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等到聽完之後,鐵珊瑚、苗秀姑這幹眼窩子淺的,已經忍不住流下淚來“好可憐的兩個人,好端端的一對,怎麽全都死了。”
如仙早就練就了一副鐵石心腸,慢說這故事是假的,就算是真的,隻要能讓自己男人成名,她也不介意親手把人掐死。聽完之後倒是拍掌道:
“這個本子寫的确實好,不知道要賺多少小姐、夫人的眼淚。那些秀才老爺們,看過了這些話本,不過随手一丢,而那些小姐夫人們,閑着沒事幹,可是會拿出來看了又看,哭了又哭的,保證她們會記住承祖弟弟的名字。”
她甩甩手腕“不成,我得抓緊寫,這個本子必須抓緊出。”
安陸作爲文風昌盛之地,識字率并不低,幾個大宗族都興辦有社學,官府也有自己的官學。除了這些之外,還有不少讀書人教人識字,在這裏,書籍話本也格外好賣。
初時拿到書坊裏的稿子,不過是打着孫家加興王府的旗号,沒人敢不接這個活。可是等看了幾頁稿子之後,那書坊的老闆就直接上門拜訪“這個稿子,我們要了,價錢的事好商量。我們隻求一件事,後面的稿子,我們也想要,咱們可以簽一個長期的契約,誰也不能反悔。”
绮香館内,繼薛妙妙之後新崛起的另一位紅倌人蘇若兮手中捧着那話本,好看的大眼睛裏,蒙上了一層水霧。
“這……這怎麽說死就死了?我還當兩人能有個好結果呢,怎麽……怎麽能這麽寫麽。”
一旁伺候她的丫頭也道:“是啊,奴婢也說,這位寫書的人,也忒狠毒了。居然把一對璧人都給害了,簡直豈有此理。他們理當結成夫婦,羅公子高中狀元,朱小姐得封诰命才對,怎麽……怎麽能這麽胡亂寫。聽說這是興王府裏那位新來的儀衛正寫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儀衛正?那不是個武官麽,什麽時候赳赳武夫,也能寫的出如此動人的文字?”蘇若兮咬了咬下嘴唇,忽然吩咐丫鬟道:“你去替我查一查,是不是真是那位儀正老爺寫的。如果能弄準的話,你就替我捎個話給他。”
她臉上微微一紅“隻要他肯改了這個結局,給羅公子和朱小姐一個好歸宿,我便分文不取,侍奉他一個晚上。依我看,能寫出這種結局的,定是平日裏找不到女人,所以心裏憋屈,看不得别人好的。我陪他一個晚上,讓他心情舒暢些,就不要寫這個東西害人流淚了。”
丫鬟出去時間不長,等回來時,并沒能掃聽到什麽有用的消息,反倒是手裏多了個本子“那位儀正又出新做了,名爲怒海孤舟記。說是一艘名爲鐵達尼的海船傾覆的故事,我就先買回來,給小姐飽飽眼福了。”
孫家的内宅裏,孫雪娘的兩個嫂子手裏捧着那本怒海孤舟記,眼眶還是紅的。“汝若蹈海,吾必随之。真沒想到,那位楊将軍看着是個強壯的武夫,還怕雪娘嫁過去吃了虧,受了委屈,沒想到,還是個才子呢。”
“是啊,能寫出這樣話本的,必是個有才情的。依我說啊,似這等人物,就是不去科舉,沒有功名,也是個好相公。内宅裏有些人亂嚼舌頭,說什麽這段姻緣是牛嚼牡丹,這回我看誰不閉嘴?”
“就是,再說生的身子壯些也沒什麽不好,男人麽,還是強壯些的好。”兩個已婚的婦人一陣會心微笑,拿了本子給兩個嫂子炫耀的孫雪娘,卻是臉紅着低下頭去。心裏想的隻有一件事:他到底什麽時候,才肯托人上門求親?難道這種事還要女方先說麽?真是個呆瓜。
啪!話本被摔到地上,那位羅嬷嬷吓的跪倒在地,磕頭道:“奴婢死罪,奴婢該死。要知道郡主不喜歡楊儀正寫的這些東西,吓死奴婢,也不敢把這些拿到您的面前,壞了您的興緻。請郡主降下責罰。”
“不幹你的事。”長壽郡主擺了擺手“我隻是氣這混蛋,真的不懂好歹,難道鐵萬同是假的?如果不是我給他機會,讓他到鄉下收租子,他說不定就要被鐵萬同懷疑了。現在倒好,寫出這個東西,居然交給屈山坊去印,難道我們王府的名下,就沒有書坊麽?看着白花花的銀子就這麽飛了,你說我能不氣?再說,看他寫的是什麽?這個陸氏有了未婚夫,卻和畫師李生有苟且,非但不口誅筆伐,反倒是大加褒揚,他就不怕被這合城的儒生相公們口誅筆伐麽?不守婦道的女人,難道也是能這般擡舉的?”
說到這裏,她似乎是觸動了一些什麽,後面的話就沒說下去。過了半晌之後,她才道:“你去讓陸炳跟他說一聲,暫時先不要寫東西了……等這段日子過去,我會親自去和屈山坊的老闆談,他今後寫的話本,都得從我們王府的書坊發。肥水,流不到外人的田裏去。”
時間之河以緩慢流逝,日子在風平浪靜之中度過,楊承祖雖然接到陸炳的暗示後就沒再推出新作,可即使這兩個本子,也足以讓他揚名立萬。名聲分很多種,詩文名動天下固然是一種,但是寫的一手好唱本,也同樣可以揚名。畢竟這個時代的名士大家,也會去寫這種唱本,其傳播力度和影響并不能小看。
當那些夫人小姐們,不是拿着生死戀哭,就是拿着怒海孤舟記哭時,楊承祖的名字也就逐漸在安陸文人圈子之中傳開。孫家對于這位未來門婿也有意的在造勢,在他們的宣傳下,楊承祖允文允武,文武雙全的名氣,也就越發的響亮。
在這種情況下,中元節剛過不久,楊承祖就接到了一封邀請他參加陽春亭重陽詩會的請柬,亦或者,可以稱爲戰書。
也就在這邊文人才子們,想着如何在詩會上打臉這王府儀正的同時,讓我們放眼到更廣闊的空間。江西起兵的甯王,在朝廷外四家軍南下的大背///景下,作戰越發艱難,攻南京不克,而南昌複爲南贛巡撫王守仁所攻,一日三警,軍心動搖。
這種北景下,爲了分擔自己這方面的壓力,牽扯朝廷兵力,其接受麾下謀士建議,命鎮國侯王金童爲主帥,領兵五萬抄掠湖廣。戰争的烏雲,開始籠罩在湖廣的上空,名爲死亡與災難的風,開始朝着安陸緩緩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