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他的想法,自己在三關鎮那麽一通殺,江湖上的名聲肯定是差到了極處,就算是霍虬與京師的城狐社鼠有往來,自己也肯出錢。可是隻要報出自己的名字,怕是人就一發散了,沒幾個人會過來。
第二天出現在楊家門口的,隻有霍虬一個,楊承祖本以爲是自己聲名太爛,導緻霍虬白跑一趟。哪知霍虬回報的消息卻是:“來的人實在太多了,即便是說明了隻要好手,也實在是多的吓人,實在安排不過來,就讓他們都在城外等着。等出了城,您在檢閱好了。”
不管什麽時代,京師裏總是彙聚了整個天下最有夢想的以及最想去追求夢想的那一批人,這些人中有少數幸運兒得到貴人的賞識或是某個機會,得以振翅高飛,一展宏圖。其中的大多數,隻能堅持着自己的夢想,帶着一身本領,一次次撞的頭破血流,在那肮髒陰冷的角落裏,喝着最劣的酒,念叨幾句想飛之心,永遠不死。
對這些人來說,江湖名聲,魔頭或是大俠,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隻有兩個字:成功。楊承祖這次不但開出了很可觀的賞格,更要緊的是拿出了錦衣衛官身作爲酬勞。
作爲南鎮撫鎮撫,他有權開出堂貼,把民間的青壯良民列入錦衣軍籍。對于這些懷揣夢想的江湖漢子來說,能得一個錦衣官身,從此走上一條正途,就足以拿命去拼。這次參與行動的大多數好手,根本就沒要酬金,隻希望将來可以得一個軍餘身份,混個好出身。
這支隊伍中的核心骨幹乃是楊家自己的護衛,而列于中部的則是谷大用派來軍餘,居于外圈炮灰位置的,就是霍虬找來的武林高手。這些人中既有京師中頗有名望的武師,也有默默無聞但是敢打敢拼的江湖俠少。
用這些人,必然不如用錦衣衛可靠,可是楊承祖也沒想過自己這行動能保密,這些江湖人将來把消息散出去,也不過是替自己做了宣傳,沒什麽可在意的。他隻是沒想到,那些江南的大族,在京師也有這麽強的影響力,自己的隊伍還沒出城,那邊就已經得到了消息,并且做出了反應。
那些世家子弟,并不是像普通人想象中那般自大無能,事實上能在世家大族裏出來做事的,比起所謂自學成才的窮人子弟,往往更有才幹和能力。他們做事穩妥,腦筋也靈活,論起心計手段,更是高人一籌。
隻不過從幾個零散的消息,這幹人就推測出楊承祖可能已經知道了那帳本的下落,接着便讓人把自己的誠意送到了楊家。即使遠離本家,他們能調度的金銀也非常可觀,送來的禮金,比起楊家的全部家業還要多些。
等到楊承祖這邊剛離開京師不遠,依附于這些世家,或是爲金錢所收買的高手,也開始了對這支隊伍的跟蹤或是尾随。他們想來打的是螳螂捕蟬的主意,順着楊承祖的行動,找到那帳本的下落,接着便動手硬搶。是以這一路上,楊承祖這支隊伍全是打着過來的。
山風獵獵,吹的楊承祖身上那件素色披風向後飄動,遠處喊殺聲不絕于耳。他在一衆護衛的守護下坐在山頭上看着,那口正德禦賜寶刀就放在手邊,這模樣怎麽看怎麽也像是功夫片中反派的頭目而不像一個正面角色。
這支隊伍人數衆多,霍虬挑人的眼光也不錯,那些世家大族雖然在京師也很有些影響,但是他們組織起來的高手隊伍,對上楊承祖這邊的人,并沒能體現出高手的優勢。這就證明,這些江湖炮灰的身手,并不在那些江湖名宿之下。
至于谷大用的那些軍伴,則是吊打小朋友的級别,隻等到前面打成僵持,這些軍伴就沖上去,接着對方就被打垮了。一路上,他們就像一台開足馬力的壓路機,将各路成名好手,白道豪俠就那麽碾了過去。
直等到這山村之外,才算是遇到了像樣的對手,即便是那些軍伴殺上去,也沒能一時解決戰鬥。對方的人數也不少,而且隐蔽工作做的不錯,往往是你以爲已經把他們解決了,卻沒想到從某個角落裏又跳出一群人,接着就是一陣激烈的撕殺。
王鐵頭等滑縣的班底,都留在京師裏沒帶出來,霍虬此時就俨然以第一心腹自居,來往傳遞消息。“長官,跟咱們交手的,是白蓮教的妖人。那些人小人認的清楚,别想瞞過小人這對招子。這是大魚啊,那麽多白蓮妖人湊到一處,估計是要聚衆謀反,咱們這次是立了大功啊。要不要小人帶隊去沖一沖,多抓幾個活的?”
楊承祖搖搖頭,他已經從之前的戰報裏得知,對面這批白蓮教徒并不是過去遭遇的那些無知村民,而是一群武藝高強的江湖豪傑,這麽多武林高手湊到一起,确實很可疑,想來多半也是沖着那帳本來的吧。對上這樣的隊伍,自己考慮的不是勝負,而是得控制傷亡,至少自己的本隊,不該損傷太大,至于抓多少活口反倒不重要。
“不必着急,隻要咬住他們就好,這裏是咱們的地盤,最先頂不住的,肯定是這夥妖人。發出旗花令箭,吓唬他們一下。通知下面的人,誰砍死一個妖人,我保他個錦衣正役,抓個活口,賞個小旗當當。”
“遵令!”
看着霍虬以狗腿子的身份跑過去傳令,楊承祖苦笑一聲,自己似乎真的越來越像個反派頭目了?說來也是,錦衣指揮這種身份,不就該是當反派麽?至于正派的身份,還是留給那些反抗朝廷的“江湖義士”吧。
等到幾枝穿雲箭升起,楊承祖這才站起身子,抽出寶刀“兒郎們,跟着我上前去看看情形,保持隊行,避免各自爲戰,讓那些江湖人見識見識,什麽才是軍陣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