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海上的風浪還算是平穩。
傍晚剛過,在落日餘晖的映襯下,那艘停靠在海岸線邊上的黑色中型遊船,顯得格外的顯眼。
彼時,司南司北正站在甲闆上,負手而立,看着不遠處的熱絡場景,心中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自家老闆還從未這般窩囊過,被人拒絕登島多日,卻又偏偏不能走。
就這麽漂在觸手可及的海邊,不上不下的,位置極其的尴尬。
司南甚至都覺得自己已經出現了幻覺,每天頭重腳輕的,被海浪晃的,已經開始暈船了。
而就在此時,不遠處的岸邊忽然有一艘快艇發出聲響,之後筆直的沖着他們這裏靠了過來。
司南司北互相看了一眼,立刻就下到了底層的觸水區,等待接應。
等到快艇駛到了近處之後才發現,過來的這人竟然是無痕的葉梓。
“葉子,我們什麽時候才能上岸啊。”
司南實在是受不了了,看着葉梓,第一次露出了有些痛苦的表情。
而葉梓并沒有立刻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回身,從身後的船艙中抱出來一隻偌大的盒子,遞過去的同時說道,
“拿着這個,老大明天晚上要舉辦一場晚宴,給你們老闆換上,記得準時參加。”
“晚宴?什麽晚宴?”
“有一位很重要的朋友過來,給他接風。”
“接風?我們老闆都在這漂了半個月了,居然讓我們給别人去接風,你們,”
嘩啦啦——
然而不等司南吐槽完,葉梓忽然調轉船身,濺起一大片水花,全都灑到了司南的身上。
也成功地讓他,閉上了嘴巴。
早就有所預料的司北站在司南的身後,抱着那隻盒子,神色沉了沉。
之後也不等司南的反應,直接轉身,鑽進了船艙。
翌日,晚上六點
已經在海上漂泊多時的遊船終于被放了進來。
不多時,穿着一身墨黑色西裝的司擎臣便在司南司北的陪同下,下了船。
男人身上的衣服考究精緻。
雖然沒有任何的裝飾,但不論是從款式、剪裁,亦或是顔色,都是司擎臣極愛的那種。
在海上漂泊多日,并沒有讓司擎臣有半點的萎靡之意,反而精神爽朗,端着一身俊雅至極的從容不迫。
下船之後,便有等待多時的傭人過來,将三人引上一輛越野車,直接開往了南宮島後面的一處偌大的花園之中。
那座偌大的花園不知何時被裝扮一新,此刻到處都是顯眼而燦爛的粉白玫瑰,擠滿了每一處角落和縫隙,伴随着無數的燈光一起,璀璨到幾欲點亮整個夜空。
無數的賓客早就等在了那裏,見司擎臣出現,便全都欠身緻意,無一人不恭敬順從。
因爲在稍早之前,除了原本的慕輕澄改姓爲南宮之外,連司家也正式對外宣布,家族的真正姓氏爲——司徒。
這兩大家族均爲皇親貴族,隻是一族爲本幫,一族爲外國。
若放在以前,那便是兩國聯姻的重舉之事。
放到現在,便是極強之上的,強強聯合。
巅峰貴胄,說的也不過就是如此而已。
而當下,司擎臣單手抄袋,直接往裏面走去。
男人不動聲色,表面上維持着一派的冷凝持重,和無數相熟的賓客稍稍點頭,打着招呼。
但放在口袋中的那隻手,卻收的很緊。
在他合攏的掌心之中,正捏着一隻深紫色的絲絨盒子。
同一時間,另一側
花園與主樓連通的入口處。
随着一道身影的緩緩出現,那原本璀璨如虹的燈光突然全部熄滅。
四周瞬間就陷入到一片黑暗之中,唯有夜空中的星星點點依舊閃爍着。
人們低聲驚呼,有起伏不定的慌亂漸漸出現。
然而就在此時,一道美妙至極的清麗歌聲突兀的出現在花園之中。
在沒有任何伴奏的情況下,像一隻夜莺,清脆出一道宛轉悠揚的曲調,毫無預兆的直沖人心。
隐約的低呼聲就這樣被直接打斷,在人們好奇的四下查看的時候,司擎臣已經站定了腳步,目視前方。
不遠處,伴随着那道歌聲的緩緩靠近,他已經看到了一道曼妙的身影,在逐漸的靠近自己。
之後,就在這道身影終于站停在自己三步之外的同時,那令人動容的歌聲,也戛然而止。
下一秒鍾,光明富又出現。
大片的嘩然聲此起彼伏,看着站在司大少面前的女子,無一人不驚歎錯愕。
彼時,穿着一件極盡奢華的黑色抹胸晚禮服的少女,像是暗夜的女王一般,徐徐出現在衆人的面前。
真絲的布料熨帖着她玲珑有緻的身形,縫制了魚骨的腰身收的很緊,婀娜出無法現象的纖細腰肢。
昂貴而陌生的黑色寶石點綴在她的抹胸處,順着蜿蜒的曲線,勾勒出令人澎湃的傲人弧度。
更顯得一身瓷白如玉,冰肌似雪。
而在她的腳下到身後,是一條綴繡滿了暗紅色玫瑰花的拖尾裙擺,洋洋灑灑的延續出數米。
鋪就出一地的驚豔之色。
兩人在視線相撞的一瞬間,便令周圍的所有人全都凝息不語,卻又全都不由自主的期待着,接下來都會發生些什麽。
這一刻,司擎臣的臉上展現出從未有過的溫柔軟色。
像是掏盡了一身的溫柔,綻放出絢爛如煙花般的氣場,将站在身前不遠處的少女層層包裹。
