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家是石金梁在安陸的内應,甚至可以叫做金主,葉夢麒本人是真的支持是法平等,無有高下這個主張的。爲了石金梁的大業,他幾乎拿出了自己所能拿出的全部資金,投入了全部的家當,而其所得到的十分有限。
葉家雖然沒在昨晚的混亂中受到什麽沖擊,可是家裏也有幾個女眷被這些頭領看上,不過方式相對更和緩一些。不是直接撲上去按倒撕了衣服硬上,而是走了一個提媒下聘禮成親的流程,甚至還嫁了幾個女匪進入葉家,名爲:聯姻。
這就是葉家目前爲止所得到的一切,而葉夢麒付出的,則是他的絕大多數财産,甚至他還主動把他的一個親妹子嫁給了湖廣十三鷹中的玉面郎君郎得意做夫人。這種态度,讓石金梁在公開場合不止一次稱呼他爲十四弟,乃是軍中坐一把交椅的大人物,與十三鷹一般,都是石金梁的骨肉兄弟。
将來義軍進一步擴大戰果之後,葉夢麒是石金梁心中的地方官人選,靠他出面,可以最大限度的團結本地的士紳大賈,讓那些人不至于過分排斥義軍。至少先能維持一個相對穩定的局面,然後再逐步推進自己的是法平等理念。
可是就這麽一個地方官人選,居然出師未捷,就已隕落。自己身邊這些粗坯,别說是一個州,誰又真的能管好一個縣了?
現在這個好兄弟就這麽被殺了,如果義軍不做點什麽,這支靠義氣、信念維持的部隊,恐怕人心就要動搖了。而對面,一個高個子的紅衣女人,舉着弓在宮牆上一陣得意的晃動,更是有不少儀衛舉着喇叭大喊道:
“殺他的,是女人,是一個女人!你們的男人,連我們的女人都不如,你們還有什麽臉出來混啊,趁早滾回家繼續種田去吧。”
這些鄉下人不管多窮多苦多老實,隻要不是光棍,就有在家裏打老婆的勇氣。被人罵做不如女人,這臉還往哪放,石金梁的身旁,站着一個腰粗如水桶,滿面橫肉的女人,背後還背着一對短戟。她是湖廣綠林中有名的母夜叉,本名已經沒人記得,隻都喊她做鄭蠻婆。
這女人兩臂膂力過人,手段高明,等閑二三十漢子近不得身,乃是綠林中鼎鼎大名的角色。她勃然道:“石王爺,你下令吧,我去對付了那個小賤人!”
“鄭夫人且等一等吧,現在還不是時候。”石金梁并未因憤怒而失去理智,宮牆上那麽多人馬,不是靠幾個高手上去就能解決問題的。即便是白蓮教主李福達在,現在也隻是送死的份。
“白頭隊,不回軍,給我派上去。用他們做先鋒,我看看這些官軍又該如何應對。”石金梁揮舞着令旗,傳達着命令,又問另一邊的紅兒道:“紅天女,你覺得若是你對上那賤人,有幾成把握?”
“所不好,沒交過手的,不敢下定論。隻是眼下肯定是不行的,将來再看吧,如果一對一個,我想我還能應付。”紅兒微微一笑,眼前這個男人,确實很有型啊。如果能把他弄成入幕之賓,或許可以考慮脫離總壇了。
白蓮亂軍這邊雖然靠攻打武庫繳獲了大批裝備,但是其武裝水平仍然比較簡陋。大多數人依舊沒有铠甲,隻是拿着刀槍,除了一面藤牌以外,就沒有什麽靠譜的防禦手段。那些盾牌的體積太小,擋不住身體,有人從百姓家拆下來的門闆,擡着門闆準備沖鋒。
不過擔當先鋒的,并不是那些頭領及其手下的人馬,而是捉來的本地居民。内中又以老人和婦人爲先,不少婦人身上衣服破碎,顯然受了辱。面目姣好的會留下來受更多的罪,又或者成了某個小頭目的私寵。相貌粗醜的,則在下面的士兵喽羅發洩了之後,就推出來,當做先鋒軍。
驅民攻城,這是這支裝備簡陋的部隊想出來的最好的進攻手段,畢竟大家都是本地人,也許彼此還認識。隻要下不了手,自己就能沖上去,一旦上了牆,靠着人數推,也推平了他們。
呼嘯的皮鞭,鋒利的刀槍,驅趕着這支哭泣的隊伍,緩慢的向前移動。即使抽打加上砍殺,那些人走的依然很慢,每邁出一步,都要後面的士兵用盡手段才行。他們哭泣着,向宮牆上哀告着,乞求上面的守衛千萬不要放箭,自己是被迫的,沒辦法啊。
“儀正,這可怎麽辦?”一名軍官頗有些爲難的看着楊承祖,郝青青則杏眼圓睜道:“卑鄙,真是太卑鄙了,把土袋子搬開,我帶人殺出去,把這些人接回來。”
“殺出去,就連自己都陷進去了,你看看對方有多少人再說話啊。兵力差太多了,打不過的。”楊承祖否決了這個提案“傳我命令,火器裝填,弓弩準備,一切按鼓号行事。”
“可是……可是畢竟都是百姓啊,如果殺戮的多了,将來朝廷怪罪下來,恐怕反倒是要擔罪。”
并沒有所謂的憐憫之心,隻是擔憂着将來的追責。所謂看到百姓就不忍下手,那不過是一種美好的幻想,殺良冒功都不當一回事,何況是殺些百姓?隻不過這種事将來可能有後患,不能肯定是否免責的前提下,也确實沒幾個人敢幹。
“一切由我承擔,你讓大家準備就好了。記住我的話,興王府需要每一個人,盡忠職守。青青,你去讓督戰隊準備,有敢抗令者,不問身份和歸屬,一律就地斬首!”
下面的隊伍離宮牆漸漸近了,亂軍這邊的鼓點也越發緊湊起來,石金梁的手握成了拳頭。或許這一次就能殺上去,如果真的可以的話……
他剛想到這,牆頭上鼓聲大做,陣陣轟鳴,所有的火器打出了一輪齊射。而跟在後面的,則是不知多少箭镞組成的豪雨,無情的洗刷了這支隊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