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很俗套,就是書生和富家小姐的故事。
兩家人住的很近,書生家窮,小姐家富,本不是門當戶對的人家。但偏偏書生與小姐兩個,卻是從小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随着年齡的增加,漸漸暗生情愫,私定終身。
就像所有書生和小姐的故事一樣,一般來說,書生家裏必定是父母雙亡六親無靠的,而小姐家裏肯定有個貪慕權勢的父親,極端阻撓兩人的事情,這個故事裏也是這樣。
隻不過,這個故事裏的書生,并沒有跟大多數同類書生一樣,要麽高中狀元、回來迎娶小姐;要麽負心忘情,當了驸馬之類。
這個書生的志向很沒有志向:他要賺錢,當個比小姐父親還有錢的富商。
這話放到現在的社會,那當然是年輕有爲,畢竟這個世道是金錢至上。可放在那時候,就有些不務正業了。
當時的人,是分上、中、下三流,每一流裏,又各分九流,名義上是三九二十七個流派,實際上卻是包含了當時的各個行業。
上九流是這麽說的:一流佛祖、二流仙,三流皇帝、四流官,五流燒鍋、六流當,七商八客九莊田。
中九流爲:一流舉子、二流醫,三流風水、四流批,五流丹青、六流相,七僧八道九琴棋。
下九流爲:一流巫,二流娼,三流大神、四流梆,五剃頭的六吹手,七戲八叫九賣糖。
這裏面,商人拍在上九流的第七位,那是遠遠不如中九流第一位的舉子,也就是讀書人,所以說啊,這個小夥子的思想很奇怪。
正所謂愛情令人盲目,姑娘不但沒有勸解書生,反而很支持,甚至拿出自己的金銀首飾,給他當本錢。
于是啊,兩人相約在三更晚上,書生找了把梯子,順着牆頭爬過去,爬到了小姐的閨房。
在兩人幾度纏-綿後,他披衣起身,拿起筆,畫了最後一幅畫,已然決定棄筆從商,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而小姐,就把那幅畫挂到閨房的窗子上,天天愁眉不展,思念着書生。
聽到這裏,我表示下面的劇情我已經能夠猜到了:“最後小姐懷了書生的骨肉,沒辦法隻能嫁給某某縣令啊知府啊的公子,生了個孩子。而書生做生意虧得内褲都沒了,沿街乞讨,二十年後,縣令公子得肺痨病死了,書生被他兒子給找到,從此一家人過上了幸福的小日子。”
老道對我翻了個白眼:“你小說看過了吧?”
我:……!
“後來啊,書生是回來了,不過不但沒有虧得連内褲都沒,反而帶着十大車的金銀财寶,騎着高頭大馬,前來迎娶小姐。”老道表示很得意:“你猜到了開頭,卻沒有猜到結局,沒想到吧,啊哈哈哈
!”
我甩了個逗比的眼神給他,讓他自己領悟。
老道也覺得自己的言行舉止有些不妥,連忙咳嗽兩聲,收斂起來,随後說:“這事情自然是皆大歡喜,兩人後面就拜堂成親,辛福美滿的生活在了一起,而小姐的父親也笑得合不攏嘴,很喜歡自己的女婿。”
“書生很快就花了大價錢,重新修葺一遍宅院,将整個宅子都給擴大了十倍不止,甚至還在院子裏修建了一個假山水池,許多水井,以及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亭子。”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自從書生到家的那天起,小姐的娘,以及她爹的幾個妾室,都莫名其妙的病倒了,一個個變得面黃肌瘦的,天天躺在床上,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了。”
“隻是啊,小姐畢竟是跟書生有過肌膚之親的人,總覺得書生回來後,有些不對——雖然舉止形态口音都沒有變化,但書生的身上,有股很古怪的味道,越到晚上,那味道也就越濃,就好像,是什麽東西腐爛的味道!”
“難道書生染上了花柳病?”我問。
我聽人說過,如果染上了某些病,身體就會發出難聞的味道。
“别打岔。”老道正唾沫橫飛的講着,聽我一問,連翻白眼:“而且書生每天晚上有個很奇怪的舉動——在三更左右的時間裏,就要起床去洗澡。”
“小姐當時就納悶啊,你說洗澡不早點洗,爲什麽每次都要三更半夜啊。于是,有一天晚上,等書生再次起床,摸出去洗澡的時候,她就悄悄爬起來,跟在書生的後面。”
“就見到書生七彎八扭,居然跑到那個水池的面前,脫光衣服,從臉上撕下了自己的人皮!在月光的照耀下,那書生青面獠牙,渾身赤色的毛發,竟然是一隻屍妖!
屍妖泡在水裏,捧起水,澆着自己的身體,每澆一下,那毛發就掉了一片!”
“原來,真正的書生,早就在經商的路上,被屍妖給吃害了,如今是披着書生的皮,假裝活人的!”
老道這麽一說,我也明白過來:怪不得屍妖回家後,要大興土木,修建宅子,那感情就是在布陣,聚煞聚陰,用來維持自己的形态。
而且,那些家宅中的女眷之所以生病,很顯然也跟這個陣法有關,畢竟女人的身體天生屬陰,正好借用。
隻是,小姐爲什麽沒事?
小姐當時吓得不輕,還好屍妖沉浸在月光下,沒有發現她。
她連忙拔腿就跑,連夜敲開父親的房門,對她父親結結巴巴的說:“爹,不好了,書生是個妖怪!”
她爹眉頭一皺,問:“你慢慢說,到底怎麽個妖怪法?”
于是,小姐鎮定下來,就把剛才見到的一幕告訴了她的父親:“我……我親眼見到,書生他,他撕下了自己的臉皮,露出一個青面獠牙的模樣!”
她爹聽了這話,連忙讓她跟她娘在一塊,關上門來,而他自己則趕緊出去召集幾個年輕力壯的下人,準備擒住妖怪。
就在小姐渾身哆嗦的時候,就見到她娘從床上爬了起來,忽然對她笑了笑,一把撕開自己的臉皮,露出皮下面的青面獠牙,用陰顫顫的聲音問她:“你看到的,是不是這樣一個妖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