占有欲強烈而明顯。
之後,就在他想要邁步往前的時候,那女孩兒卻突然揚起一隻手,搶先說道,
“等一下。”
男人順勢停下動作,微微蹙眉。
但緊接着,便聽到女孩兒盡力穩住心神,卻明顯藏着一絲激動的說道,
“臣哥哥,我知道有些話你藏了很久,但今天,我想要搶先說出來。”
“你說。”
司擎臣捏了捏依舊藏在掌心中的絲絨盒子,現下,那上面已經附着了一層罕見的細汗。
開始變得溫熱,仿佛帶有鮮活的生命。
同一時間,對面
南宮輕澄深深地看了一眼她深愛的男人,開口,繼續說道,
“從我記事時開始,我便知道,我是個和尋常人家不同的孩子,不僅僅是因爲出身,還因爲我肩膀上的責任。
直到我母親過世之後,即便看慣了人情冷暖,可我也還是覺得心灰意冷。
我心中明白這世間的殘酷,但我仍舊高估了自己。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内,我甚至都沒有走出房間的勇氣。
一直到我媽媽的舊部接連遭遇意外之後,我才幡然醒悟,我不能倒下,我要堅強,因爲在我的身後,還有一大群的兄弟要照顧”
說到此處,面容嬌豔的女孩兒深吸一口氣,仿佛在訴說一件極其平常的事情。
她笑的落拓而悠然,稍稍沉吟了一下,又說,
“那樣一段算得上是慘烈的生活我過了很久,久到我已經開始變得麻木不仁,變得不需要感情,不需要倚靠,僅憑着一雙手,就可以打出一片天下。
我曾經以爲,我就會那樣度過一輩子,就算是回到帝都,亦是如此.
可我沒想到,我會遇見你,”
說話間,南宮輕澄徑直走到了司擎臣的面前,擡起一隻手,輕輕地撫摸他剛毅的側臉,仿佛呢喃似的說道,
“我沒想到,我會遇見你。是你給了我生命的色彩,也讓我知道,無論我何時回頭,無論我是否願意,你都會一直一直的站在我的身後,讓我随時都可以軟弱,甚至是逃避。
就算是無理取鬧,你都會無限度的包容我,諒解我。
在你的身上,讓我充分的體會到了什麽叫做有恃無恐,什麽叫做偏愛有加。
臣哥哥,你真的特别特别特别的好。”
“輕澄,”
聽着南宮輕澄的炙熱告白,司擎臣掩不住内心的激動,伸手捏住那一隻微微有些顫抖的小手,喉結滾動,眼底泛濫出陣陣酸澀。
而南宮輕澄卻忽然踮着腳尖,輕輕地吻了下他的唇角。
之後,輕輕打了個響指。
下一秒鍾,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
衆人聞聲回頭,在驚訝不斷的同時也分列兩側,自動分開了一條通路。
緊接着,便有一匹通體雪白的藍眼駿馬,踢踏而來。
彼時,它的口中還銜着一隻銀色長柄的複古盒子。
滿是靈性的母馬将盒子輕輕的放到自己主人的手中,而後,又親昵的蹭了蹭她的臉頰。
這才依依不舍的轉身,走回到衆人身後。
而在那裏,是另一匹身材更爲高大的黑色駿馬在等待着。
隻待兩隻馬匹彙合到一起,便迫不及待的親昵的交頸依偎,俨然它們的主人一般。
同一時間,這一側
南宮輕澄鄭重的捧着那隻盒子,擡手捏住那柄小鎖,之後輕輕打開。
露出來躺在裏面的一隻黑色的,鑲嵌了各種寶石的昂貴王冠,看着司擎臣,在眼底的淚光再也控制不住,滿溢而下的時候,顫着聲音開口,一字一句道,
“臣哥哥,你願意和我結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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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後,司擎臣曾被自己的女兒追問起,到底是在何時,愛上了自己的母親。
那個時候,已經滿頭白霜的男人看着正在廚房中忙碌,但動作依舊笨拙的婦人,微微一笑,娓娓說道,
“從很久很久之前的一次宴會,我無意間瞥見她心口的那枚朱砂痣開始。
也是從那個時候我就知道,那枚紅豔如雪的朱砂痣落到了我的心裏。”
——END.全文結束。
好了。
從今天開始,司擎臣和慕輕澄的故事,全部結束了。
關于最後的這場求婚我想了很久。
想要描寫他們結婚的場景,也想要描寫他們婚後的場景。
甚至是想要描寫他們有了孩子,并且帶着孩子在海邊奔跑的場景。
如此種種,我想了很多很多。
但我最後覺得,真正的轉折點,應該從求婚開始。
這是一場鄭重的,沒有人願意錯過或是倉促的事情。
而慕輕澄深知這一點,并願意爲了她愛的男人,做出承諾和改變。
因此,她決定主動對他求婚。
一切,都是剛剛好的樣子。
我的結局寫的并不完美,他們的生活也并不完美。
但人生.從來都是不完美。
青山不改,我們,來日方長。
再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