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承祖在旁一臉悲傷的模樣,用手指着死屍說道:“畢都司是我大明的棟梁之臣啊,爲國效力,奮不顧身。奈何刀槍無眼,他一時不慎,中了一支流箭,爲國捐軀了。”
馬昂初時見畢春喪命,倒也沒什麽想法,隻覺得這個讨厭鬼死了,也不是一件壞事。可是他畢竟出身将門,眼力是有的。仔細打量之下,就覺得這個傷口很不尋常。他低下身去仔細勘察起來,很快發現,這畢春的死因不是箭傷,而是被人以重手法擊碎了喉結,至于這箭傷,是有人拿着狼牙箭直接捅進了嗓子裏僞造的傷口。
這是暗算,殺死畢春的,根本就不是蒙古人,而是畢春身邊的人。幾乎是下意識的,他一下跳到一邊,手按住了刀柄。隻差大喊一聲來人,就待喊來家丁将楊承祖一行人拿下。
可是楊承祖面上依舊是那副悲傷模樣,絲毫沒有緊張之相,“國舅,你可曾驗看仔細了?這畢都司陣亡了,人死了死了,很多事随着他的死,也就過去了。其實這不是一件壞事,畢竟他活着,對于國舅來說,未必是什麽好事,不是麽?”
“你說的什麽意思,本官聽不懂!你最好給我一個解釋,否則的話,這裏是老虎口,還是我馬昂的地盤,我會讓你付出代價。”
“國舅請看這個。”楊承祖伸手拿了幾張紙遞過去,馬昂接過去隻一看,面色就一變。二話不說,就将這紙撕個稀爛,随手一丢,紙片化做片片蝴蝶,随風飛舞。
“撕吧,随便撕,我手裏有很多,這隻是其中不怎麽要緊的東西而已。我一個外來人,哪裏能有這些,若不是畢都司這等人物,又有誰能搜集到總兵這麽多的行蹤?您要是想把我殺了,就讓這一切都成爲秘密,也沒什麽問題。你可以動手試試,畢竟我隻是個外地來的錦衣,殺了也就殺了,不會有什麽後患的,您現在就可以命令動手。”
沒後患?沒後患才怪。馬昂心知,楊承祖眼下在陝西的地位,怕是比陶勝麟這個正牌千戶還高。畢竟他兩次挫敗甯藩叛亂的陰謀,又得秦王的賞識,自己真要是砍了他,怕是難免落一個通甯藩的罪過。
他的性子本來就是色厲膽薄,看楊承祖這副有恃無恐的模樣,料定對方必有極厲害的後招。說不定有什麽要緊的證據,就藏在某個地方,自己隻要敢動他,那些證據就會出現在河南那位張伯爺手裏,接下來就會送進宮去。
如今天家專寵劉良女,自己的妹子和那個愛妾杜氏,都不大受寵。連帶着自己這個國舅的地位,也岌岌可危。這份證據若是捅到皇帝那,自己縱然腦袋保的住,這前程就算徹底完了。
他咬了咬牙,心裏暗自問候了畢春的祖宗十八代,“楊百戶,你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有些話想和國舅聊聊,不知道國舅肯不肯撥冗賞光,跟我聊一聊?”
“既然如此,那就請到我的總兵衙門吧,我正好可以款待款待閣下。”
那邊郝青青催馬上前,與李雲聰唠起了家常,這次作戰,李雲聰的人馬沒受什麽損失,保住了元氣。那些駿馬和牲口雖然因爲受驚的原因損失了一部分,不過還能保留六到七成。這些牲口裏,他能分走三成,于邊軍而言,就是筆不小的收入,再加上斬首的賞賜,這筆買賣也算發了大财。
他對郝青青的态度,也十分親切“大侄女,要說這事,就是得用親戚。你看這次叔對你多夠意思,一句話,就拉了全部家當出來給你撐場子,你可得分的清裏外。馬昂那個孫子能做的事,我也一樣能做,他在固原也就是個挂名總兵,沒幾個人怕他,你放心,有叔在,保證不讓你和你男人吃了虧。”
“多謝李叔了,您說那事,我也知道了。秦王府那邊,我一個婦道人家,是說不上話的,不過我當家的還是能跟千歲面前說幾句,您想謀個升遷的事,讓他幫着說說就好。”
從老虎口到固原,這一路上也是一段不短的距離,馬昂初時想着,到了固原之後就招呼兵馬将這一行人拿下,再輔以大刑,他們須不是銅筋鐵骨,不信審不出那些剩餘證據的下落。再把這些人送給衮必裏克濟農,用他們的腦袋,去平息蒙古人的怒火,免得他們真把火燒到固原頭上。
等到了中途,他的念頭已經轉爲: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魚情看水情,不論如何,也得看在張容的面子和秦王的面子上。還是小小吓唬一下,隻要他們能交出證據,蒙古人那邊,随便找幾個人頂缸吧。
等大隊人馬進了固原時,他已經與楊承祖好象一對兄弟一樣,二人把臂而行,拉着他直接到了自己的總兵衙門,邊走邊道:“不要客氣,到了這裏就像到了家一樣,有什麽需求隻管說,這裏是我的地盤,保證讓大家滿意就是,買什麽算我的,我請客。”
馬昂雖然平時很少坐鎮固原,可是在這個總兵衙門裏,一樣養了幾個等着他的女人。其中有漢人有蒙古人甚至還有波斯人,想是走絲綢之路的商人孝敬總兵的買路錢。
那些女人在馬昂指揮下,陪着郝青青到後宅用茶談天,走夫人外交的路線。馬昂則把楊承祖帶到自己的會客密室,進屋落座之後,隻見這位國舅爺的臉垮成個苦瓜一樣,拉着楊承祖的胳膊道:
“楊兄弟,咱們一見如故,你可不能看着老哥走上死路啊。這回的事,你無論如何也得救我一救,隻要你肯幫我,你想要什麽好處都行。畢春不過是送了你七百兩金葉子,我送你一千四百兩,他送你一個女人,我可以把我的女人都送給你。”<