幾乎立于不敗之地。
“遊擊戰麽····”
豐田副武揉了揉額頭，心裏浮現出一股有力使不上的感覺，随後他深吸一口氣，罵道：
“該死的馬糞。”
“連沿海地區的治安都無法保證。”
如果不是馬糞們丢失地盤，讓敵人這些小木船有安全的基地，他至于這麽棘手麽？
一旦知道敵人停泊補給港口，隻需要派出一艘輕巡就能輕松摧毀這些小木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