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淳雖然看上去天真爛漫,實際上她的年齡比嘉靖還要略大一些,今年已經十七歲了,在大明的标準裏,也得算個大姑娘。找婆家天經地義,即使是蔣太後,也不好說什麽。
大明的驸馬由于要三代辭官,本人隻能在宗人府挂個閑職,基本就别指望有幾個好人物願意來。張太後爲永淳物色的這個陳钊,各方面條件據說都不錯,家裏是京師的一個大富商,本人的相貌生的也算英俊。
至于性子方面,其實不大用考慮,驸馬不比儀賓,就住在京師裏。這裏到處是言官,随便走到哪,都能遇到想刷名聲想的兩眼發紅的狂戰士清流,像烏景和那樣的在京師裏,用不了幾天就得被噴死。
所以不管是好人壞人,在京師這個環境下,也隻能做個規矩人。在永壽看來,這個驸馬就算是不錯了。
當然,她知道自己妹子對自己男人曾經動過小心思,可是自己已經跟了他,總不能姐妹兩人找一個男人吧?再說,楊承祖不大可能把他的女人都放棄掉,那驸馬就注定沒他的份。妹妹也該明白這一點,不會在注定沒有結果的事上,投入太多感情。
可是永淳的心情不怎麽樣,姐妹兩人見過幾面,發現小姑娘的情緒異常低落,茶飯不思,人也清減了不少。照這樣下去,怕是喜事得和喪事一起辦,即使成了親,也不會有幸福。能開解她的,怕隻有眼前這個男人了吧。
“你給我好好開解開解她,讓她開心的出去嫁人,否則的話啊,就把咱的事告訴母後,讓母後誅了你的九族!”
“不帶這麽耍賴的啊,我跟永淳公主哪裏見的到,現在宮裏是張家說了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總不能進宮去找人吧,那還不得被人把我打死。”
永壽撇撇嘴“那有什麽難的?我把人帶出來就是了。我跟你說,永淳其實偷着溜出來過幾次了,隻要化裝成小太監溜出來就好,誰敢真的查我們的底,我也保證能把他治的後悔生出來。張太後怎麽樣?那老乞婆,還能管的了我們的事了,早晚有一天,要讓她知道知道,本夫人的手段……你……我說正事呢,你别搗亂……你怎麽也要把永淳勸好,要不然跟你沒完……”
慈甯宮,張太後如今加了昭聖慈壽的封号,不過權柄上卻遠不如當初。外朝的奏折,都是經過司禮監、天子,很少會有人過問她的意見。
皇帝雖然每天依舊過來問安,但仍然堅持稱自己聖母,而非太後,而且随着蔣氏的到來,到她這裏聽訓的時間也越來越短。
張延齡在旁邊,恨恨道:“太後,這幫人簡直太不像話了。這才多長時間,咱們在鄉下的六百頃田,就被收了回去。還有,我府裏的一個管家,無緣無故,就被衙門給鎖了去。我府裏的管家,也是小小的縣衙門能鎖的?這分明就是不把你放在眼裏,必須得給他們來點厲害,讓他們知道知道,咱們張家,依舊是朝廷的主人!這次的事就是個機會,永壽那小賤人,居然敢司通楊承祖,現在還在中間當馬泊六,把自己的妹妹也拉下水。這等事出了,就是把她們都打殺了,也不算什麽過錯,太後不可猶豫,速下懿旨,捉了這幾個不知羞恥的賤人。”
“急什麽,在哀家的慈甯宮,怎能如此放肆?大呼小叫,還有沒有規矩了?”張太後倒是不慌不忙,沉着的很。她在宮裏畢竟經營多年,宮女太監之中多有耳目,乃至宮中幾支武裝力量,也大多聽其指揮。
永淳偷跑出宮的事,根本就沒逃過她的耳目,這兩位公主對于這個聖母,也沒什麽恭敬。尤其是皇族進京以後,永壽并不甘于寂寞,而是開始跑馬圈地,開始在京師近郊地帶尋找田地建皇莊,在京師投資店鋪做生意。
本來正德就開辦過皇店,不過多以虧本告終,最後都落到太監手裏。嘉靖登基後,又從太監手裏将這些皇店敲了出來,交到楊承祖和大姐手裏,由他們負責經營。
這些生意涉及的領域,大多是後世所謂的壟斷經營範疇,能做生意的,多少都有點關系。永壽和楊承祖殺出來,其實就是在搶别人的财路,楊承祖又利用自己在崇文門收稅的便利條件設置障礙,搞的那些和他競争的店面維持艱難,大虧特虧。這裏面張氏的産業受影響頗大,張家昆仲新仇舊恨加在一起,恨這幾個人入骨,這次得到這麽重磅的消息,如何不想下死手?
不過張太後倒是比自己的兄弟沉穩的多,多年吃齋念佛,似乎真讓她已經獲得了超脫。“延齡,你不要太急噪,這麽急,又能做成什麽事?他們司通,你有憑證麽?哼,什麽都沒有,就憑幾句閑話,就想定罪?上次你用金瓜錘打人的事,哀家還沒說你,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有哀家爲你做主,你現在已經吃了官司!沉穩,一定要沉穩!”
“太後,您說的道理我懂,可是咱們要沉穩到什麽時候?人都被帶出宮了,若是再不捉,難道要等到鬧大了才捉?”
“你總算是學聰明了一點。”張太後哼了一聲“這宮裏的風雨,哀家見的多了,論朝堂上的事,哀家或許不如你。可論起這等事來,你們差的太多了。現在動手,有天家護着,有蔣氏保着,又沒抓到憑據,能怎麽樣?最後搞不好,就是個不了了之,如何能爲嗣宗報仇?等到他們鬧的不可收拾的時候,就算是萬歲,也一樣保不住人,到那個時候,我要天子親自下旨,賜死他們,那才能告慰嗣宗在天之靈。”
張氏說到這裏,嘴角邊露出一絲笑意“咱們家損失一點田地鋪面,也不會真的就受了窮。學會沉住氣,才能真有成就,好好坐着,跟我念佛。求佛祖保佑,把這一門的賤人滅個幹幹淨淨,才顯出我佛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